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警官聞言低頭看我,此時我那還能繼續賴在梁大夫的溫柔鄉,趕緊擦著眼淚起來。


    梁警官警疑地問,“你怎麽了?”


    後麵梁大夫也從地上起身,“阿勇,佢救咗我。”


    梁警官則答:“我知啦。”隨後拉著我向外走,低聲道:“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我張口結舌不知該怎麽迴答,那張靈仙被捅了七八刀,斃命是肯定的,我此時坦白還有何用?


    梁驍勇將我拉到走廊人少處,仔細叮嚀,“你現在是張靈仙,死的那個是周發,不要搞錯。”


    我下意識地點頭。


    他又道:“除了我不要和其他警官講話,誰問你都不能迴答,記住了嗎?”


    我再次點頭。


    “好啦,迴去床上躺著。”梁警官講完就走。


    身後阿妹阿標等人立馬圍上來,阿妹著急檢查我全身上下,看看我繃帶裏有沒有出血。阿標和小妹則像是在過年,兩人都喜形於色。


    小妹誇張地道:“姐夫你好犀利,我頭一次見到有人打架比電影好看。”


    阿標則用崇拜的眼神看我,“那屌毛那麽兇,好幾個警察都沒辦法,在你手下不到五秒鍾。”


    可能是兩人過於聒噪,阿妹衝兩人一指。


    兩人立時收聲。


    阿妹一臉寒霜,拉著我往病房走,進去後也不理我,自己坐在凳子上默默垂淚。


    看這情形,肯定是怪我剛才跑出去打架。


    我沒法對她解釋,求助地看著小妹。


    小妹看著我雙手一攤,意思是她也沒辦法。


    無奈,我自己上前,做去阿妹身邊。豈料剛一挨她,就被她躲開,留個後背給我。


    我道:“阿妹,我隻是想上個廁所,誰知道就遇上他們打架。”說著說著我自己也開始鼻子發酸,我是去上廁所嗎?


    我是去自首的,事情偏偏就那麽湊巧。


    門外人影晃動,有警察有記者,小妹和阿標一人扒著一塊玻璃向外看,也不知有什麽好看。


    我再次靠近阿妹,這次她未躲閃,隻是低頭抹淚。


    我輕輕環住她的腰:“太累了,睡一會吧。”


    早上醒時看見阿妹在喂德叔吃早飯,病房裏還多了幾個人,是吳哥海哥他們,原先德叔在重病室,他們來了也見不到。現在德叔從重病時出來,他們便來看德叔。


    德叔不在的這幾天,食堂大小事務都是吳哥在搭理,倒也正常。


    我就奇怪,為什麽不見馬飛?


    吳哥答:“馬飛也出事了,下班路上人偷襲,現在躺在另一家醫院。”


    我聞言大驚,看向德叔。


    德叔則道,“看我幹嘛,我不知道。”


    不是德叔,那會是誰?馬飛還得罪過什麽人?我腦中思索的,理不清頭緒。


    早上十點醫生又來換藥,這次是梁大夫親自幫我換,看著我身上蜈蚣一樣的刀口嘖嘖歎,“真不明白你們這些男人,為什麽喜歡打打殺殺,身體上留個疤痕可不好,以後想去海邊遊泳都不行。”


    我低頭看看刀口,縫合的挺好呀,兩邊肉完美對接,隻留一條細細的線,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


    梁大夫就笑:“等拆了線你就知道,這條線整個都會腫起來,還會留下黑色的肉痕,一輩子都掉不了。”


    我心中掛念馬飛,就問梁大夫,“像我的情況什麽時候可以出院?”


    梁大夫道:“你的都是皮外傷,沒有傷到內髒,想出院隨時能出,不過出院後注意點就好。”


    當時我就坐不住了,要去辦出院手續。


    阿妹聞言搖頭不允,小妹則歡快地道:“好呀,好呀,你出院住我家養傷,這裏環境好差。”


    那邊德叔也掙紮著對我道:“家裏的空房子收拾一間給你住,不要住廠裏宿舍啦。”


    我迴答:“我有分寸,等我先去看看馬飛再說。”


    德叔又道:“阿榮的事情還沒完,你住在家裏,我也放心一點。”


    後麵小妹跟著補刀:“是呢,前幾天我和姐姐在家,每天晚上都有人敲門,嚇得我們整夜都不敢睡覺。”


    見如此說,我看看阿妹,她不做言語,我便點頭同意。


    住哪裏都好,我主要是想去看看馬飛。


    十點電視播放莞城快訊,赫然看見昨晚醫院激戰的新聞,播報員講白話,不過下麵有文字滾動快訊,上麵寫著:悍匪醫院發狂砍人,民警警告無效當場擊斃。接著就是記者采訪畫麵,那個在廁所門口見過的胖警察對著鏡頭道:上廁所時候兩人身體碰到,發生口角,沒想到晚上就來砍人


    畫麵一轉,似乎是領導模樣的人,對著鏡頭道:當時情況很危機,兇徒已經刺倒一人,並且威脅到醫護人員的生命安全,我們英勇的公安幹警在鳴槍示警無效後,隻能開槍.


    上午十一點,小妹辦好了出院手續,我看了下醫院清單,林林總總花費達到八千之巨,不免心疼。又看到清單名字,上麵依然是周發,而不是張靈仙。


    我覺得奇怪,水哥究竟是怎樣給我辦的替身?事後問水哥才知道,原本是要我和張靈仙換身份,後來和阿榮之間談妥,雙方停戰講和,他們的人一致改口,說行兇的就是張靈仙。此時張靈仙已經身亡,死無對證,案子就結了。


    至於刺死張靈仙的兇徒,據說是阿豹的哥哥阿虎,是莞城那邊的打仔,聽說弟弟被人打死,特意過來複仇。未曾想,仇是複了,自己也丟了性命。


    德叔在香樟公館買的樓,是個180的躍層結構,阿妹迴去將樓上的書房收拾了下,留給我暫住。小妹在旁邊嘰嘰歪歪道:“阿姐還收拾什麽,直接讓姐夫去你房間睡的啦。”


    氣的阿妹跳腳,追著她打。


    我去看馬飛,他頭上纏了一圈繃帶,左臂也骨折,胸腹都是軟組織挫傷,看手法,不是江湖人士所為,倒像是小混混下手。問他,他也弄不清狀況,說是那天煮完宵夜,剛出廠門口不遠,後腦就被人敲了一磚,緊跟著四五隻腳踩上來,等他能睜開眼時,對方已經跑遠了。


    這麽一說,就更加肯定是混混所為,對方沒有下重手,同時也害怕他日後報複,所以跑的很快。


    他又問我是怎麽迴事,為什麽會幫德叔做事。我便把那天從看守所出來後的事情大概講了一遍,聽的馬飛唏噓不已。


    馬飛道:“這南蠻子最不可靠,他們睜開眼就想著怎麽吃人,這次你看他救你出來,你感激不盡,他日你再看看,他必定還要你做更兇殘的事,若不是有利可圖,他為何要花大價錢撈你?”


    原本馬飛不說,我倒覺得水哥義薄雲天,是個磊落漢子。馬飛這麽一說,我心就懸起來。仔細想想,馬飛請我玩一個兩千塊的妹仔,我就差點被判兩年。德叔請我玩五千塊的妹仔,我就被判二十年。


    現在倒好,直接等於欠了水哥一條命,他日真要我去送死,我是去呢還是不去?


    細思極恐,我對馬飛道:“我不在東莞了,這裏套路太深,我迴老家農村。”


    馬飛道:“你現在怎麽迴?你的把柄在他手裏,你敢跑隨時翻案,開玩笑,一條人命,分分鍾捏死你。”


    我搖頭不同意,“也不能這樣說啊,這件事警察也有份。”


    馬飛道:“警察?你以為這裏的警察是什麽?”說著指指自己,“你覺得我這個樣子傷的重不重?你知道人家警察怎麽說?沒死就不是大案,說白了,大街上捅你一刀,不死那就不算事。就算死了,不是有頭有臉的誰管你。這裏是哪裏?這是全中國流動人口最多的地方,每天發生那麽多事,警察哪裏管的過來?”


    看著馬飛憤憤不平,我好心提醒他道:“你說的這些跟我迴不迴農村沒關係。”頓了頓又道:“你跑題了。”


    “哎呀我不管了。”馬飛煩躁地道:“要迴你迴,我反正不迴。”


    我道:“你當然不迴,你又不欠人一條命。”


    馬飛聞言唿地一下坐起來,“你以為個個都像你那樣命好,我倒是想欠呢。”完了目露兇光,咬牙切齒地道:“我要是你,我就住他家裏不走,還要認他做幹爹,我還要幹他女兒,兩個都幹。”


    我就無語了,嗆他道:“人家怎麽你了?你設計想奪他食堂人家跟你計較了嗎?還這麽咬牙切齒。”


    馬飛聞言歎息一聲,忽然又想起什麽,從兜裏掏出手機,“趕緊給你大打電話,拷機唿了你幾十遍也不迴,你大都快急瘋了。”


    我聞言趕緊接過手機,心說太大意了,怎麽把我大給忘了,那天晚上砍人拷機早不知道掉哪裏了。


    馬飛按了家裏號碼,我緊張地雙手捧著,如臨大敵。


    很快就有人接了,張口就問是不是周發。我說是,那人就喊我大名字,讓我大接電話。


    雖然隔著幾千公裏路,我大的聲音還是讓我禁不住的腿肚子發抖,他在電話裏質問,“你寄迴來的錢是咋個迴事?”


    我說那是我見義勇為的獎金,公安局給的,又把那天車上的事情詳細講了一遍。


    我大聽後久久不語,末了低聲對我道:“見義勇為是好事,但要注意方式,下迴再遇到這種事,你千萬不要和壞人鬥爭,你報警,讓警察去處理。”


    聽大這樣說,我愣了,問他,“那你平時不是教育我要勇於和壞人做鬥爭嗎?”


    我大說:“但是現在社會不一樣了,壞人太多,你單個鬥爭不過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東莞十五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柯十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柯十年並收藏東莞十五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