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許四帶頭向村東走去,一行人緊緊跟在後麵,黑暗似海,腳步似濤,村子似岸,那濤聲愈淡,離岸愈遠,夜便如一隻洪荒猛獸,吞噬萬物,掩藏一切,腳下原本幹硬的沙土被雨水浸泡後顯得有些鬆軟,發出沙沙聲,幾個人的沙沙聲在海一樣漆黑的夜裏變成了一支龐大的隊伍,向著未知的方向疾馳。


    “四哥!四哥:”後麵傳來王五壓低嗓門的叫聲,許迴稍微停了一下,讓於虎和屠子超過去,等王五趕上來和他並排一起走。


    “四哥!我咋感覺不太對勁呢?”現在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喪氣話,讓人心裏在緊張的同時朦生一種對將來的懼意,許四皺起眉,腳步不停,隻聽王五接著說:“從起來後我的右眼咋一個勁的跳呢?”


    “左眼跳災右眼跳財!這說明你要發財了!”前麵疾行的於虎突然來了一句。


    “噢,”王五應了一聲又問:“四哥,你說這日本人為什麽會叫做皇軍呢?”哪來的這麽多廢話!許四差一點忍不位破口大罵,黑暗中他陰著臉,皺著眉忍住不發作,腳下加快了速度,試圖將它甩到身後。


    但平日裏不多言多語的王五忽然變成了多話的牛皮糖,,死死的纏住許四又問:“那別人都說他們是始全帝的人,要重新把天下奪迴去!他們受始皇帝的保佑,是打不死的,你不信?你想想日本人在這裏這兩年以來什麽時候做過喪事?那是因為他們杷本就不會死·”


    “狗屁!”許迴前西的屠子忽然向後邊的王語說:“就算始皇帝真的保他,那也是不值的!他能大過太上老君?那是始皇帝它祖宗!你可別忘了,咋們來之前可都在觀廟老君像開的光,刀槍不入的符咒大家也都求了!當年義合團為什麽能赤手空拳的暴打洋人?憑的不就這刀槍不入?你再叨叨趁早迴去!少他媽的再這麽隔氧人:·”


    王五再也吱聲了,安安靜靜的跟著許四後麵腳步不停著向前疾行。


    當雞叫三遍,東麵那顆星星變成天上最亮的那顆星時,前麵的於虎停了下來,許四疾步向前,“到了!”於虎道。


    許四茫然四顧,卻分不清東西南水,恍如在夢中一般,“前麵便是那棵樹!我們就要埋伏在這裏!結巴!”於虎輕輕喚了一聲,


    結巴馬上扛著一捆東西跟著於虎向無際的黑暗中走去,許四知道,結巴扛的是六張釘耙,摳釘齒白上埋在路上一字排開,可以將日本人的鐵皮車擋住,據說那鐵皮車就怕這尖齒的釘耙!


    遠處傳來輕輕的刨土聲,那是結巴他們在埋釘耙,許四句王五手中接過那個沉甸甸的糞筐叫了娃兒一聲,娃兒便一瘸一拐的隨著他向前走,田羅漢也急忙跟了過去。


    東麵的天空開始放白,那株榆樹在暗中顯的影影綽綽,仿似巨形的士兵,拱衛著一方的熱土,許四走上前用手摸摸那已不著寸縷的樹幹,泡過雨的樹幹粘膩而濕滑,絕對不適合於攀爬。


    “能爬上去嗎?娃兒?”許四有些擔心的問。“有我爹吧!”娃兒一聲輕笑,四羅漢上前握住娃兒的雙手隻輕輕一蕩,娃兒的身子便在空中翻了個筋鬥,用手抓住那榆樹探出的枝丫,手臂一用力便翻身騎在了粗大的樹枝上。


    田羅漢將筐也扔上去娃兒接好了,許四再三囑咐道:“等那車到了樹下,娃兒你一拉斷那裏麵的一根白色的繩子就把它扔到車鬥裏。知道了?”


    “您瞧好吧!叔!我保證炸他們個人仰馬翻!”娃兒在樹上輕笑著,仿佛是在過年放個煙火那麽簡單,沒有一絲顧慮,倒有一點兒開心。


    許四招唿一聲田羅漢,田羅漢擺擺手道:“你先過去吧!我在這裏跟娃兒再說說話。”許四隻好自己迴到了那個沙丘旁,見於虎跟結巴已經埋好釘耙坐在沙丘後抽著煙,兩個暗紅色的光點在黑暗中一閃一閃,而一旁的屠子卻抱著槍打著唿嚕睡的正香,王五也坐在一旁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


    左右沒事,許四也坐了下來,腰裏別的槍頂在大腿上生痛,索性拿出來拎在手上,“那是真家夥?”於虎把煙熄滅了湊上來,借著黎明微弱的晨光兩眼放光的盯著他手中的槍。


    “真家夥!”許四應了一聲,將手中的槍向身後別了別。


    於虎向後退了一步,迴到原來的地方一屁股坐下,苦笑著說:“我知道你們一直防著我,我也知道我的名聲太臭,想讓你們相信很難,但我真的沒有惡意,真心實在的想跟你們來打日本人!”說完了,他又掏出一根煙,自結巴的嘴上拿過煙屁股點上,手指一彈,那煙屁股便劃過一道暗紅色的孤餞掉在不遠處的沙地上迸出一朵閃亮的火花,隻閃了一下兒便不見了。


    遠遠的傳來一陣蛙鳴聲,若有若無,配著四周不知名小蟲的鳴叫聲,組成了一曲簡單而動聽的歌。東麵的天空終於現出了乳白色,周圍的一切不再影影綽綽而變得真實起來,運遠的田羅漢自那根榆樹下句這邊走來,不時迴過身去看那蜷在榆樹枝丫上的娃兒。


    娃兒蜷在樹枝上象個巨大的樹瘤,一動不動,許迴不由的伸手去摸摸前胸,在那土白色汗衫裏蓋著的,是個巴掌大小的金屬圓鏡,娃兒叫它護心鏡,那上麵刻著美麗的花紋,近乎於中間的部分,有一個向裏凹進去的圓點,娃兒並沒說明那是怎麽來的。


    娃兒是昨天夜裏偷偷跑到許四屋裏的,他笑著從腰裏掏出這塊金屬片非要給許四綁在胸口上,說是護心鏡,許四拗不過他,隻好任由他擺布,當時還開玩笑說鬧不好能救他一命。


    田羅漢走到許四身旁坐下,用手擺弄著他那兩把寒光閃閃的刀,又看了一眼許四手中的駁克槍,向著老榆樹方向又看了看,苦笑道:“他就是太強了!我拗不過他!但願這次事快過去,我一定把他帶迴滄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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