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紐約大馬路上被人揍的灰頭灰臉,登在報紙上就簡單的一句話,保鏢盡職盡責,製止了事態繼續發展,但傳在唐人街卻不是這樣的,周發大發神威,一手抓方向盤一手持槍,淩空點射,槍口一甩,就能射出傳說中的拐彎彈。


    至於最後跟沈浪之間的搏鬥,那是因為槍裏沒子彈,雙方就按照中國人的方式解決,街頭比拚,各自動用真氣,內力,氣功,最後沈浪一招不慎,被我擊斃。


    傳到花戎耳朵則不同了,所謂月黑風高殺人夜,周發一身勁裝,一邊踩油門一邊跟妹子煲電話粥,眼見前麵形勢危急,瞬時一個旱地拔蔥,從車頂起飛,右手點射左手接子彈……


    媽蛋,車頂鑽出來還不把我腦瓜子磕爛了?


    “是那個呆灣同胞講的。”阿忠一臉嚴肅地道。


    我喝完最後一口湯,幾個人搶著付賬,嚇得老板哆嗦,不知所措。我淡淡地裝個逼:“你們大嫂付過了。”而後,對老板笑笑,“味道不錯。”扔掉擦嘴的紙巾,向外走去。


    餘光瞥見,飯店老板大張的嘴,都能塞下一顆雞蛋。


    在普通人麵前裝,這感覺真好。


    出了門去,幾個人先後聒噪,講花戎如何好玩,如何大方,如何對路,我隻是細細地聽,同時朝著停車場走,心裏已經打定主意,樓上就不去了,有這幾個跟莎莎住在一起,我很放心,等晚上有空大家一起吃飯,然後去維多利亞玩玩,也不枉大家兄弟一場。


    一輛白色寶馬從我麵前悄聲滑過,我起先不在意,猛然想到,白色寶馬是莎莎的車,怎麽就走了呢?


    趕緊側臉看,車子已經滑過去,我沒看清裏麵開車的人是誰,但我可以肯定那不是莎莎,立即問左右:“那是誰?”


    幾個人都不作聲,阿忠迴道:“是三基。”


    “三基迴來了?”我驚聲問,複又覺得自己這樣丟份,就改了平靜的語氣,“他還在賣粉嗎?”


    幾個人都點頭,阿忠說:“三基整天纏著大嫂,你又不在,雲清就讓我們幾個跟來了,不過話說迴來,三基其實沒做什麽,對大嫂,對我們都挺好。”


    我沒說話,打量他們的著裝,幾乎人人都是指頭粗的金鏈子,腕上有兩萬塊的手表,腳下的皮鞋也不是地攤貨,這身裝備打架不行,但出去裝逼絕對夠範。以我對莎莎和白麗的了解,她們不可能這麽沒品位,這身打扮,必然是三基弄出來的。


    江湖上混的,講究一個義字,我懂。三基跟他們關係本來就不錯,兄弟間惺惺相惜很正常。


    我就不同了,他們從一開始跟我就不是對等的,他們最餓的時候是我請他們吃飯,給他們拿錢,兩年前的一千塊跟現在的一千塊截然不同,那是救命錢。後來我又為了他們被治安隊抓,再後來教他們做人要狠,要有特點。


    那天早上打治安隊,不是我給他們做了戰前動員,他們永遠都是提不起竄子的小混混,根本混不到今天這個狀態。


    不夠狠嘛,也膽小,是我教他們放開手腳,又讓他們跟著何若男去集訓,培養了好身體,鍛煉了體魄,成就了今天。因而,他們對我隻是感激,卻並不是像朋友那樣的喜歡。


    又或者說,是畏懼和尊敬,不是誰都能麵對湖南幫一班打仔麵不改色沉著應對的。


    他們對我和他們對三基的關係,是不同的。


    他們可以指著三基鼻子指責,笑罵,但他們不會對我這麽做。


    想多了其實也無趣,我也想有個好哥們,好兄弟,見到我就損我兩句,拿我不當外人,沒錢就伸手問我要,還振振有詞,臉皮厚的跟城牆似的。


    曾經有那麽一個人,但是他失蹤了。


    我搖搖頭算了,既然莎莎的車子都給三基開了,那麽其他的,不用問了吧。


    這麽想著,腳已經踏上了上樓的電梯,看著樓層指示燈一個個點亮,我的心也沉穩了。


    不過是分手,講明白就好。


    樓上房間的格局還是和以前相同,不同的是客廳裏烏煙瘴氣,中間一張麻將桌,靠牆一台老虎機,有台大電視,次臥裏麵兩台電腦,臭鞋臭襪子到處都是,廚房還有沒洗的碗筷,看的我一陣頭大。


    幾個人見狀,麵麵相覷,阿信吐槽一句:“臥槽,三基這個狗日的,今天輪到他搞衛生。”


    其他三個一起看他,麵帶奸笑。


    阿信不依,伸手道:“猜拳定輸贏。”


    結果是紅星輸了,乖乖地去搞衛生,先收拾了臭鞋爛襪子,該洗的衣服扔進洗衣機,襪子內褲一起攪,做完了再出來掃地,清理垃圾桶煙灰缸。


    我這才知道,這幾個人都住在莎莎這裏,輪流值日。


    至於雲清,已經跟我見過的那個機靈鬼在外麵租房住,兩人儼然是夫妻。


    我去了主臥,沒敲門,直接推,裏麵有人問,“誰呀?”


    媽個雞!好尷尬,外麵幾個人都當沒聽見,打遊戲的打遊戲,玩老虎機的玩老虎機。


    我說是我。


    裏麵又問:“你是誰?”


    這就無語了,對方在裏麵分明就是給我使性子,我卻沒辦法,當場掉頭走,又擔心在小弟麵前跌份,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說:“周發。”


    裏麵接著問,“哦,周先生啊,你來做什麽呀?”言語中,已經夾雜了些許得意。


    我的火就被逗起來,敲門,聲音比較大,就是敲給她聽,口裏也急躁了,“開門,我有話要問你。”


    裏麵門打開,我先環顧一圈,跟外麵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地板幹淨,物品擺放整齊,空氣中還有淡淡的清香,是空氣清潔劑的味道。


    我走進去,關上門,那妖精牛氣紅紅地給我一個後背,扭著腰肢,蛇一樣地坐去了梳妝台前,對鏡施妝。


    妖,這就是十足的作妖,她就是故意的。


    我兩步走過去,將她打橫抱起,妖精就發出嬌唿,任我胡作為非,就是一點,兩腿絞纏成一起,猶如麻花。


    不反抗,不拒絕,就是絞成麻花,嘴裏哼哼唧唧。


    外麵靜悄悄,不用說,一班王八蛋在聽牆根。我隔著牆喊:“阿忠,你們幾個去外麵玩,我不打電話不要迴來。”


    外麵一陣悉悉索索,夾雜著低聲笑,最後是關門聲。等徹底安靜之後,我看著那麻花,眉頭皺緊,“為什麽?”


    妖精迴:“憑什麽?”


    我問她為什麽要絞成麻花,她則問憑什麽給我敞開。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滿口黃腔的無知少女了,變的跟白麗一樣的狡猾,會給人設置障礙,會揣摩人的心思,懂得以退為進了。


    我問:“三基怎麽迴事?”


    她說:“就是你想的那麽迴事。”


    這個迴答就很高級了,讓我琢磨不清。


    我再道:“我看見他開你的車了。”


    她說:“正常啊,你不在,他經常過來開。”


    我就傻眼了,我問的是雙關語,卻不知道,她迴答的是不是雙關語。著急,不免焦躁,幹脆不擺關子,直接問:“那麽你們睡過了?”


    妖精眼睛一翻,“幹嘛要告訴你。”


    這就是她的能耐,能給你急死,氣死,你還拿她沒辦法。並且,在我記憶中,她的確是這樣的一個人物,總是各種辦法氣你,讓你哭笑不得。


    我是男人,又不想低頭,不想認輸,幹脆繼續施展我的技巧,我就不信,憑我三寸爛之舌的功夫,還打不開那條麻花?


    然鵝~,就是不行,妖精這次是鐵了心跟我鬥到底,根本不配合,讓我空有一身技術無處發揮。


    纏鬥一個半鍾,我終於放棄了,問:“你到底給不給?”


    “憑什麽?”她還是這樣問。


    憑什麽?我當然知道自己憑什麽,但有些話,我沒法說,尤其在此刻,我一旦說出口,就沒法迴頭了。


    我歎息一聲,起身向外走,“祝好,我以後不會來了。”


    她說:“走好,不送!”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離不開誰,就看誰心狠!這是阿蓮曾說過的話,手到門口,我怔住,仔細思索,仔細品味。


    是啊,沒有誰離不開誰,就看誰的心更狠。事到今天,我才明白,當日我拿著白金手環給阿蓮,她為何哭泣,又為何說出那樣的話。


    因為我比她心狠啊。


    想想轉返來,就著她身邊躺了,長聲歎:“人生若隻如初見,那樣該多好。”


    小妖精抬頭看,仔細琢磨我話裏的意思,然後手機響,我掏出來接,是花戎那久違的笑聲,哈哈地打著招唿:“周發兄弟,你去啦裏,叫我好藍找啊。”


    這個電話來的不巧,卻也成了救命稻草,當下不再糾纏狐狸精,專心致誌跟花戎對話,問他此刻在哪,兄弟長久不見麵,好好熱鬧一番。


    對方住的希爾頓,問我怎麽安排。


    掛了電話,我笑問莎莎,“台灣大哥約吃飯,你去不去?”


    “去!”她說,從床上彈起,翻箱倒櫃,去換衣服,沒有絲毫避諱。


    這是什麽意思?光天化日明目張膽的在我麵前更換裝備?事實證明,人家不願意,即便是不穿裝備我也拿不下,梳妝台上放了一把刀,極小,短而寬,輕輕一劃我胸口就破皮,出血。


    我皺著眉頭,質問:“你手裏拿的是什麽刀?”


    “修腳刀。”莎莎說,麵色有些慌。


    修腳刀?我一陣苦笑,修腳刀如今也成了兇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東莞十五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柯十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柯十年並收藏東莞十五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