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江淩說那話的時候,惡作劇的念頭在腦子裏一閃而過。要是秦憶掀開蓋頭,看到國色天香卻很陌生的新娘,那反應一定很好玩。不過有了媚兒的試探和那天見麵時他說的那番話,她是不敢了——那家夥的逆鱗,還是不要去碰的好。


    再說,她前世為外貌所累,剛才那樣的妝容,還是不要再出現在這世間的好,以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將妝化好,喜娘又嘴裏念念有詞地給她梳起頭來:“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一起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有頭又有尾,此生共富貴。”


    將頭梳畢,蘭陵公主親自過來給她插了滿頭的首飾,又拿過衣服來,親手給她穿上。縷金百蝶穿花雲緞的抹胸,牡丹薄水煙逶迤拖地長裙,外披刻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緞外裳,腰上係上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絛,再挽上白地雲水金龍妝花緞披帛。蘭陵公主左右打量了一番,滿意的點了點頭。


    而喜娘看著江淩頭上、身上的衣服、首飾,早已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她作喜娘也有二十多年了,給無數的官宦、富商小姐辦過喜事,可從來沒有見過做工如此精致華麗的嫁衣,那些料子,便是聽都沒有聽說過。而頭上的那些首飾,也似乎是隻有皇室女子才能擁有。


    還真是公主嫁女呀真算是長了見識了。喜娘在心裏嘖嘖讚歎。


    江淩頂著滿頭的金玉首飾,穿著層層嫁衣,卻隻想歎氣——這可是農曆的七月末啊,大熱的天,她這樣的打扮,好看是好看了,華麗是華麗了,卻是給別人看的,自己則是遭老罪了。


    江淩這一沐浴打扮,兩個時辰就過去了。看看吉時差不多到了,蘭陵公主隻覺得滿肚子的話要對女兒說,待要開口卻又不知要說什麽。此時倒是慶幸自己下了決心要跟江淩去零陵,心裏放鬆下來,拉了江淩的手,隻是道:“嫁過去之後,好好過日子。有什麽事,別委曲了自己。”


    “母親,您放心吧。”江淩笑道。此時的她,再也沒有了前幾日剛得知婚期時忐忑不安。想著跟秦憶在一起過一輩子,心裏有著一種莫名的篤定,覺得自己往後的生活一定會幸福。


    隱隱聽到外麵的爆竹聲,有丫頭進來道:“公主、姑娘,附馬說吉時到了,請姑娘上轎。”


    蘭陵公主走過來一把抱住江淩,輕聲道:“好好過日子。”


    本來沒有離愁別緒的江淩,此時心裏忽然覺得有些酸酸的起來,也用力迴抱了蘭陵公主:“母親您多保重身體。這幾天我會派入畫過來,代我盡孝道,您還是吃她做的飯、煎的藥,就當女兒在身邊一樣。”


    要是一開始江淩說這話,蘭陵公主指定不會答應。但此時被氣氛一感染,想著好不容易接迴女兒,在身邊沒呆上幾天又得送她出閣,這眼淚便忍不住流了下來,點點頭答應了女兒的一片孝心。


    江淩見狀,心裏也是酸楚,跪下去磕了三個頭,這才由蘭陵公主親手蒙了蓋頭,由入畫扶著出了房門。


    送親的人自然是新娘的兄弟。竇琅便成了唯一合適的人選。此時他也一身棗紅色交領雲紋錦袍,站在花轎旁邊,見入畫和雨竹扶著江淩出來,連忙掀開轎簾,讓江淩上轎。


    “起轎。”喜娘一聲大喊,樂聲大起,陪著爆竹聲聲,轎子被抬了起來,往門外走去。


    江淩坐在紅通通的轎子裏,聽著震天的嗩呐聲,倒也沒有忘記喜娘交待的程序,在轎子裏哭了起來。在哭聲中被抬離了公主別院。


    “淩兒。”轎子出了公主別院的大門,就聽得一聲熟悉的聲音響起,繼而穿著大紅婚服的秦憶走到江淩的轎子旁邊,低聲安慰道,“淩兒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你,不會讓你受委曲的。”


    莫不是在這震天響的樂鼓聲中,秦憶聽到她的哭嫁聲了?轎子裏的江淩聽得這聲安慰,不由得破啼而笑。知道她要不應一聲,外麵那傻子放心不下,隻得應聲道:“嗯,我知道了。”


    “公子,別誤了吉時,請上馬吧。”喜娘從沒見過即將要拜堂的兩位在這個當口還這般說話的,連忙提醒道。


    “哦,好。”秦憶向轎子深深地看了一眼,轉身走到前麵,翻身上馬。


    樂鼓聲又喧天而響起來,一行人吹吹打打,抬著轎騎著馬,帶著一長串的嫁妝,綿延著往城裏走去。


    兗州城從城門口開始,一直到秦憶借用的院子,一路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大戶人家嫁女大家不是沒看過,但這公主嫁女,十裏紅妝,場麵實在讓人震撼,讓大家不得不蜂擁讚歎。而竇府庶子庶女為爭搶蘭陵公主的嫁妝、破壞她親生女兒親事的消息,也在這看熱鬧的人群中間悄悄流傳開來。


    迎親隊伍進了城,再走了一會兒,便到了地方。江淩感覺轎子停了下來,一隻大手從外麵伸了進來。她伸出手去,握住了那隻溫暖的大手,在他的攙扶下慢慢地走出轎子。


    在那雙有力的手的攙扶下跨過火盆,又接過香祭拜了秦家祖先,江淩這才相攜著進了門,跟秦憶一起,拜天地高堂,夫妻對拜。


    “禮畢,新郎新娘入洞房。”


    聽得司儀的這一聲叫喊,江淩被入畫攙扶著,手裏拿著紅綢,看著那雙紅色鍛麵繡著蒼鷹的大腳在前麵拉著,慢慢地跨過一道又一道門檻,就像跟著他走過生活的一道道坎似的。


    這一輩子剩下的幾十年,就由他跟她一起相攜同行了


    見那雙大腳停了下來,剛才隻顧得緊張和興奮的江淩這才感覺到自己的衣襟快要濕透了。


    在這七月的大熱天裏,穿著一層層的嫁衣,蒙著個蓋頭,上上下下地叩拜,還真是個累人的活兒啊


    聽得蓋頭裏那一聲輕籲,秦憶輕笑起來,柔聲道:“累了吧?”


    江淩在蓋頭下嘟著嘴:“不累,就是熱得厲害,你趕緊把蓋頭掀開。”


    這話剛一落聲,屋裏就響起了幾聲悶笑。江淩這才知道屋裏除了秦憶,還有旁人,不由得在蓋頭下鬧了一個大紅臉。


    喜娘道:“姑娘,新郎官要出去陪客人喝酒,迴來才能給您掀蓋頭。”


    什麽?還得蒙著蓋頭在這裏傻坐半天?江淩隔著蓋頭,很不滿地看了秦憶一眼。她實在很不舒服。


    秦憶卻連猶豫都不曾有,直接向旁邊伸手:“稱竿拿來。”


    “公子,這不合規矩。”喜娘勸道。


    “無妨。”秦憶的話斬釘截鐵。


    喜娘拗不過,隻得將稱竿遞給秦憶,一麵唱歌似的道:“請新郎掀蓋頭,稱心如意”


    江淩眼前一亮,蓋頭被秦憶手裏的稱竿挑了起來。


    “淩兒。”第一次看江淩盛裝打扮,化過妝的臉在華服金飾的襯托之下顯得格外美麗,秦憶忍不住輕喚一聲。這一刻,他渴望了許久許久了。


    江淩抬起頭來,撞進了秦憶那黑亮亮的眸子。那眸子裏有著無盡的喜悅和深情。不知怎麽的忽然便想到了接下來兩個人的共處,想起蘭陵公主昨晚跟她說的話,還有那天晚上兩個人的曖昧,不由得紅了臉,羞答答地低下頭去。


    這一低頭的嬌羞,頓時將秦憶看得癡了。他忍不住伸出手,輕撫江淩的臉:“淩兒,我不是在做夢吧。”


    江淩想起喜娘和入畫等人還在房間裏,趕緊推開秦憶的手,道:“你快些出去吧,等會兒客人們都笑話你了。”


    秦憶卻不動:“外麵的客人我都不熟悉。”


    “那也得去吧?”江淩睨了他一眼。


    秦憶掃了喜娘一眼,轉身坐到了江淩旁邊。思想著怎樣將喜娘和入畫趕出房去。


    “喂,你不去可不行。”江淩推了推他。她還想趁他出去洗個澡呢,不去怎麽行?再說,這天都還沒黑,這會兒他就呆在新房裏了,這要傳出去,別人不知會怎樣笑話他們呢。見秦憶還不動,隻得威脅:“你不去,我可生氣了。”


    秦憶看著一臉認真的江淩,隻得無奈道:“那我去露個麵轉一圈,就迴來陪你。”


    “嗯。也別太敷衍了,讓人看了笑話。”江淩這才給他個笑臉,撫慰似的給他理了理衣襟。


    這動作讓秦憶又不想走了。不過既然答應,他便不會拖泥帶水。戀戀不舍地看了江淩一眼,站起身來,大步離開。


    “唿。”江淩舒了一口氣,站起來打量了一下屋子。這屋子的門窗顯然是新漆的,屋裏的家俱,都是她陪嫁的新家俱,新嶄嶄的;床上掛著繡滿百合蓮子纏枝花的大紅帳子,鋪著金絲龍鳳雙喜鴛鴦牡丹錦鍛被子,滿屋子的喜慶景象。


    喜悅從心底裏一直湧上來,溢滿了她的全身。


    今天,是她的大喜日子呀


    聽著遠處隱隱的歡笑聲和喧鬧聲傳來,江淩再看看外麵的日影,轉頭對入畫道:“入畫,幫我把首飾取下來,再準備熱水,我要沐浴。有什麽吃的,也一並準備著,我沐了浴後要吃東西。”


    喜娘連忙擺手:“姑娘,這可不行,禮還沒行完呢。”


    (謝謝琳鈴的評價票和ivyulv的粉紅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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