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喃喃自語“紅塵,紅塵,少爺遲早會入的。隻是江湖是非多,豈是好相與?”自覺人心險詐,若無頂尖實力,急卷是非,枉然徒取其辱,即便小小縣城,亦是舉步維艱,打定了主意:先練好武,再論其他。


    迴到學校,已是日上三竿,上午課程完畢,少年揉了揉眼,頗覺疲累,倒非因課程枯燥,大燒腦筋,而是自己分分秒秒,課堂始終,盡在練武。老師說了,練武練武,關鍵一個練字,他是深信不疑的,武術宗師尚且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遑論自己?武術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自己資質尚可,卻也非萬中挑一,隻是求道之心堅定,舍武外一無所圖,貴在執著二字。


    虛蹲了兩個時辰馬步,自覺進展不少,伸了伸懶腰,吐出一口胸中濁氣,人見精神,尋思“武術武術,有武有術。武者力,此勤字可求;術者法,卻非一味用功能得。練武不得其術,便如用功不得其法,虛耗光陰。我雖吃得苦,卻也需勞逸結合才是,平白傻練,繃緊了弦,有害無益。”


    同桌見他癡癡思索,叫道:“方瀾,又在做白日夢!整日發呆,不想上大學了麽?”


    少年迴過神來,笑道:“蛇有蛇道,鼠有鼠道。你的道是求文上進,考入學府,我的道卻是以武證力,逍遙無方。道不同不相為謀,無需多說。楊沫,你讀書厲害,我是佩服的,不過終是左道。胸懷車鬥書,又有何用?秀才不與兵鬥,何況你還是個女秀才?你與我喋喋不休,惹少爺不爽,一拳便打倒你。”


    少女聞言氣苦,漲紅了臉,叉腰發嗔“打我?你敢!還有,誰是蛇,誰是鼠,你罵我畜生不成?”


    方瀾笑道:“從達爾文的進化論來說,人類也是古猿演化而來,本質與畜生並無分別。我的英語課代表,這一點你不應不知。”


    少女懶得理他,卻也不見惱火,淡淡道:“鬼扯!姑娘才沒閑工夫與你磨嘴皮子呢。練武練武,總有一天你會走火入魔。”


    方瀾道:“借你吉言,待得入魔日,便是成佛時。我還有事,先撤了。”再不與少女鬥口,提了書包,轉身便走。


    行近走廊,死黨李振躥出,叫道:“方瀾,哪裏走!左右無事,隨老衲歌舞廳耍耍!”這廝是個書迷,不務正業,小說看多了,時加效仿,吐字說話,不走正常人路徑。


    方瀾翻了個白眼:“歌舞廳,沒空,自己玩去。”


    李振不滿道:“姓方的,你還是不是我兄弟?哥們今天做壽,想喝點小酒,聽點小曲,你他媽不給麵子?一句話,去還是不去,給個準信。”


    方瀾無奈歎氣“怕了你,舍命陪君子便是。”


    李振笑道:“別跟老子拽文,就你肚子那點墨水,趁早別丟人現眼。第一,我不是君子,第二,喝點小酒,也要不了你老命。”


    正說笑間,迎麵走來三五少年,黃發皮衣,吊兒郎當,為首的嘴裏叼了根煙,斜睨二人,語氣傲慢:“喲,這不是花花公子李大少爺嗎?怎麽,又與膽小鬼方瀾搞基了?瞧你二人整日膩在一塊,莫非真有一腿?”


    李振破口大罵:“陸經,別他媽滿嘴噴糞,狗嘴吐不出象牙。搞基搞基,你他媽才是基友。瞧你麵黃肌瘦,腳浮腿虛的,怎麽,昨夜菊花不保?”


    那叫陸經的青筋暴起:“草,跟老子鬥嘴,信不信廢了你。”


    李振笑道:“老子,老子,你是誰老子?小屁孩毛都沒長齊,豬鼻子插大蔥,裝什麽大象!”


    陸經一愣,素來橫行慣了,罕有人如此罵他,氣極反笑“小振子,今日來不是與你罵架。最近手頭緊,早聽人說,李大少家財萬貫,借幾千塊花花。”


    李振不屑道:“錢少爺是有,卻也非家財萬貫,一子一文,都是老爺子辛苦賺來。若是朋友開口,幾百幾千,眉頭也不皺一下。至於你嘛,咱兩交情淺,莫談錢,談錢傷心。當然,你素來作惡,這心肝嘛,有與沒有,卻是難說。”


    陸經大怒“臭小子,給臉不要臉!兄弟們,抄家夥,弄死他。”


    一幹手下卷袖揮拳,團團將二人圍住,李振嘴角壞笑,自懷內取出一把匕首,獰笑道:“姓李的,叫你不長珠子,今日便廢了你一隻右眼。”身形急展,匕首泛起寒芒,劃向李振眼珠。


    忽然手臂一緊,似入鐵箍之中,任憑掙紮,白費力氣。錯愕間抬眼望去,一隻右手落入方瀾掌控,對方兩根手指探出,夾住手筋,正對著自己微笑。


    這一驚非同小可,這方瀾陸經是認識的,往常沉默寡語,不喜交談,別人欺他,也是任由搓.弄,從不反抗。幾時想到,眼前之人深藏不露,竟是擒拿好手,單憑兩根手指製住自己脈絡,這等功夫,即便是自己老大,校園雙雄之一的向魚辰,隻怕也難以做到。


    他努力鎮定,沉聲道:“方瀾,你想幹嗎?還不放手!”


    方瀾微微一笑:“以往我功夫未成,懶得與你們爭持。今日欲傷我兄弟,卻是不能容你。陸經,你記住了,從今往後,見著李振,須得客客氣氣,恭恭敬敬,若再有半分放肆,廢你雙腳。今日念在初犯,不與你計較,不過你持兇傷人,這兇器嘛,我卻要留下。”手指揮處,陸經臂腕酥麻,下一刻匕首易主,已到了方瀾手中。


    方瀾手持匕首,瞧了數眼,自語道:“合金鑄造,是上等好貨。李振,你素愛舞槍弄棒,這匕首借花獻佛,便送了給你。”


    李振笑嘻嘻接過“謝啦,這匕首我是識得的,人武部周部長便有一把一模一樣的,好東西,千金不換。”


    方瀾點了點頭,目視對手,沉聲道:“陸經,瞧你這身裝扮,不倫不類,少爺見了就火起,還站在這礙眼幹嘛,滾吧!”


    陸經強抑怒火,一字一句,咬牙切齒“方瀾,今日是我眼拙,不識高人,吃虧受辱,咎由自取。不過君子不奪人所好,這匕首,還望還我。”


    方瀾搖了搖頭:“你是不折不扣的小人,卻與我論君子之道,欺我弱智?這匕首嘛,先替你保管三年,若實在想要,叫你老大向魚辰親自來取。早聽說姓向的八卦掌不賴,正有心會他,你迴去報信吧。”


    陸經情知今日難以討好,一咬牙,尋思“好漢不吃眼前虧,風緊,先扯唿。”掉頭便走。一幹手下見老大遠去,發一聲喊,作鳥獸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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