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汕頭迴來第一件事,就是買台電腦。因為我現在知道了伊美爾就是電子郵件,因此,我必須買電腦。


    阿妹很高興我如此上進,她把書房重新整理了一番,拉了網線,留給我專門用來學習。


    我注冊了雅虎郵箱,用伊美爾給張雅婷寫信,向她道歉,又向她表明心跡,說因為她太漂亮了,所以沒忍住。


    郵件發送以後,我每隔一小時都要看一眼電腦,沒有迴信,沒有迴信,還是沒有迴信。


    我想她可能在忙,然後等了一天,又等一天,還等一天。


    我想,可能沒戲了,人家女孩是什麽人?天之驕女,身家不必多說,人家日後可是哈佛畢業的碩士,你一個西北放牛的,有什麽資格在人家臉上親?


    轉念一想也就這樣吧,能親一口都不錯了,算起來我應該是第一個親她的年輕人,這就夠了。同時又在心裏惡趣味的猜,她迴家肯定洗了十幾遍臉,說不定還用胰子擦,以便洗掉那印記。


    管她呢,親都親了。


    我用電腦的注意力開始不在郵箱,而是其他地方,並且在無人指導的情況下,我點出了一些奇怪的鏈接,一種讓我大開眼界的鏈接。


    我把阿妹叫來一起看,起先她還麵紅耳赤,後麵就開始學習研究,但畢竟還是保守,比如冰火兩重天,她是拒絕對我那樣做的。


    春節後的第八天,我如願地開上了廣本雅閣,帶上阿妹,駛向大西北的老家。


    車後麵堆滿了廣東特產,以及阿妹給父母買的各種禮物,我們懷著激動忐忑,一路不停繳費,曆經三天的漫長旅途,終於到達黃龍。


    阿妹被眼前的荒涼落後震驚了,同時她看到了另一番不同的景象,這裏沒有狹窄逼仄的弄堂小巷,放眼望去都是空曠,十裏八鄉一片樹,那就是傳說中的村莊。


    老家沒有自來水,茅廁更是原始,也幸好是冬天,隻是凍屁股,若在夏天,還得忍受蚊蟲叮咬。


    來自南方的阿妹很不習慣,因為她要天天洗澡。


    我大就套著牛車,去山下拉水。


    在這裏,廣本沒什麽卵用,我迴村裏還是我大用牛把車從坑裏拉出來的。


    早起六點,我媽就起來做飯,燒的玉米糊糊,在廣東這叫粥,又放了紅糖,早早給阿妹端到桌前。


    阿妹吃了連連點頭。


    第二天早上五點,我在睡夢中,聽見我媽大喊我名字,趕緊飛身下床,跑去外麵看,我家裏唯一的廚房正火光衝天,阿妹滿臉烏黑地站在院裏,手中拿著鐵瓢,不知所措。


    我大狠狠地把我修理了一頓,罵我睡的像死豬,媳婦跑了都不知道。


    中午在鄰居家裏借鍋灶,幾乎全村的人都來圍觀,要看看廣東媳婦啥模樣,沒牙的老太太豁著嘴笑,誇廣東媳婦長的俊,就是不怎麽說話。


    然後大家就知道了,我娶了個啞巴媳婦。


    迴來第一天,阿妹廣派利是,凡是來我家的幾乎人手一個,不分男女老少,反正包的也不多,十塊一個。


    十塊對阿妹來說灑灑水,但在老家那是大麵額。


    全村人都說我命好,找了個有錢婆娘。


    第二天阿妹燒了我家廚房,村裏人就善意地笑,說到底是財東人家的女子,不知道燒鍋做飯,情有可原。


    第三天阿妹不會講話的消息傳出,全村人看我的眼光就變了,他們在背後竊竊私語著,難怪小狗子能撿個這麽美的媳婦,原來是有缺陷。


    任憑村裏人怎麽說,我父母對未來兒媳總是滿意的,我大依然每天去山下拉水,家裏的甕遲早都是滿的,晚上我媽就支起大鍋,燒滿滿一鍋洗澡水。


    並且為了滿足阿妹要洗澡的條件,我大連夜晚趕製出一個一米高的大木桶,足以讓阿妹泡在裏麵。


    每天夥食也是琳琅滿目,反正是過年,寬厚的大肥肉片子總是不缺,但雞鴨魚鵝這些就不會有,青菜也都是蘿卜白菜蓮藕,大不了再加點紅薯。


    我大見阿妹飯量小,還以為飯菜不對胃口,問我,我說廣東人就那樣,吃飯少,愛喝湯。下午我大就特意去買了一隻羊,專門宰了喝湯。


    阿妹很感動,捧著熱滾滾的羊肉湯眼紅紅的,喝一口唏噓一下,喝一口唏噓一下。


    晚上才用手機打字說:羊肉湯為什麽那麽辣?


    我這才想起是自己疏忽,阿妹吃不慣重口。


    第二天家裏夥食就換成甜食,甜粥糖包子糖丸子涼拌糖藕,阿妹這才胃口大開,顯然是餓了很久。


    直到第五天,我對我大說起德叔的條件,生第一個兒子必須隨母姓,我大表情才有點不妥。


    他擔憂地看了一眼阿妹的身材,搖著頭對我道:“我看難,你看你找個媳婦,腰細的跟麻杆一樣,身子單薄的一陣風都能吹倒,兩條腿都沒有我胳膊粗,那能生兒子?能不能生娃都是問題。”


    按我大的標準,那媳婦必須腰粗膀圓飯量大,挑起兩桶糞水不停歇的那種。他說,那種身體的女人做媳婦才美,生個娃就像拉泡屎,噗嗤一下就完了。


    他對我道,阿妹將來生娃肯定困難,弄不好都要剖腹產。


    我說現在基本都是剖腹產。


    我大就教訓我道:“那生出的孩子不健康,出生都不走正路,長大肯定學壞。”


    我一陣鬱悶,“那你什麽意思?”


    我大就說,“生個兒子先跟咱們姓,等再生一個跟他們姓。”


    我媽還在後麵補刀說:“我看你媳婦的奶也小,將來怕是沒奶水。”


    我看了看媽胸前的兩個大口袋,隻能閉口不語。


    以他們的眼光,覺得我就應該娶韓紅。


    阿妹雖然啞,但眼睛亮,她聽不懂我大說什麽,但能猜出來。


    晚上問我,我就如實說了。


    阿妹拍著自己肚子比劃:放心啦,我能生,至少兩個兒子,一家一個。


    我說不要管他們,你生什麽就養什麽,兒子女兒一樣好。


    阿妹搖頭,她說生女兒不好,生女兒將來老了總是被人欺負,還說如果她是個兒子,家裏絕對不會是現在這個樣。


    我這才知道,重兒輕女的思想在中國人思想裏是根深蒂固的,不分南北。


    第二天,飯桌上的菜明顯變了,大肥肉塊子不見,羊肉湯也不見,就連父母的臉色,也跟著難看。


    阿妹不知她做錯了什麽,眼淚汪汪地看我。


    我問大,大抽著旱煙鍋子不迴答,黑著一張臉出門去。


    晚上也沒了洗澡水,我隻好用電壺裏的水兌了一點給阿妹擦。


    我對阿妹說:“不要在意他們的看法,這輩子我非你不娶。”


    阿妹問:他們要跟你斷絕父子關係怎麽辦?


    我說:“那就更好,免得為了兒子將來姓什麽煩惱。”


    阿妹聽完,緊緊地抱著我,似乎在抽噎。


    第二天清早,我就離家要走,我大送我至大路,抽著旱煙鍋子說:“娃呀,給人當倒插門不好當,我必須得擺出點臉色讓她知道,咱們雖然窮,但也不求拜她,大這麽做,也是給你增加一點砝碼,給不了你更多,隻能幫你到這了。”


    我聞言一陣感動,什麽叫父愛如山?這就是啊。


    我說:“那不是倒插門,我不是嫁給他家的。”


    我大麵上就浮起西北老農特有的狡黠,“你生的兒子跟他姓,跟倒插門有區別嗎?”


    我聞言道:“我向毛主席保證,絕對給咱家留個後。”


    我大磕了磕煙袋鍋,慢悠悠地答:“凡事不要強求,盡力而為吧。”


    臨行前,我媽從家裏急急地跑出來,塞給阿妹兩樣東西,一樣是個款式老舊的銀鐲子,還有一樣用紅布包的嚴嚴實實,阿妹沒顧得上看。


    車子上路以後,阿妹打開紅布,赫然發現,那居然是一本顏色發黃的《生兒育女大全》。


    晚上我們歇在大西安一家賓館,阿妹嚴格按照我媽留下的大全執行,辦事前服用紅糖水,辦事中用枕頭墊在屁股上,辦事後雙腿並攏,雙腿墊高,靜置半小時。


    我嗤之以鼻,“這些法子你也信?”


    阿妹不迴答,隻是報以肯定的眼神。


    第二日車子上高速,阿妹路上忽然狂吐不止,惡心發悶,我選了最近的高速出口,帶她去看醫生,生怕她是在老家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醫生一把脈,很稀鬆平常地道:“懷孕了。”


    立時,阿妹抑製不住地狂喜,兩行熱淚從眼中滲出,發出咯咯地歡笑。


    這是生平我第一次看見阿妹哭,也同時看見她在笑。


    醫生對比很詫異,“她這是”


    我解釋道:“高興的。”


    醫生再次把脈,麵色凝重,對我道:“迴頭你還得帶她去檢查檢查。”


    我大驚,問,“孩子有事?”


    醫生搖頭,“孩子正常,她自己有事,具體什麽我也說不上來,你去找西醫做個全身檢查,或許能查出來。”


    從醫院出來,阿妹瞬間傲嬌,走路要用手扶腰。


    我對她說:“這才兩個多月,孩子就跟沒有差不多,哪裏需要扶腰?”


    她就拿眼瞪我,我便不再多說。


    走到超市門口,下巴輕揚,我不懂她是何含義,她便唏噓歎氣,自顧自地進去挑選,買了一大堆酸口味的東西食物。


    我不禁想笑,“你是想吃酸還是為了迎合懷孕才吃酸?”


    阿妹就打開《生兒育女》大全給我看,上麵白紙黑字寫的明白,從懷孕之日起務必每日吃酸,因為——酸兒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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