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我一時心灰意冷掛官返鄉。在冀州撞上了身份不明的跟蹤者,於是我馬上快馬往城東跑。結果剛剛跑到城東,斜刺裏跑過來一隊捕快來,為首的橫刀一攔喝道:


    站住!馬上停下來!


    我馬上勒住韁繩,拱手道:


    不知道幾位官爺有何事?


    哼!不知道城中不可以跑馬嗎?你這廝,翻起許多塵土來,讓附近的商鋪如何是好?


    我馬上翻下馬來拱手道:


    對不住了!在下一時心急,忘了形,請官爺見諒!


    少他媽廢話了!拿銀子吧!府衙早就有告示曉諭在外了,凡是百姓在城中跑馬,一律罰銀五十兩。要是沒錢,便坐牢四個月相抵!怎麽樣,有銀子沒有?


    五十兩?我這裏剛剛好是四十八兩,還差二兩!


    這個嘛......那就再坐牢十天相抵吧!跟我們走吧!


    可是我......坐牢沒問題,出去之後怎麽辦呢?我可就分文沒有了!


    那我管不著!


    那這樣怎麽樣?我再多做一個月兩個月牢,您留給我二十兩如何?


    奶奶的,坐牢還討價還價?你身上有多少算多少,不夠的才坐牢相抵!沒商量,坐牢十天!給我帶走!


    說著那些衙役就過來拉著我的馬,然後把我捆了起來。我沒有辦法,隻好跟在他們後麵進了府衙。像這種小案子,是見不到知府的,文書簡單立了案卷,問我名姓,於是我胡亂編了一個,便被判了十天監禁,押進了府衙大牢中。


    這是我第二次坐牢,於是我想起了在家鄉時,與幾個死黨被打入縣衙大牢,還挨了三十板,發配滄州。想著自己都覺得好笑,當時理直氣壯的,其實卻是自己犯錯在先。這時候牢頭走過來道:


    你有福了!有人替你交足了罰銀,你可以出去了!


    啊?誰?


    我吃驚道。


    我呀!你感謝我吧!


    我抬頭一看,卻是剛剛追我的那個年輕人。他眉清目秀的,一直盯著我的臉看。我被牢頭帶出了大牢,解下了鐐銬。牢頭道:


    你這少年,以後可不要再仗著年輕氣盛,做這些荒唐事了!你以為坐牢是兒戲,殊不知,在你父母心裏,還有你周圍的那些鄰居們看來,這是一件多麽可恥的一件事呢?誰家會希望自己的孩子去坐牢呢?你以後可要記住這個教訓,絕對不可以再為非作歹了!


    哎呀!你少說兩句吧,他才不會為非作歹呢!他隻會做了事情不認賬罷了!


    那個年輕人看著我笑道。我突然發現,他的耳垂上有顆珠子。於是我馬上拱手道:


    還沒請教,這位姑娘尊姓大名,為何出手相救呢?


    他一愣,那牢頭道:


    有話出去說吧!


    於是我們便出來府衙,他引我到附近的茶樓中坐下,然後叫了一壺茶來。接著他輕輕解開發巾,露出來長發。她笑道:


    公子果然好眼裏,看出我是女子。


    我笑道:


    你的耳環尚在,如何不識?不過姑娘的包裹實在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


    她輕輕一笑道:


    公子隻顧著做官,哪裏還顧念舊人呢?


    這......哦,這包裹便是當初在幽州丟失的那一個!是你拾到了?


    你直接說偷的不就好了嗎?何必拐彎抹角的?


    我馬上拱手道:


    姑娘莫非,與長孫飛鶯小姐相識?


    啊哈!看來你還記著我家小姐。嗯,她果然沒看錯你!


    我一愣道:


    你家小姐?


    她點頭道:


    不瞞公子,小女子便是郡主的貼身侍婢銘劍!


    我吃驚道:


    你一個女兒家,怎麽叫這麽古怪的名字?


    我家小姐自幼習武,叫我銘劍,當然不算稀奇了!你不可以嘲笑我的,日後小女子自然會陪嫁到公子身邊,到時候我們可有日子相處了呢!


    啊?陪嫁?


    是啊!公子那一晚之後,莫非就忘了小姐嗎?


    我一驚,心說夜三娘說的莫非是真的?於是我流下汗來道:


    可是......可是你家小姐與我相配,豈不是太委屈了?何況我虛歲才剛剛十五,小姐應該二十了吧,恐怕......


    哦,你是擔心這個呀,不用怕嘛!小姐雖然年紀長你五歲,可是論相貌,論身材,論文韜武略,哪樣配不上你?何況......你們都已經行過禮了,還顧慮什麽嘛!莫非,你想賴賬不成?


    說著她劍眉豎立,便摸起了劍。我馬上拱手道:


    怎麽可能?大姐恕罪!小子隻是擔心郡主受委屈嘛!


    怎麽會委屈?你一個三品官,也不算太差嘛!


    我馬上歎氣道:


    我已經辭官不做了,此番便是返鄉,迴家讀書去。我想你那位郡主,不會願意跟我去鄉下吧!


    你太小看我們郡主了!哼!不要說郡主,便是銘劍,也一定會陪著公子的,此生不悔!這是我們做女人的操守,絕不變心!


    她說著她挺了挺胸,意思是很堅決。我苦著臉道:


    你們跟著我能有什麽好日子過嘛!我如今一窮二白的,你們就是嫁過來,我也養活不起呀!


    幹嘛要你養?我和郡主可以養活自己,不勞公子費心!


    既然如此,你們又何必要嫁呢?


    討厭啦!


    她轉過身去,捏著劍身半天道:


    你真是榆木腦袋!郡主已經是你的人了,你還不明白嗎?


    啊?這......


    哎呀,你就不能像個男子漢的樣嗎?你既然要返鄉,銘劍便陪著你。我的職責便是保護你,等明年春天,一切都安穩了,郡主便會下嫁於你,你明白了嗎?在這段時間裏,銘劍便要陪著公子,公子去哪裏,銘劍便去哪裏!


    我吃驚不已,看著她堅定的眼神,於是奇怪道:


    你既然是郡主貼身侍婢,幹嘛不去保護郡主呢?難道,是怕我跑了不成?


    那倒不是!銘劍說過,銘劍是陪嫁丫鬟,因此在郡主不能陪伴公子的時候,銘劍便要負責公子的飲食起居,服侍公子。所以從現在開始,銘劍便不會離開公子了!


    說著她居然走過來把頭貼在我的胸口上,當下嚇得我後退兩步道:


    喂!你幹嘛?你......你可是丫鬟,怎麽可以......


    她含羞道:


    討厭!這是人家份內的事嘛,公子以後問問老夫人便知道了嘛!公子如今有什麽打算呢?要是迴渤海,咱們可以雇一輛馬車!


    我摸摸懷裏道:


    可是我一文錢都沒有了,如何雇得起?


    她拿出一錠銀子道:


    銘劍這裏有!公子我們走吧!


    說著她拉著我的手臂便往外麵走,我馬上推開她道:


    不行的!我還是不能跟你一路,既然郡主與我有緣,我絕不會辜負於她!你馬上迴去照顧郡主吧!我一個人迴渤海。明年春天你們再來找我吧,如何?


    可是銘劍還要照顧公子呢!


    我更希望你可以去照顧郡主!你既然快要做我的丫頭了,便應該聽話才是!好不好?


    她撅起嘴來想了半天道:


    好吧!銘劍福薄,不能照顧公子,公子路上要好好照顧自己!這兩百兩公子收下吧,此去渤海路途遙遠,銘劍不能一旁保護,公子萬事小心!


    我搖搖頭道:


    銀子你留下來吧!我不可以用你的錢的!


    她生氣道:


    你不要銀子,便是不認郡主,如是這樣,銘劍便替郡主殺了你這個負心漢!


    我一聽馬上接過去道:


    好好好!我怕了你!你馬上去照顧郡主吧!明年自然會見麵,你也要小心呐!


    嗯!多謝公子關心!


    於是她開心的收了劍。我發現她轉臉真的很快,隻好把銀票塞了起來,與她拱手告別,走出了茶樓。她便一直拿眼睛來看著我,我卻不敢迴頭,徑直出了城門,在大門口又買了一匹馬,上馬望滄州大路而走。而此刻成帝在京中,收到了我辭官的文書。當下他火速批示一番,令翰林院出了榜文,曉諭天下。


    我走馬了幾日,看看快到滄州,心說是進城見見鄭天白大人,還是直接縱馬南下迴渤海呢?我思考了半天,於是決定還是南下。晚上便睡在野店之內。


    半夜三更,忽然聽到人馬喧鬧不已。我被吵醒了,於是馬上伏到窗子口一看,卻是一夥響馬來到這裏,像是要打劫。我心說不會這麽背運吧?這時候身後有一隻小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一迴頭,就看見一雙大眼睛盯著我。我仔細一看,卻不認識,對方大概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當然我應該叫她姐姐才對。不過她穿著黑衣服,似乎是夜行衣,但是沒有蒙麵,那是一張如明月般的小臉。她看見我愣住了,於是小聲道:


    公子請跟奴家來!


    說著她背起我的包袱,拉著我的手便出去了。到了二樓那裏,結果響馬都提著刀進來了。於是她又把我推迴房間,然後到窗口處看了一眼,便摟住我的腰,一腳踢開窗子,帶著我飛了出去。這是我第一次體驗飛的感覺,當下驚慌不已。那小姐姐便使勁摟著我,輕輕的地上點了一下,然後又跳了一大步才把我放到地上。她馬上過去牽來我的馬,便扶我上去了,把包裹拎到了手裏。這時候已經有響馬發現我們逃走,於是大門那裏衝出來兩個人,那小姐姐飛身跳到馬鞍的偏前麵,便就勢坐到了我的懷中。於是她輕輕道:


    公子還不打馬?


    於是我一揮馬鞭,便帶著她一同飛馳走了。響馬看我們跑遠,也就沒有追來。跑了足有三十多裏地,來到一個僻靜處,我便停住在那裏歇馬。那小姐姐便扔下了包裹,用些許草拂去了一塊石頭的表麵,又取出手帕擦了擦,然後扶著我坐到了石頭上。她自己則在對麵的石頭上墊了些草坐了上去,然後兩隻手臂支在膝上,用小手扶著臉龐,看著我一個勁兒的笑。我被她看毛了,於是抖了抖身上的雞皮拱手道:


    多謝小姐相助!卻不知小姐尊姓大名,在下也好他日圖報?


    公子要報答奴家?嗬嗬嗬!大可不必啦!隻要公子不會討厭奴家,奴家便心滿意足啦!


    說著她依舊拿眼睛不住的看我。我實在受不了了,於是起身道:


    小姐!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她歪著頭道:


    叫奴家如風嘛!


    我一愣道:


    你是女兒家,要叫也該叫如鳳之類,卻如何叫如風?


    她略笑道:


    隻因小姐文武雙全,奴家自幼便一同習武,練就了一身輕身的功夫,因此小姐便叫奴家如風了!


    我馬上轉眼一想道:


    你可否有個姐妹叫銘劍?


    是哦!公子見過銘劍姐姐啦!她人呢?


    我一聽心說,這個長孫飛鶯怎麽有這麽多厲害的丫頭呢?我拱手道:


    她如今迴去照顧郡主了,如今你也迴去吧!


    啊?那怎麽行?既然銘劍姐姐迴去了,如風便要陪在公子左右,寸步不離!


    又來了!你們郡主怎麽那麽奇怪嘛!嫁我的人是她,不是你們!她要是有心,自己來見我,我自然以誠相待。可是你們跟在我身邊,是何道理呢?


    公子不要生氣嘛!奴家和銘劍都是陪嫁丫頭,此生沒有選擇,隻能服侍公子一人。如今郡主不能親自前來相伴,便命奴家和銘劍來服侍公子了!請公子恕罪!


    你們郡主緣何不能見我?


    這個......郡主不要奴家說,還說要給公子一個驚喜!


    該不會是......


    公子不要猜嘛!這段期間,奴家會好好服侍公子的,公子安心!


    於是她走過來,取出絲巾試我額頭上的汗水。我後退拱手道:


    你還是迴去吧!我一介布衣,哪裏承受的了你的如此照顧?你們郡主若是真的有意下嫁,小子自當在家中恭候。此刻便請如風小姐迴去吧!


    討厭啦!怎麽還叫奴家小姐嘛!公子你太客氣了!要是嫌棄如風,如風走便是了!


    說著她竟然也撅起了小嘴,轉過身生氣的樣子。我隻好又拱手道:


    我沒有他意!隻是你既然想做我的丫頭,此刻便要聽話嘛!你真想服侍我,便等明年春天,與郡主同來嘛,屆時我自然會好好對待你們的!你看如何?不然此刻我帶了你迴老家,算什麽?我一個窮光蛋,自然用不起丫鬟,帶著你還不是讓他人說閑話?你說對不對?


    嗯......公子說的不無道理。那如鳳便告辭了!這裏有兩百兩銀子,是小姐送給公子的路費,請公子收下吧!


    我估計這也是非收不可,於是隻好收了。她依依不舍的跟我告了別,便轉身消失在了夜色裏,卻把絲巾留在了我手裏。於是我馬上上馬,尋了官道,找路向渤海而去。


    跑馬一上午,來到一個鎮子,我便歇了馬,在路邊茶攤喝茶。此時迎麵走來一隊人馬來,大約十個,商客打扮,為首的是一個身穿錦緞的公子,他打著折扇,坐到了我的對麵。威風一吹,幽香襲來,原來卻是一位小姐。我心說,這些天遇到的女人都很奇怪,這迴可別出事端了。結果對方還是開口道:


    小哥,我看你的衣服料子是河西產的,莫不是河西人?


    我抬頭一看,對方麵皮白淨,唇紅齒白的,年紀似乎二十左右。我拱手道:


    小姐誤會了!在下雖然穿的是河西的料子,卻是河東人。


    她一愣道:


    你如何知道我是女扮男裝?我連耳環都摘了!


    我笑道:


    卻是微風作怪,小姐你藏的了頭飾,卻藏不住胭脂味。


    她低頭聞了聞,然後展開扇子道:


    原來如此。那小哥是從河西過來的了?


    我點頭道:


    不錯,便是從邯鄲過來的。


    那小哥可知道,磁州大都督趙無極現在何處嗎?


    我一愣,心說她打聽無極公子做什麽?於是道:


    不清楚,我隻是一個草民,如何得知州府都督的情況?


    她聽後歎口氣,於是喝了一口茶喃喃道:


    死人!寫信也不迴,等人家到了磁州,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由於我順風,自然聽到了。於是我好奇道:


    聽口氣,小姐你與那人是朋友了?


    這不關你事!幹嘛偷聽?


    嗬嗬,不過我聽說河西的主力在黎陽那裏作戰,那個人既然是磁州都督,離黎陽比較近,或許是出陣了,因此未曾迴複小姐的信函!


    是嗎?你是說,他可能在黎陽了?


    她大大的眼睛看著我,我發現她的神情裏充滿了關切。於是我心裏便有了計較,拱手道:


    實不相瞞,無極公子正是在下友人,眼下在黎陽作戰。不過戰事膠著,恐怕這個月是分不出結果了,因此小姐你去磁州不妥。不如在邯鄲等候,他日衛戍府作戰完畢,相關將領定會去邯鄲匯報,那無極公子也一定會去邯鄲,你們不就見到了嗎?


    咦?你這人真奇怪!剛剛說不知道,現在又說是朋友了,很奇怪哦!莫不是看人家是個女孩兒,就存心欺騙人家!


    怎麽會?我一個少年,你一個大姑娘,我能騙你什麽?何況你身邊那麽多人手!再說,你說你認得無極公子,也不見得是事實。既然你懷疑我,那好,你拿出證據證明你認識他,我便證明我也認識他,如何?


    結果那女子取出一塊牌子來,上麵寫著秦王府字樣,她得意道:


    咱秦王府的人說話,自然不會騙你了,你如今該相信了吧?


    我哦了一聲,接著拱手笑道:


    原來是你!二小姐少罪,在下剛剛不知深淺,多有得罪了!


    她一愣道:


    你如何知道我是二小姐?


    我笑道:


    是韓百文兄弟告訴我的,說他在安陽遇到了郡主。怪不得你認識無極公子!


    她狐疑的看看我道:


    雖然你能夠說出韓百文大人的名字,我也不可以輕易相信,你到底是誰?


    我便是聶成海呀!韓百文沒跟你提起過我嗎?


    她馬上張大眼睛道:


    怎麽可能?聶大人此刻在黎陽督戰,如何會跑到這裏?


    我愣道:


    誰跟你說的我會去黎陽督戰?


    天下人盡皆知呀!不信去看官榜,就在那邊,你多走兩百步便知!


    我馬上放下茶碗,小跑著過去了。不一會兒,便在鎮口那裏看見了榜文,其文略約:


    滄州叛逆已定,河北僅餘黎陽一匪。然賊據守城池,半月不出,致我河西兵將疲乏不已。今特遣河北招討使聶成海,奉旨至黎陽督戰,壯我軍聲威,限百日內破城平亂,故此給予通告。


    百姓們議論紛紛,都說聶成海到了黎陽,反賊指日可破。我看後十分不解,因為看著日期,當是我辭官文書抵京之後頒布的。於是我馬上跑了迴去,那秦二小姐略笑道:


    怎麽樣,我沒說錯吧?你這個小騙子!


    我喝了一大口茶,接著道:


    聖上成心玩弄我,這迴我要是不馬上趕去黎陽,便是犯了抗旨和欺君兩行大罪,是要抄家滅族的!


    心說,一旦較起真來,那成帝死活不認我的文書,我便沒有辦法了。他既然寫了這種榜文出來,便是逼我去黎陽了。天下間誰人敢違逆皇帝的意思呢?因此我沒有辦法,隻好決定去黎陽了。秦二小姐奇怪道:


    你當真要去黎陽?你不會真的是聶大人吧?可是大名鼎鼎的聶成海,如何是個少年呢?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走了,你自己接著喝吧!


    說著我起身便要離開,結果她一把拉住我道:


    等我一下,我也去黎陽。


    你去不合適吧?


    怎麽不合適?看不起我們秦王府?你要真是聶大人,我們可以出力的!


    這......


    不信?要不要我的這些手下露幾手讓你看看呀?


    呃......那倒不用。好吧,既然郡主執意如此,那便一起走吧!


    於是秦二小姐很開心的付了茶錢,便雇了幾輛大馬車來,我們十一個人便一同飛馳去了黎陽。路上她跟我講,原來她離開安陽後,便直接跑去河間見她大哥,不過她大哥忙著籌集錢糧,並負責給平北王長孫夢龍輸送糧草,所以一時間沒用功夫陪她。她一時煩悶,便想迴河西去找趙無極玩了。我告訴她說,無極公子是四品州府都督,鐵定沒有功夫陪她。不過她不認同,說什麽也要去黎陽見上一麵。於是我沒有辦法,隻好在館驛歇馬時,匆匆寫了一封書信,把秦二小姐欲同去黎陽的事,告訴了趙無極。


    不說我們一路去了黎陽。成帝發出文書後,便去小居找董飛雪。自從搬入避暑山莊之後,由於宮妃僅剩三人,所以便把最大的兩處別院,煙雨摟分給了袁昭儀,西山別院分給了蕭妃。而董飛雪則住進了雲山小居,是一個坐落在山莊最頂處的幾間小房子,每日在窗口那裏,都可以欣賞到雲山霧繞,日出日落時奇妙絢麗的風景。董飛雪坐在山頂,俯瞰小山下麵的風景,身份地位自然不必說,因此盡管蕭妃的別院是最大的,卻落了一個下山的位置,因此氣憤不已。礙於董飛雪有孕,她不便生出事端來。可是成帝每日不辭辛勞,幾乎天天留宿於小居之中,雖然董飛雪感覺不妥,但是成帝卻沒有掛在心上,隻顧陪伴自己的美人,因而惹出了一段紅粉故事出來。


    這一日早上,成帝起身梳洗後辭別了美人,下山上朝去了。值得一提的是,由於禁宮尚在修築,因此朝臣們都不得不每日出城,至山莊下的禮堂那裏上朝。這個禮堂建於前朝,是前朝皇帝上山祭天時,匯聚文武的地方,後來山上被成帝改建成了避暑山莊,因此這個禮堂便失去作用。如今便不得不啟用做為朝堂了。雖然百官們辛苦非常,但是成帝自己也要每日從山上下來走上上千個台階,因此百官也不敢喊苦,都私下裏埋怨謝天光,怨他為何當初燒了禁宮。謝天光也冤枉,心說不光是我呀,我僅僅燒了宮牆和連橋,後宮是步都統燒的呀,幹嘛都怨我呢?步都統倒是想的開,他當初是因為謝天光見死不救,為了和反賊同歸於盡,才被迫放了火,因此沒有人來責怪他,都去罵那個謝胖子。而謝天光則比較慘了,除了背地裏挨罵,自己還要挺個大肚子,每日都必須早起近一個時辰出城,才不至於遲了早朝,還要再跑到工地去監工,每天都累的直不起腰了,晚上趴在床上呻吟不止。


    董飛雪倒是很樂意成帝每日下山再上山,認為是一種鍛煉身體的好辦法。她教給成帝的內功,成帝每日都有練習,因此這些天上山下山也覺得自己身體好了不少。不過他聽說夜三娘抵京,還是第一時間派了內侍去傳她。


    卻說趙敏珍一路上受夠了夜三娘的驢脾氣,那國舅夫人實在任性,吃不慣穿不慣的,淨給自己找麻煩。好幾次差點跟店家打起來,一點兒理都不講。在趙敏珍看來,除了容貌身材和一手通天的醫術,這個女人真是毫無優點,實在不明白國舅爺為何會喜歡她。不過一聽說馬上便要入京了,夜三娘居然乖巧起來,她馬上悉心打扮了一番,穿上了那身黃紗料子的衣服,還學方彩蝶在上麵繡了許多白蝴蝶,紮了白玉的帶子,上麵嵌了大個的珍珠。頭上挽起發髻來,別了鳳頭釵和金絲頭墜,眉心那裏還點了朵紅色線條的小花。看她仔細畫著眉,趙敏珍心說,沒看出來,她還真是會打扮,應該便是用這個手段來勾引國舅爺的吧!


    此刻她早已不難煩,於是抱著胳膊道:


    董夫人!馬上便動身進京了,你就不要再打扮了!還有十幾裏路呢!進了京城找個客棧,再畫不遲嘛!


    那怎麽行?人家馬上便見到震天了,還找客棧做什麽?


    對了!還沒通知國舅爺呢,我馬上派人進城請他來接夫人吧,如何?


    不必了!人家想給他一個驚喜嘛!


    就在夜三娘坐在鏡子前塗著胭脂的時候,門外麵女兵拱手道:


    啟稟大姐!京中有使者拜見!


    趙敏珍馬上跑出去來到野店外麵,一個內侍牽著馬站在一旁,後麵還有一隊侍衛。趙敏珍走了過去,一個女兵道:


    這位便是我們的總兵趙敏珍!


    內侍拱手道:


    見過總鏢頭!


    趙敏珍一愣,心說不愧是宮裏的人,連這個都知道。於是拱手道:


    公公此來,想必有旨意!


    內侍點頭道:


    傳聖上口諭,請董夫人和趙總兵即刻覲見!


    趙敏珍道:


    領旨!不過且容我們準備一下,此去京城路途尚遠!


    不必了!趙小姐不知,禁宮此前遭到戰火,正在重建,如今聖駕便在此處東南六裏的地方,便在那裏嘛!


    說著他用手一指,趙敏珍望去,果然依稀之中,遠處有座大山,似乎有樓閣在上麵。趙敏珍道:


    聽人說起,那裏是禦用的避暑山莊,想不到聖上居然移駕到了那裏!


    內侍搖頭道:


    可惜謝相一把火,燒了整個大內,如今皇親國戚都隻能住到別院去了。


    那國舅爺呢?


    哪個國舅爺?哦!您是說董大人嗎?


    不錯!


    國舅爺如今掌了禁衛,便在山莊裏麵伴駕,因為國舅爺的府邸還沒有修好,因此暫時住在山莊的半山,那裏有一個暖春閣,對麵是藥廬,聖上聽說董夫人曉通岐黃之術,因此特意選在那裏。


    哦!


    這時候夜三娘蹦著出來了,一看見內侍,馬上停下來奇怪道:


    你來找我們?


    那內侍便又說了一遍。夜三娘高興道:


    這麽說我馬上就可以看見震天了?


    內侍道:


    陛下還在相候,請夫人即刻啟程吧!


    說著後麵讓出來兩乘軟轎。於是夜三娘高興的鑽了進去,趙敏珍沒有辦法,隻好吩咐女兵們暫時紮在野店那邊等候吩咐,便與夜三娘一同奉旨覲見了。


    那些人把她們抬到了山莊腳下,內侍引著她們走上山來。內侍介紹道:


    這個山莊過去是祭天的場所,因為咱們大新朝是從山東起家,因此便不在這裏祭天了。這些樓閣大多都是前朝留下來的。那邊的一大片院子都是西山別院的,蕭妃住在裏麵。那邊半山的那個高高的樓閣是煙雨樓,袁昭儀住在裏麵。你看上麵那峰頂,那個豎著旗子的小樓了嗎?那個樓是山莊最高處。那附近的別院都是雲山小居,是董妃的住處。董夫人以後悶了,可以去找幾位娘娘。對了,那次叛亂,宮妃都亡故了,僅僅剩下她們,董夫人以後可不要隨便在娘娘們麵前提起呀!


    夜三娘根本沒聽他嘮叨,隻是四處看,哪裏才是傳說中的暖春閣。走了八百多個台階後,那內侍喘著氣指著旁邊一扇小門道:


    董夫人,那後麵便是暖春閣和藥廬了。如今國舅爺在城裏麵公幹未歸,聖上此刻便在閣中小坐,與董妃下棋。小人不便打擾,你們便進去吧!


    說著用手請她們入內。夜三娘看四處樓閣秀美,這小門卻很腐敗,因此心中不悅。那門本半掩,可是她心中有氣,便一腳踢開,走在了前麵。趙敏珍隨後走過去小聲道:


    駕前不可以造次!


    夜三娘迴頭道:


    怕他什麽?我可是他大舅哥的夫人!又不是不認識他!


    趙敏珍沒有辦法,隻好跟在她身後。她們穿過了一條有雜草的小徑,裏麵靜悄悄的。走了不到四十步,卻是一處空曠的地方,右手邊的灌木和花草中,雜著一道籬笆,還有一個小小的牌子,寫著藥廬兩個字。此刻在院子中有許多的藥材在培植,裏麵有七八間大房子,後麵似乎還有更大的房子。不過都在花草和草藥的環繞中,遠處看去便像一處隱士的茅屋一樣,除了門口有四名禁衛把守。在左手邊,便是幾處石階,上麵便立了一處宅院,橫著挺長的,起碼有六七間。不過似乎是複合式的,後麵應該還有屋子,麵前的都像是門房,也有四名禁衛把守,不過是每個門口四名。中間的房子最大,門也闊氣,上麵的牌子寫著暖春閣三個字。


    夜三娘來到大門口處,一名禁衛統領拱手道:


    來者可是董夫人?


    夜三娘點點頭,那禁衛拱手道:


    夫人可知國舅爺年庚幾何?生辰八字?


    夜三娘略一想道:


    剛剛十八,這個月初二嘛!


    下官失禮!請娘娘和趙總兵入內!聖上正等著兩位,進門直走,過了庭院左轉便是!


    於是她們走了進去。裏麵果然是個不大不小的庭院,四麵都是屋子。對麵還有一個門,走進去發現左手那裏還有一個。門口的侍衛拱手道:


    娘娘!請問國舅爺最好的朋友是誰?


    夜三娘一愣,心說這是層層有問題要迴呀!生怕我是假的嘛!於是胡亂道:


    那應該是.......是聶成海!對吧?


    娘娘請進!直走便是!


    於是她們在廊中走了二十幾步,迎麵的門口有兩位侍女,她們行了禮道:


    娘娘!請問國舅爺助陛下返京時,為何沒有帶娘娘進京呢?


    那是因為我答應替方二小姐治病,所以隻好留下了!


    有請二位!


    夜三娘抱著胳膊道:


    喂!有完沒完了!再這樣,人家進城去找震天了!


    趙敏珍拉著她道:


    馬上應該到了!你就再忍忍吧!


    她們進了房間,卻沒有人招唿。於是夜三娘走到對麵的門那裏,一腳踢過去,卻踢不開。結果那門就開了,一名禁衛拱手道:


    娘娘稍安勿躁!聖上正與董妃下棋,請候傳!


    不必了!我們自己去找他!


    說著夜三娘擼-著袖子,便大步走了過去。那禁衛馬上擋住門道:


    娘娘不可造次!


    走開!


    說著,夜三娘一把抓住那禁衛丟到了一旁,然後就闖了進去。趙敏珍拉不住她,隻好跟在她身後,心說,怎麽這個夜三娘功夫這麽好?夜三娘如是闖了三間屋子,打倒了十幾名侍衛,來到了後堂這裏,發現這個堂屋很空曠,迎麵一個大門禁閉,門口有幾十名禁衛守衛,附近還有很多內侍和婢女候傳。夜三娘指著道:


    這便是了!


    於是她掐腰大喊道:


    我來啦!聖上在哪呢?


    趙敏珍嚇得半死,那些禁衛馬上跑過來圍住她道:


    你是什麽人?安敢大聲喧嘩?


    這時候大門開了,董飛雪跑了出來,分開了禁衛,衝上去抱住了夜三娘道:


    夜姐姐!人家好想你呀!


    趙敏珍一時手足無措,便和其他禁衛婢女和內侍們一同跪下了。


    (本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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