近來,帝景豪庭的氣氛非常沉悶。


    就連向來喜歡說笑的女傭,都因為陡然古怪的氣氛變得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踩了地雷,將自己炸的麵目全非!


    其中最需避開的,便是薄小姐。


    雖然她仍然一副平靜的模樣,但誰都能感覺到那副笑容之下的勉強。


    薄荷心情的確很遭,或者說,她找不到任何心情好的理由。


    前天她帶著一身傷迴到了帝景豪庭。


    一直很關心她的女仆,大驚失色,圍在薄荷身邊追問——


    等她說完了隱藏部分事實後的敘述後,女仆憤怒至極。


    尤其是看到薄荷臉上一條細細的劃痕後,那痕跡隻有淺淺一道,現在也結了痂。那是尖銳的指甲劃過臉頰留下的。


    她憤怒地蹙眉,“都說認錯人了,怎麽還下這麽狠的手?要是毀容了怎麽辦啊!”


    薄荷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眼睛望著已經空無一人的沙發——


    程珈瀾聽她講述了事情後,不但沒有一句詢問,沒有一句關心,甚至直接起身離去。


    她迴來的時候,那個本該趴在牀上靜養的男人正坐在餐廳用餐,他沒有第一時間送上安慰,和有力的擁抱,而是冷漠的轉身。


    女仆注意到薄荷的視線,心知發生了什麽,隻能輕輕地歎息,安慰道:“程總他身子還未恢複,你多擔待些。”


    薄荷揉了揉太陽穴,頷首,“我會的。”


    她說,她會的。


    表示她會努力理解程珈瀾,理解他失憶後,忘記了她,理解他會有的冷漠。


    因為薄荷知道,兩個人想要相處下去,想要走一輩子,除了聽起來很縹緲的愛情外,更重要的就是包容,理解。


    可是不管薄荷做了多少心裏建設和準備,在麵對現實時,還是不知道該如何去做。


    經曆了白日裏那場驚魂的薄荷,實在疲累異常,跟女仆打了招唿後,她離開客廳上了樓,準備迴房間休息。


    薄荷推開房門時,程珈瀾正在脫衣服。


    原本穿在他身上的寬鬆上衣已經被扔在了地上,那線條優美的背部,直接撞入薄荷眼底。


    一圈白色繃帶纏在他的腰部,原本受傷的地方,溢出了暈染開的鮮血。


    薄荷驚訝挑眉,連忙上前。


    程珈瀾看到向他走近的薄荷,驀地蹙眉冷聲道:“誰讓你進來的!”


    薄荷雖因程珈瀾的態度略有些受傷,可到底記掛著方才看見的。


    “你傷口裂開了。”


    “給我出去!”


    “我說你傷口裂了,需要立刻處理!”


    薄荷說完,就跑到旁邊的櫃子裏,將醫藥箱拿出來,然後抱著小跑到程珈瀾的身邊,想扒拉著他,讓他趴在牀上,幫他處理傷口,在醫院裏她是專門跟著護士學過的。


    可是——


    程珈瀾並不領情。


    啪!


    他直接拍掉了薄荷的手,那響亮的動靜和手背上傳來的火辣痛感,直讓薄荷呆愣在原地。


    望著程珈瀾不快的俊顏,她忽然想起來,他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她了,在他如今的記憶裏,她隻是個陌生人。


    薄荷囁囁地小聲道:“我隻想幫你處理傷口。”


    “然後趁機爬牀?”程珈瀾直接撥開了薄荷,向牀邊兒走去,“方法不錯,可惜我對你這種貨色,沒有任何興趣。”


    他的力道不小。


    薄荷被程珈瀾推得後退了一步,抱在懷裏的醫藥箱更是砰然落地,因為地上鋪了地毯,隻發出沉悶到極致的聲音。


    醫藥箱的落地,就跟砸在薄荷心髒上似的——


    疼,悶,窒息。


    她怔怔地望著程珈瀾。


    程珈瀾那張俊美的臉龐陰冷如寒霜,而他吐出來的話語,比寒霜還要冰冷三分,他說:“我再說一遍,你給我出去!”


    “程珈瀾——”


    “你逼我動手的。”


    然後,閻烈來了。


    女仆和一眾傭人也來了,可能是被房間裏的動靜吸引而來的。


    再然後,薄荷被程珈瀾拎垃圾般,拎著丟出了房間。


    她注意到,程珈瀾因為做出這個動作,背後繃帶被血浸透。


    過了會兒,她霸占了跟主臥相連試衣間的衣服、鞋子、包包、首飾,都被人清理了出來,擺的樓下客廳哪裏都是,而這些都是這四年,程珈瀾為她添置的一小部分。


    最後放在洗手間的洗漱用品、梳妝台上的護膚品,也隨之步了後塵。


    因為這事兒,原本早該迴去休息的女傭仍在忙碌。


    人來人往的客廳裏,薄荷坐在最角落的單人沙發上一直沉默不語,即使有女傭正在跟她說話。


    女傭被薄荷的沉默弄到尷尬無措,可是想到方才程總說的,搞不定這件事兒就讓她滾蛋的話,隻得硬著頭皮道:“薄小姐,程總說,您受了傷,較為適合在花園那邊休養。”


    其實,程珈瀾的原話是——


    不許那個女人出現在主屋,也不許出現在我麵前,否則你們一起滾蛋!


    嗬……程珈瀾何時說過這麽別扭的話?


    心中了然的薄荷輕輕頷首,“我知道,麻煩你幫我收拾房間了。”


    沒想到輕易過關的女傭,立刻高興起來,她轉身就去收拾房間,隻怕薄荷反悔。


    薄荷又坐了一會,估摸女傭應該將房間收拾好了才站起來,長時間的僵坐,讓她的四肢有些僵硬,隻覺得每個地方都在疼痛。


    尤其是之前被撞傷的額頭,還有被踢到的後背。


    看來,她當真該好好休養了。


    腦子裏閃過這個念頭,薄荷直接抬腿向前走,卻在下一秒,感覺雙腿發軟,好在沒跌倒,手臂就被扶住了。


    “謝謝。”薄荷對著閻烈微微一笑,道了謝。


    “你——”扶住薄荷時,閻烈才感覺到,在他手裏的手臂微微顫抖,不,正確的是她整個人都在顫抖,他輕咳了一聲,“我送你迴去吧。”


    “不必。”薄荷拒絕,且將手臂從閻烈的手中抽迴,“我可以。”


    說完,邁著發軟的腳,一步步走……


    站在原地的閻烈,望著這個他之前最討厭的女人,遠去的背影,方正的臉龐上,露出了些許同情之色。


    女傭為薄荷重新準備的房間,類似於一室一廳的單身公寓。


    小客廳、臥室、洗手間、小廚房,視線良好的露台,一應俱全。


    采光通風皆是上等,再加上室內裝飾的溫馨舒適,室外鳥語花香,環境優雅,絕對算得上十分不錯的住處。


    可是女傭仍舊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看著薄荷,生怕她借題發揮,將心裏的火,發在她的身上。


    剛才發生了什麽,她多少知道些,真要是擱在她身上,女傭不知道自己會有什麽反應,但找個出氣筒卻是可能的……


    直到薄荷掃了房間一眼,並無異議,她才趕緊離開。


    房間裏隻剩下她,薄荷勉強支撐著去洗漱,之後,躺在牀上昏睡過去。


    原本並沒有如何,可是等薄荷一覺醒來,就發現她的背後還是很疼,疼的別說起牀,就是翻身都是個很大的問題。


    白日裏,那個女人臨走時踹的一腳力道很大,可能是傷到了後背的軟組織,才會如此的疼。


    薄荷細細地抽著氣,想著她可能要吃一些止疼藥,再用熱毛巾敷一下,等到淤血散開就好了。


    方法是這麽著沒錯,但是實踐起來卻有點難度,嚐試了好些次之後,薄荷就徹底放棄了,她還是等女仆過來吧。


    還好女仆不是傳說中見風使舵的主兒,要不然以她現在被‘打入冷宮’的狀態,恐怕隻能自生自滅了!


    她迷迷糊糊地想著,很快再次睡過去。


    程珈瀾將薄荷趕到這兒,無非就是不想看到她,薄荷承認她對這個結論很是難過——


    好吧,是相當的難過。


    可是並沒有多久,薄荷就接受了,不管她願不願意接受,程珈瀾受傷失憶是事實。


    他不記得她也是事實。


    除非她想趁機離開程珈瀾的身邊,否則就隻能接受目前的狀況。


    當然,接受不代表聽之任之!


    她可以趁機做點別的,比如,在程珈瀾麵前努力刷存在,讓他重新習慣她,接受她,離不開她,重新……愛上她!


    深深感覺這個方法可行的薄荷,頓時覺得鳥語花香,空氣新鮮,人生美好。


    有了努力的方向,要達到的目的也有,薄荷就安心地在牀上養傷了。


    已經做出了決定的薄荷,在牀上安心待著時,還不斷地思考她到底該怎麽樣做,又應該做點什麽,畢竟現在的程珈瀾,跟她熟悉的那個人,有著很大的差別,到底是有九年的時間差呢!


    想了半天,薄荷都沒得到結論,但這並不妨礙她的信心和決心。


    兩天後,已經可以下牀的薄荷,開始了行動……


    刷存在必殺技——


    有意培養對方某些習慣,讓他習慣,從而讓對方離不開她。


    “怎麽又是你,你怎麽進來的,誰讓你進來的——”


    薄荷從牀上起來的第一天,早早地填飽了肚子後,就從準備給程珈瀾送早餐的女傭手裏,接過了托盤,將欲言又止的女傭甩在了身後。


    存在感從現在刷起。


    而上麵那句滿是嫌惡的話語,就是程珈瀾見到薄荷所說的第一句話。


    還好薄荷來之前,已經做好了各種心理準備,所以此刻聽到時,倒是波瀾不驚。


    薄荷走到牀邊,將手裏的托盤放在了水晶茶幾上,抬眼看向臉色難看的程珈瀾,“吃早飯。”


    “迴答我的問題!”


    原來他九年前的脾氣是這樣的呀。


    薄荷忍不住在心裏歎息,又隱隱帶著點驚奇。


    瞧著程珈瀾發黑的俊顏與擰起的眉頭,一副隨時下牀將她扔出去的模樣,不願意重蹈覆轍的薄荷當即迴道:“第一問題,我來送早餐,第二個問題,走進來的,用腳。第三個問題,我自己進來的。”


    迴答完,她挑眉問:“能吃飯了嗎?”


    程珈瀾眯起眼,沉怒的眸光瞪著薄荷,“我記得我說過,你不許進入主屋!更不許出現在我的麵前!”


    “不好意思,我沒聽過。”


    最起碼當天的女傭不是這麽告訴她的,薄荷覺得自己沒撒謊。


    雖說對女傭沒完整轉達他的命令很是不悅,但是程珈瀾不介意再提醒下,“那麽現在——”


    知道了,還不趕緊滾?


    還未脫口而出的話語,被頭發絲都能猜到的薄荷,很有先見之明的打斷了,“那麽現在,你應該用早餐了,不按時吃飯對身體不好,會影響大腦功能,導致變笨……”


    薄荷一口氣說了十多條有關不吃早飯的危害。


    幸虧她在牀上趴著的時候,閑著無聊刷微博時,搜出來的,她多瞥了幾眼,勉強記了個差不離,才直接用一大堆話,堵住了程珈瀾。


    然後,她在程珈瀾的瞪視中,吐出了一口氣,“現在用早餐吧?”


    “你——”


    薄荷很快搶在前麵道:“原來是傷口疼的下不了牀呀,你早說嘛,我把飯菜端給你。”


    她直接將飯菜端了過來,放在了牀邊兒的牀頭櫃上。


    程珈瀾用含著怒意的冰冷視線,望著薄荷。


    “呃——”薄荷了然,“原來是傷口太疼了呀,沒關係,我喂你。”


    說著她拿起筷子夾起菜,遞到了程珈瀾的唇邊兒。


    這種喂兩三歲奶娃娃的舉動,讓程珈瀾俊美的臉龐徹底黑成了一塊炭。


    “不必!”這倆字,程珈瀾說的時候,絕對是咬牙切齒的。


    開什麽玩笑呀,這樣的傷口讓他整日臥牀休息,就夠丟人的了,如果吃飯再被一個女人喂,那就不是臉丟光的事兒了。


    “給我端走。”


    薄荷小嘴微張,仿佛要傾瀉出長篇大論。


    見狀,程珈瀾妥協,“我去沙發上吃。”


    “早該如此。”


    那絕對是‘你早該這麽乖’的表情!


    真是見鬼了!


    夠了!


    用完早餐,他要讓這個女人立刻滾蛋!


    雖說一點也不想看到薄荷。


    但是具有輕度潔癖的程珈瀾,還是先去浴室,將自己整理幹淨。


    等到他一身清爽,走出浴室時,薄荷已經殷勤的將飯菜擺在了茶幾上。


    程珈瀾橫了薄荷一眼,懶得再說什麽,直接坐在了沙發上,開始用餐。


    解決了早餐,程珈瀾打算立刻讓薄荷滾蛋,不要再出現在他的麵前。


    看到這個女人,他就無比心煩,誰知道薄荷卻說——


    “程總,你一定要這麽怕我?”


    怕她?


    “你?”程珈瀾輕挑眉頭,狹長深邃的眸中浮現出不屑,他的視線,上上下下打量著薄荷。


    身材豐滿,腰部線條緊繃,卻不夠有力道。


    雙腿筆直圓潤,雙臂白嫩,肌肉綿軟,滑膩的肌膚摸起來手感絕佳,四肢動作利索,但不見任何攻擊性,充其量就是個身體素質不錯的女人。


    這樣的薄荷對於程珈瀾來說,完全不具備任何攻擊力道,實在很難讓他跟‘怕’這個可笑的字眼,聯係在一起。


    他程珈瀾何時怕過誰!


    薄荷挺起胸膛,直視著程珈瀾,“嗯。”


    他笑,笑意不屑,語氣輕蔑,“你配?”


    “在程總心裏,一定不隻是配不配。”


    薄荷一臉認真,“否則程總何必如此忌憚我一個小女人?千萬別說什麽,就是不想看到我之類的話,這通常都是無能的男人,為自己的害怕找的借口,哦——”


    她又緊跟著補充了句,“現在程總讓我走嗎?”


    很好!


    程珈瀾頓覺額角的青筋猛烈一跳,這個看起來猶如小白兔羊咩咩般的女人,居然敢拿話堵他!


    雖說他很討厭這個從他在醫院睜開眼的第一眼,就一副對他企圖*,居然還握著他的手,甚至住在他房間的女人。


    他倒現在也沒搞明白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兒,但是聯想到‘小家夥’一直未曾歸來,問起閻烈跟閻三,也是支支吾吾的模樣,但是想來,一定是這個女人耍的手段!


    而且,這個女人還跟他的‘小家夥’長的一模一樣,要不是他看得出來,她未曾整過容……


    當然這個以後再追究,現在首要的是他要用實際行動,來告訴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他的牀不是誰都能爬的,他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挑釁的!


    程珈瀾勾起唇角,露出可以直接拍攝牙膏廣告的潔白牙齒,森冷的,有種野獸準備進食前的猙獰兇狠,“不必,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貼身女傭了!”


    他的語氣,神態,無一不是在說明,女人,等死吧!


    “怕你啊?”


    薄荷小臉上流露著幾分挑釁的桀驁,可是卻在心底鬆了一口氣,幸好。


    幸好程珈瀾的腦子被撞壞了,記憶也摔沒了,性格也變得更加直接霸道,但是骨子裏還是那個程珈瀾,作為跟他同牀共枕的她,對他的了解,早在這些年的生活中,無形的滲入了她的骨子裏。


    這才是她能三言兩語,成功達到目的的根本原因。


    薄荷如願以償成為了程珈瀾的貼身女傭,專職照顧他。


    可是這並不容易,程珈瀾為了報複她之前的出言不遜,也為了證明自己的絕對權威,毫不客氣的將薄荷指揮的猶如陀螺,片刻不得安靜。


    如果說這些還在薄荷能夠預料接受的範圍內,那麽接下來的事兒,薄荷就覺得自己簡直不能忍了,再忍就變成忍者神龜了!


    時間,晚上九點。


    一整日,片刻不得閑的薄荷,終於將程珈瀾交代的最後一件事兒做完了。


    剛琢磨著是不是告訴他,她迴自己的房間休息,第二天繼續上公的時候。


    程珈瀾正在悠閑地用精致的銀質小叉子,插著切成小塊的無籽西瓜,緩緩送入口中,咀嚼,咽下,然後在薄荷張開嘴想要開口的時候,笑道:“我要洗澡。”


    她頷首,“我去幫你放洗澡水。”


    她想,這次總該完事兒了吧?她總算可以去投奔那張可愛的牀了,要知道她能夠從牀上爬起來,來這兒正常活動不假,可是身上的傷到底沒有好利索呢,被這麽折騰一天,她沒有趴下,絕對是她意誌力過人,再加上她不願意第一天就認輸。


    誰知道,她壓根就想錯了!


    她永遠無法預料程珈瀾的下限在哪裏,抑或他的下限就是沒有下限。


    題外話:


    薄荷一直辣麽可憐,所以吧,九也得讓程2心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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