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過了山道上傳來車軲轆聲,一輛馬車緩緩行駛在山間。


    轎簾被掀開,撲麵的寒風讓笑菲打了個寒戰。她好奇的看著光禿禿的岩石,高聳的山峰,迴頭對嫣然笑道:“你瞧那些樹,從石縫裏長出來,求生的欲望真強!”


    嫣然也探出頭來看,高處山岩上還覆蓋著薄薄的雪,樹卻是綠意盎然。“大叔,還有多久到江西道?”


    車夫揚了記響鞭,迴過頭笑咪咪的說:“快了,再過兩日翻過梅嶺就到了。”


    近一個月來,笑菲與嫣然從京城出發,一路往南,聽到終於快要進入江西,都禁不住興奮起來。


    嫣然見笑菲目中露出喜色,心裏也極高興,她小聲的問笑菲:“小姐,你覺得那些苗人真的會甘心奉上寶藥?”


    笑菲撇了眼馬車後堆著的東西抿嘴一笑:“會的。”


    “嫣然相信小姐,小姐定的計策一定會成功。”


    見她信心十足,笑菲又笑了。她的手抄在厚棉的布筒中取著暖,清薄的單眼皮狡猾的一眨:“嫣然,你看我像是短命的人麽?”


    “小姐身子有什麽不妥麽?”嫣然大驚,手猛然抓住了笑菲的肩,上上下下一番打量,惹得笑菲輕笑不己。她惱了摔開手,側過身賭氣的說:“小姐總是愛逗嫣然玩。”


    笑菲聽到這個逗字,便湊近了嫣然,手指從她臉頰上劃過,戲謔的說道:“我的嫣然俏麗無雙,扮成公子風流俊俏無人能敵。做我的相公不知羨殺多少女子。嘖嘖,就這生氣的模樣,為妻給你賠不是可好?”


    她穿著花布棉袍,頭上裹著布巾,扮成小婦人。嫣然正是公子打扮,雖青衫布服,仍掩不住俊俏。一路上兩人夫妻相稱,嫣然會武,扮男子正合適。此時聽到笑菲打趣,臉上便熱了,嗔了笑菲一眼低聲道:“該怎麽做?”


    笑菲輕歎,頭抵在嫣然身上道:“聽說梅嶺苗寨離進入江西道的唐家鎮不遠。在鎮上見苗人露點端倪,他們一定會來找咱們的,不在鎮上歇腳了。”


    嫣然側過身看笑菲,見她已經閉上了眼睛,睫毛還微微顫抖著,知她心裏也在緊張,不肯說出來讓自己擔心罷了。嫣然心裏暗歎,掀起轎簾對車夫說:“大叔,快一點行嗎?”


    那車夫迴過頭笑道:“公子,山道上快不了啦。看天色不早不晚的,咱們如果繼續趕路的話,夜裏就隻能在山裏過了。前麵有座唐家鎮,在唐家鎮歇腳如何?”


    “不用,咱們趕路吧!我多付你銀兩。與內子急著趕迴老家,還請大叔諒解。”


    “公子,不是我不想趕路。出了唐家鎮就進入苗家寨子的地界,晚上夜宿山裏,怕遇上剪徑山賊。”


    笑菲眼睛一亮對嫣然使了個眼色,嫣然會意,掀起轎簾輕輕一躍,像片雪花輕輕落坐在車轅上。她笑咪咪的看著車夫吃驚的臉說:“大叔,這樣好了。到了唐家鎮我就把車銀結清,我會趕車,有武藝防身。一路辛苦大叔了。”


    見她有持無恐,車夫歎了口氣,揚鞭繼續趕路。


    未時過後,馬車進了唐家鎮。遣走車夫之後,兩人在鎮上買了些食糧物品,嫣然趕著車又繼續趕路。


    出了唐家鎮,又上山道行了一個時辰,太陽漸漸的偏落西山。遠處山巔上還有陽光的影子,山道陰暗,山風冷烈。


    笑菲冷得縮成一團,手中的曖爐漸漸的涼了。嫣然停了馬車,掀起轎簾憐惜的看了她一眼,找出棉被裹好她,輕聲說:“小姐幾時吃過這種苦,再忍一忍。我馬上找地方歇腳。”


    笑菲點了點頭道:“不用離山道太遠,找處明顯一點的好地方。”


    “嫣然明白。”


    她放慢了速度邊走邊觀察著四周環境,借夕陽的餘光看到左側是片平緩的樹林。嫣然趕著馬車進了林子。


    林間幽暗,不見天光。沒走多遠灌木雜草從生,再不得前行。嫣然見幾棵大樹相距疏朗,樹下隻有層薄薄的淺草,還算將就。冬日枯木多,嫣然升起一堆火,這才從車上扶下笑菲。


    笑菲從懷裏掏出兩枚藥丸,兩人相視一笑吞了。


    串在鐵簽上的饅頭漸漸發出了香氣。笑菲拿出酒壺來,她飲了*****給嫣然,聽到嫣然高興的歎息:“這是醉春風啊!”說完嫣然鼓大了眼瞪著笑菲,見她若無其事的看著火堆出神,嫣然氣得站起身說:“你這又是何苦?!心裏還想著他?他心裏可有小姐?”


    縱知相思無望,卻難解相思。笑菲苦笑。她伸手拉嫣然,見她仍是不理,便苦著臉說:“我餓了。饅頭烤好了嗎?”


    嫣然揮著手中的饅頭想不理她又舍不得,取下饅頭給了笑菲,自己卻賭氣不吃了。半晌才嘀咕道:“就憑定北王當時喊出的那句話,他就下令緝捕小姐。是我們救的人,他並不知道嘛。可見他心裏並沒有小姐!現在小姐中了蠱,還惦記著他,想著就氣!”


    “嫣然,若是解不了蠱,也壓不住蠱毒發作。我不過是將死之人罷了,何苦再計較那些?”笑菲無奈迴道。


    “我就不明白小姐為什麽看上了他?”


    “還記得去年渠芙江上的巴豆粥麽?我遠遠看到他負手站在岸邊等丁淺荷,我就想,若是有一個人能這樣等著我該多好?如果不是我爹,我同別家小姐一樣,也能去參加京郊詩會,認得一個能疼我惜我的人。我隻能戴了麵紗藏在相府後花園中。我嫉妒丁淺荷,也嫉妒杜昕言對她的溫情脈脈。那時,我就想搶了過來。你看,我骨子裏還是個陰險的小女人。巴不得定北王高睿娶了丁淺荷,看她跳進火坑,看她得不到!”


    “小姐還不是救了她!”


    笑菲攏了攏棉袍輕歎:“也許,人之將死,其心也善吧!我成天謀算,想讓自己逃脫相府,過逍遙日子。想借曇月派的勢力,又擔心高睿勝,於是先與契丹勾結。我想求個最穩當的法子,人算不如天算,棋局落子瞬間萬變,終不能盡讓我算盡。中蠱毒時我很害怕,現在卻很平靜。嫣然,如果真沒有辦法拿到寶藥也不必強求。離開了相府,可以輕輕鬆鬆過到秋天,我已知足。”


    “小姐!嫣然一定替你拿到寶藥!要嫣然拿命去換都行!”


    “傻子,以前我怕死,現在倒真不怕了。我心中已無牽掛,若是我死了,你把我葬在小春湖畔就好。”


    嫣然的淚嘩的就湧了出來。咬著牙說:“就算平了苗寨,嫣然也一定替小姐取到寶藥。”


    笑菲隻是笑笑,打了個嗬欠說:“我去睡會兒。估計苗人也該來了。”


    目送笑菲進了馬車,嫣然從身側拔出長劍,坐在火堆旁輕拭著。篝火發出劈裏啪啦的脆響聲,她縱身躍上樹,長劍揮動又砍下些枯枝。


    (二)


    夜漸漸深了,坐著慢慢睡著的嫣然突聽到有嘶嘶聲,細細碎碎不絕於耳。她睜眼一瞧,一條斑斕大蛇正遊過火堆。火光照映處,蛇頭攢動。


    在這樣的冬日,蛇還在冬眠中。意外出現這麽多蛇,肯定受人驅使。嫣然手腳發麻,迴頭一瞧,馬車周圍圍滿了蛇,對著馬車昂頭吐信,並沒爬上車。嫣然嚇得嘴裏發出淒厲的叫聲:“小姐!”


    她提劍衝向馬車,長劍揮出道道光華,所到之處,蛇被斬為幾段,噴出陣陣腥臭膿血。嫣然站在車簾處,握緊長劍急聲喊道:“小姐,你沒事吧?別出來,外麵有蛇!”


    馬車內燃起了一盞燈,響起笑菲懶洋洋的聲音:“既然從鎮上就盯上了咱們,何不現身相見?”


    樹林深處漸漸亮起了火光,一行人踩著灌木雜草出現。蛇似看到了主人,自動分開一路。待來人靠近火堆,嫣然看到為首之人是個相貌清俊皮膚黝黑的青年男子,穿著黑色繡花布衣,頭包纏頭,腰間掛著一隻翠綠的小玉笛。


    “嗬嗬,好眼力!在下苗寨少寨主邁虎,留下貨物可饒你們不死。”邁虎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語,他身邊的人警惕的盯著手持長劍的嫣然。


    笑菲輕輕的笑了:“馬車上有磚茶二十餅,鹽磚二十。我們是來送禮的。讓這些蛇兒離開可好?雖是你是寵物,我與官人不喜。”


    邁虎聽到磚茶鹽磚兩眼放光,又聽到是來送禮的又頓生疑惑:“送禮?”


    “驅了蛇兒,好生說話可好?你若是想搶,不妨與我家官人過過招。”笑菲說完就不吭聲了。


    嫣然一手持劍,一手提著酒囊,嘴裏不知嚼了什麽,喝下一大口酒後對準圍著馬車的蛇一噴,空中彌漫著酒氣與藥味。


    邁虎臉色一變,吹響玉笛,蛇如潮水退開。沒退開的都已癱倒在馬車前。“有備而來!又備下重禮,究竟想做什麽?!”


    轎簾一動,一隻素手輕輕掀開了簾子。笑菲扶著嫣然的手走下馬車,微笑道:“聽說梅嶺苗寨對蠱術有不傳之秘,小女子是想求得雙心蠱的解法。”


    “雙心蠱無解!”邁虎脫口而出。


    縱然知道無解,真正聽到邁虎肯定的迴答,嫣然仍心如刀絞。她看了眼笑菲,見她神色如常,嫣然扭頭喝道:“給我們壓製蠱毒的寶藥!”


    邁虎兩眼一翻,冷笑道:“別以為能驅蛇就了不得,有也不給你們!留下貨物,我放你們一條生路。”


    嫣然大怒,長劍一指,人如鷹隼直擊邁虎。


    邁虎拔出隨手腰刀,兩人相鬥不過二十來個迴合,嫣然的劍已壓在了邁虎脖子上。卻看到他呆呆的看著自己,嫣然怒道:“你看什麽?!”


    “你真好看!”


    嫣然這才發現束頭簪子掉了,頭發披泄了下來露出女兒身。她冷笑著說:“告訴你的手下別妄動,動一動我就宰了你!”


    邁虎並不著急,望著嫣然俏麗的臉說:“殺了我就和梅嶺苗寨結下血仇,你們走不出這座大山!”


    “就算是死,也先殺了你!”嫣然恨恨然說道。


    笑菲微笑著對邁虎帶來的苗人說:“要換他一命很簡單,拿壓製雙心蠱的寶藥來換。聽說梅嶺苗寨有三顆寶藥,可壓製最毒的蠱蟲。一顆可讓蠱蟲半年不動彈,服三顆可保一年半無憂。沒有寶藥,你們的少寨主就沒命了。送了藥來,馬車上的茶和鹽一並送你們。”


    那些苗人看了眼被劍指著的邁虎,迅速的消失在樹林深處。


    嫣然將邁虎綁在樹上,惡狠狠的說:“知道偷雞不成蝕把米什麽意思?不安好心的下場!惹了姑娘我,沒有寶藥,我就把你斬成七八段喂你的蛇!”


    邁虎突道:“你嫁給我,我可以饒你們不死!”


    嫣然漲紅了臉揚手又是一巴掌。邁虎哈哈大笑:“好潑辣的小娘子,我喜歡!”


    “你再敢說一句,我就閹了你!”嫣然怒極。


    笑菲打斷了她,笑道:“嫣然,我想和邁公子單獨聊聊。”


    嫣然瞪了邁虎一眼,退到一旁警覺的守衛。邁虎肆無忌憚的看著嫣然,目光中閃爍著濃烈的興趣。


    笑菲這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大膽的男人,她想起自己對杜昕言,不覺莞爾。她伸手出在邁虎麵前一晃,笑咪咪的說:“迴魂啦!嫣然很美對吧?”


    “她的名字也美,嫣然,嫣然,漢人有個詞叫嫣然一笑,她怎麽不對我笑呢?”


    邁虎的癡語逗得笑菲“撲哧”樂了,她眨巴著眼說:“她要是死了,可跟不了你了!”


    “什麽意思?嫣然中了雙心蠱?”邁虎驚唿一聲,見嫣然迴頭惡狠狠的瞪他,他臉色一變道,“你哄我!”


    笑菲緩緩伸出手,咬破指尖,擠了一滴血湊到了邁虎鼻尖:“梅嶺苗寨飼蠱千年,你應該聞得到味道。”


    “原來是你中了雙心蠱。”


    “是啊,是我中了。不過。”笑菲提高聲音問嫣然,“嫣然,我若死了,你怎辦?”


    “小姐死,嫣然死!”嫣然毫不猶豫的迴答。


    笑菲撇嘴道:“看,我沒撒謊吧?我要死了,她也會死。不過,你想得到她,我倒有辦法。”


    邁虎根本不信,哼了聲不再說話,眼睛粘在嫣然身上不再移動。


    笑菲望著他,突解開了邁虎身上的繩子說:“你帶著茶與鹽走吧,。嫣然是我的護衛,她不會離開我的。有些東西強求不得。我從書上知道寶藥不過三顆,讓你給我也太勉強。如果你們要殺我們,你已經見識過嫣然的武藝,兩敗俱傷而己。”


    她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邁虎摸不著頭腦。這邊嫣然才送走車夫,迴頭見笑菲放了邁虎不由大驚:“小姐!”


    “嫣然,我沒這個命就算了。聽說北方在打仗,咱們不找苗人了,直接找高睿好了。”笑菲耐心的向她解釋道。


    “咱們費了這麽大力氣,小姐居然放棄!”嫣然手顫了顫,把劍一扔,蹲在地上放聲大哭。


    笑菲歎了口氣,戲謔的笑道:“我都沒哭,你哭什麽?”她迴頭喝道,“拿了茶和鹽走吧!別讓我後悔!”


    邁虎皺了皺眉曲指發出響亮的哨聲。林中悉悉索索再傳來動靜,原來苗人並沒有離開。從馬車上搬下茶和鹽後迅速離開,邁虎沒有走,指著嫣然說道:“我還要她!”


    笑菲冷冷的看著他,譏道:“人心不足!”


    “你們走不出這座山。”


    嫣然霍得站起,提劍罵道:“小姐都給了你們茶和鹽,還放過了你。你居然還敢胡言亂語,再落到我手上,我殺了你!”


    邁虎悠然的說:“放開我是婦人之仁,你們再無機會!”


    隨著話音,四周出現了手持弓箭的笛人,團團圍了過來。


    “是麽?”笑菲冷笑著手一揚,大團煙霧爆開。她喃喃道,“恩威並施都不管用麽?”


    事先服過解藥,笑菲和嫣然站得好好的,煙霧散盡,邁虎與林中苗人橫七豎八倒了一地。


    笑菲笑道:“捉了他兩迴,又放了他兩迴,還送了他重禮。我看他麵相不惡,隻是苗人太窮,山中少鹽,見咱們帶得多不得己才在山中打劫。放心,他不僅不會要咱們的命,還會求咱們的。”


    “可是”


    “苗人驕傲,就算殺了他們,也不會把寶藥送給我們。隻有他們心甘情願才行。”


    嫣然瞪著邁虎,隨手拔了些草塞進他嘴裏罵道:“敢輕薄本姑娘,沒割了你的舌頭是姑娘心善!”又扇了他幾耳光這才解恨。


    兩人收拾了包袱,解開馬匹重新上了山道。


    (三)


    陽光再越過山巔照在峽穀中時,笑菲與嫣然在溪水邊睡著了。


    潺潺的流水像催眠曲,哄著一夜未睡的兩人進入夢鄉。


    邁虎攀在不遠處的樹上看著熟睡中的兩人,神色有些複雜。不報仇他麵上無光,要說報仇,似乎她們不僅沒傷害他和他的族人,還送了他一份厚禮。磚茶還在其次,鹽磚卻是他極需卻買不起的。官府控製著鹽,卡死了上山的路,逼著苗人用獵物山貨去換。


    在鎮上他看到笑菲手裏握著一小塊鹽磚塞給了一個苗人換了塊獸皮袖籠。她們在鎮上采買食糧,轎簾掀開,車廂內堆滿了紙包。這種紙包是他熟悉的,上麵有官府鹽買的鈐記。正因如此,邁虎從唐家鎮一直跟隨她們進山,決定打劫。


    他想不明白那二十塊大鹽磚笑菲是怎麽運進山的。在唐家鎮肆無忌憚的露出鹽貨,然後一路揚長而去,她難道就不怕被官府中人發現?


    邁虎不知道笑菲身中雙心蠱,連謀逆的罪名都敢擔,孤注一擲就為了引苗人來尋。離唐家鎮最近的苗寨有寶藥,她才不管官府發現會如何。


    二十步開外,弓箭就對準了兩人。邁虎相信,這樣的距離,嫣然武功再高也拿他們沒辦法。


    他默默的看著嫣然,披散的長發用綢帶束在腦後露出俏麗秀絕的臉龐。她穿著公子寬袍,此時看來身材曼妙誘人。邁虎的心再一次被重重擊中,他貪婪的看著她,嘴裏一聲唿哨。苗人唿啦啦衝出樹林。


    聲音驚醒了嫣然,她躍身而起,麵對包圍譏諷的笑:“小姐好心放過你們,還不死心?”


    邁虎哈哈大笑:“你們漢人最是奸詐,別以為放過我就會感激你們。你們早有預謀,在鎮上露出車上有鹽貨引我們來搶,實際上為的是我們的寶藥。不殺我們,想施恩得到寶藥,居心不良!”


    笑菲在地上睡得腰酸背痛,眼睛半眯著說:“如果我告訴你怎麽把鹽運進山裏來,你會用寶藥來換嗎?”


    苗人聽到這句話,紛紛看向邁虎。苗寨隻要有鹽,就不用受官府勒索。寶藥可克製最毒的蠱,但比起不可缺少的鹽,寶藥又算得什麽。


    笑菲懶洋洋的說:“你不正奇怪我從哪兒弄來的鹽磚?鹽磚用的是官鹽的紙包卻不是官鹽。你把鹽已經運迴去了,想必也清楚,這是未經提煉的粗山鹽。這也是你緊追著我們不放的原因吧?”


    邁虎臉上露出佩服的笑容,手一擺,讓苗人們放了武器。他抱拳行了禮,誠懇的說:“姑娘能擒住邁虎兩迴不殺,僅帶一名會武的同伴闖山,勇氣與智謀都讓邁虎佩服。如果姑娘能指點鹽路,苗寨當奉上三顆寶藥,並送姑娘平安出山。”


    “她呢?你不要了?”笑菲笑著一指嫣然。


    嫣然跺腳氣道:“小姐,你還開我玩笑!”


    邁虎想了想道:“邁虎對嫣然姑娘一見鍾情,不知道嫣然姑娘要怎樣才肯允了邁虎?”


    “哼!寶藥能壓製蠱蟲,等我家小姐解了蠱毒再說吧!”嫣然白了邁虎一眼,隨口答道。


    隻要捉到放蠱之人,不是難事。”


    嫣然打了個哈哈,想要捉到高睿?做夢去吧!


    笑菲卻不這樣看,能得到寶藥,延長一年半的命她已經知足。如果有這位能驅蛇放蠱的苗寨少寨主相助,沒準兒真能活捉高睿呢?她笑道:“我再加一個條件。如果你能解我的蠱毒,又能得到嫣然的心,這事我先允了!”


    “小姐!”嫣然臉漲得通紅,見笑菲衝她眨眼,難道是緩兵之計,誑這個白癡的?她哼了聲沒再吭聲。


    邁虎當她默許,禁不住大喜。對身邊苗人吩咐了聲,不多時抬來兩頂竹轎請笑菲與嫣然坐了,直往苗寨而去。


    三天後,梅嶺苗寨幾聲炮響,寨門開啟,駛出一輛馬車。趕車人正是邁虎。


    笑菲披著白狐裘衣,歪在鋪滿柔軟獸皮的馬車裏懶洋洋的說:“嫣然,我看他長得不錯,對你又極癡心,你隨了他也好。”


    嫣然怔怔的望著她,半晌才道:“小姐,你太厲害了。真不知道你的心是什麽做的。我以為咱們進山後去挖的是石頭,結果你居然找到了山鹽脈。你什麽都算計完了,計謀隻告訴嫣然一半。”


    “嫣然是在埋怨我麽?你難道不知道我是個自私得隻顧自己的人?!全部告訴你了,你會露出馬腳來。你瞧,為了寶藥,我連你的終身都賠進去了。”笑菲這迴連眼皮都懶得睜開,端起小幾上的苗寨米酒飲了,臉上露出舒服的笑容來。


    嫣然激動的低吼:“嫣然是埋怨你,你明知道北上不一定能活捉到高睿。他謀反成功要捉他難上加難,他若失敗隻有死路一條。蠱毒解不了,你嫌自己活不長,所以想為嫣然找個好歸宿麽?”


    說著眼裏就落下淚來。


    笑菲聽到哽咽聲,無可奈何的睜開眼道:“好啦,我沒逼著你嫁人。我不是說過要你自己願意麽?你若對他無情,我又有什麽辦法?”


    嫣然破滋為笑,掀開車簾吼道:“邁虎,你可都聽見了?別以為我家小姐允了,你就能得逞!這是你自願跟著我們北上的,沒人要脅於你。”


    三天的相處,邁虎已大致了解這對主仆的處境,對嫣然的忠義更為傾心。他嗬嗬笑道:“嫣然,等我解了你家小姐的蠱毒,我會讓你高高興興答應嫁給我!”


    嫣然氣得躍上車轅和他並肩坐著,側過身吼他:“你這人臉皮可真厚!說了我不喜歡你了。”


    “出梅林進河南道再入山東道,還有這麽長時間,你怎麽知道你不會喜歡上大山裏的鷹?”


    “我才不會喜歡大山裏的雞!”


    “我賭你一定會喜歡!”


    爭吵聲從外麵傳來,笑菲飲下一碗米酒,酒香味甜,她微微笑了。


    杜昕言,這次你勝了,我還是不會讓你殺高睿。你又會是什麽表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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