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也平搭乘上午第一班開往南州市的公共汽車,下了汽車,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坐進一輛機動三輪車,在市政府第一招待所門前下了車。來到服務台,手裏拿著身份證問:"小姐,有普通客房嗎?"


    "不帶衛生間的,兩張床,每人每天50元,但一個人住要包間。"


    "好吧,就要這種房間。"


    他填好住宿單子,連同身份證,交給女服務員,這個20多歲的女服務員看著他問:"叫周興標?"


    "是。"


    "二樓,208房間。"服務員說著遞給他一張單子和鑰匙。


    管也平拿著鑰匙,上了二樓,打開門,看了一下床輔,覺得蠻好的,比起在邑南那個小旅館要強多了。


    他轉身關上房門,取出手機,給市委組織部長劉兵撥了電話:"劉部長嗎?你好!我是管也平……"


    "你是管書記……"


    "請不要對任何人聲張,也不要帶任何人,馬上到市政府第一招待所b摟208房間,我在這兒等你。"


    "好,我馬上來。"


    劉兵放下電話,覺得從天而降的管也平簡直太神秘了,怎麽會人不知鬼不覺地突然出現了呢?這些天他到哪兒去了呢?他為什麽不到辦公室來?又為什麽叫他不要聲張,隻一個人來見他呢?劉兵一邊走一邊想這些問題。他沒有要車,快步地出了市政府後門,朝招待所走去。


    "篤篤……"門剛敲了兩下,管也平開了門,笑著說:"請進!"


    劉兵還是一周前省委通知他和秦邦勤市長去省裏,在省委組織部和管也平見過一麵。他不由自主地上下打量著麵前這個中年人。除了他那雙冷峻深邃的目光之外,簡直無法使他把麵前這個人和市委書記聯係起來!但他還是趕緊笑容可掬地說:"管書記,你……你怎麽……"後麵的話不知怎麽表達了。


    管也平當然看得出劉兵在懷疑自己!也難怪,如今什麽都有假的,騙子什麽事都幹得出來。憑他這樣一個電話,憑他往招待所這樣的房間,況且已經失蹤了多天的市委書記,就這樣出現在他麵前,算是就職了!管也平笑著指指房間裏唯一的一張椅子說:"請坐,劉部長。"一邊從那個舊塑料袋裏取出信封,說:"難怪你有些懷疑,我這樣子確實不像市委書記。"


    劉兵慌忙說:"不,不,不……"


    管也平沒有把信封遞給他,而是從信封裏把介紹信抽出來遞到劉兵手裏。劉兵一看,他認出這是省委組織部市縣幹部處牛副處長的字。刹那間,那次短暫的一麵,重現眼前。不錯,是他,尤其是那雙眼睛,似乎能把什麽都看透!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把介紹信還給管也平,說:"管書記,這些天我們天天都在盼著你啊!"


    管也平收起介紹信說:"這個等等再和你說吧!不是它,今天你還有些害怕被騙子騙了呢!"說著,微微一笑,把手裏的介紹信晃了晃,裝進信封裏。


    劉兵笑著沒說話。管也平說:"劉部長,按說我早該上任了,可是碰到一些具體事,要處理一下,準備再等幾天才能到任。要和你商量的是,你既然已經和我見過麵了,首先要請你為我保密幾天。另外,我在市裏要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單獨活動幾天,可能還要接觸一些必要的同誌。這一切都不必你費神,需要你幫忙時,我定會找你的。至於秦市長那裏,你可以含糊地向他打個招唿,市裏的工作按照原計劃正常運轉。"


    劉兵覺得管也平確實有些奇怪,當然也不便多問,組織工作的行話叫做:知道的不傳,不知道的不打聽。作為一位市委組織部長,他自然會這樣做。於是他對管也平說:"管書記,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按照領導的意圖去辦。隻是你的生活……"


    "這你就別擔心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劉兵滿腹疑問地走了。


    市委書記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市裏,這在當今的中國,恐怕是絕無僅有的。他的腦海裏反複出現他經曆過的幾次市委書記、市長上任時的隆重就職儀式,哪一次不是市直機關幹部奔走相告。會議之前,市委組織部和兩辦布置會場,排領導座次,轎車魚貫奔忙,人們爭相目睹新領導的尊容。新領導那慷慨的就職演說,在散會後都會被幹部們低聲交頭接耳地評頭論足。他甚至聯想到自己每次和市委領導送新任縣委書記、縣長到任那些令幹部們驚恐的場麵。然而,管也平徹底打破了這個不知什麽時候形成的規矩。他的心裏一陣慌亂,不知不覺地朝前大門走去,正在這時,他看到秦市長的車子進了大門,心想著該怎麽把管也平已經到市裏的事和秦市長說。


    送走了劉兵。管也平坐到床邊,拿出手機:"喂,市計委嗎?請問魯一楠同誌在嗎?"


    "你哪裏?……請打3489637。"


    管也平又撥通電話,低聲問:"請問魯一楠同誌在嗎?"


    "我是魯一楠,請問你是哪裏?"


    "一楠,你聽後別在辦公室嚷,馬上到我這裏來。我是管也平!"管也平采用寫新聞的辦法,首先把重要的話放在開頭說了,然後才報出自己的名字。


    真的,魯一楠大吃一驚,若不是管也平先叫他別嚷,說不定他會對著電話大聲叫他的名字。老同學了,多年不見,不知現在如何,總不會像他這樣舉步艱難吧!


    魯一楠大聲說:"好家夥,是你!你在哪兒?"


    "我就在市政府第一招待所b摟208房間。"


    "我馬上就到!"


    魯一楠放下電話,衝下樓,跳上自行車,飛也似的朝招待所趕去。上了b樓,到了208房間門口,他隻敲了一下,就迫不及待地推門進了屋。管也平迎上去,兩人興奮地握著手,一時間卻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兩人相互間看了半天,還是管也平先說話了:"來,坐、坐、坐,一楠。"


    魯一楠目光在屋內掃上一圈問:"就你一個人?出差!"


    管也平把他按到那張椅子上說:"你現在怎麽樣,混得還好嗎?"他發現魯一楠頭發蓬亂,胡楂也長出來的,心裏有些懷疑。當年那樣一個標致的男子,算是帥哥,如今40歲剛出頭,正是男人成熟的時候,也正是幹事業的大好機會,他怎麽會變成這樣一不修邊幅呢?


    魯一楠看著老同學,苦笑著說:"還算好,你呢?"


    管也平說:"先說你,你比我大一歲,長兄先來!"


    魯一楠剛才見到老同學那一陣興奮,被驅走了的不快,倏地飛迴眉梢。管也平立即感覺到老同學心中必有不快之事。於是說:"一楠,人生不順心之事常常是十之八九,你我都是耿直爽快人,有什麽話,盡管對我說,也許發泄出來會痛快一些。一吐為快嘛!也許……"後麵他想說也許"我能幫助你",可是沒有說。


    他還不想過早地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害怕對他坦露思想會有約束。


    魯一楠看看老同學,猶豫了一會兒,終於說:"老同學,鬱在我心中的苦悶已經兩年了,我真的不想對任何人說。如今官場上吹牛拍馬,阿諛取容,奸臣當道,領導黑白不分,是非顛倒,腐敗嚴重。我這樣的人已經不適應時代的需要了。俗話說:直如弦,死道邊;曲如鉤,能封侯。不瞞你老弟說,我已經被晾起來快兩年了!什麽職務也沒有,上班看看報,牛也不能吹。哪怕我說一句話,就會有人添油加醋地去向頭頭打小報告。主觀武斷的當權者又不調查,漸漸地,我成了一個壞人了。後來我幹脆什麽也不說,靜靜地搞自己的事業。"


    "什麽事業?"


    "創作!"


    "能把你這段時間的經曆說給我聽聽嗎?"


    "我們科裏的一個部隊轉業幹部,這人是我接收過來的,典型的奴才。偏偏那個分管人事的副主任和他是同鄉,於是兩人相互勾結,拉幫結派,看看誰不順眼,就千方百計地打擊、陷害。這個家夥官迷心竅,給一把手當奴才,拍馬屁像哈巴狗一樣。經過他們的一番精心策劃,黨組要提拔他,這都屬正常。大概是他對我存有戒心,背著我自己為自己填報幹部任免呈報表,自己為自己搞考察材料,誰知這事被我發現後,他心裏很不安,決心除掉我這個眼中釘。於是和那個副主任設計陷害我。原本想開除我的黨籍,但無奈理由不足。不久就把我這個副科長給免掉了,我現在是無官一身輕。快兩年了,從沒有人過問我的事。你說我這個閑人幹什麽呢?"


    管也平拍了一下床說:"簡直是無法無天,憑你老兄的能力、水平、才幹、魄力,當個縣委書記那是綽綽有餘的。還有你們的那個轉業幹部的科長,怎麽能自己為自己搞提拔材料呢?想當官也不是這麽想的呀!黨內對領導幹部還有迴避製度,這種人也太官迷心竅了!一楠,我一定會為你申這個冤的!"最後一句話,管也平說漏嘴了。


    魯一楠卻沒有意識到,於是歎了口氣說:"也平,我也沒有任何奢望了,改弦易轍,寫幾本書留給世人,也算作點曆史貢獻吧!"


    "那對你的不公正對待就算了,哪有這樣對待一個幹部的?公理何在!"


    "也平,不說這些了。你這次來此有何事情?怕是我也幫不上你的忙了!"


    "不,這樣說來,我真的需要你幫幫忙了。"


    魯一楠吃驚地看著管也平那擰成疙瘩的雙眉,睜大眼睛說:"我!"


    "是,我現在需要一個為人正直,看問題正派,出於公心的朋友對我說說真心話,為我提供可靠的情況,這些人當中,第一個就是你!"


    "也平,你把我搞糊塗了,你是在搞什麽名堂?"


    管也平站起來,走到魯一楠麵前,拍拍他的肩膀說:"老兄,你為人太忠厚,真是一個難得的好同誌,性格一點沒有變。告訴你,一楠,這些天來,你在機關裏沒有聽到關於市委書記失蹤的新聞嗎?"


    魯一楠想了想,睜大眼睛看著管也平,驚奇地問:"你這……"他突然想到昨天上班時那個官迷心竅的科長說的一句話:"嘿!真好笑,一個市委書記竟然能失蹤!簡直是胡說八道,又有誰在製造新聞吧!"


    "一楠,我就是那個失蹤了的市委書記!"


    魯一楠騰地站了起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睜大了那雙驚奇的眼睛,像遇見外星人似的盯著管也平,不知所措。然而,這是管也平親口所說,這可是鐵的事實啊!他突然感到有些受拘束,表情霎時顯得幾分尷尬。


    管也平緊緊地抓住魯一楠的手說:"怎麽,不相信?"


    "不不不……"


    "那你幹嗎這樣看著我,難道就是因為這頂市委書記的帽子,就把你我老同學之間隔上一個鴻溝?好了,你還把我當做剛才見麵時的老同學,當初的同窗好友!"管也平顯得有些激動地說。


    "實際上我們之間的差距已經太大了,你如今成了這個南州市的一號人物,而我卻是一個……"


    沒有等魯一楠說完,管也平搶著說:"一楠,你怎麽能這樣說呢?人與人之間,在人格上是平等的。如果把官位這個東西看得高高在上,高人一等,這種人必然做不好人,做不好人的人還能當好官?"


    "可如今不少官,幹盡了壞事,還處處耍官僚。自己認為高人一等,張口閉口我這麽大的官。走起路來擺官架子,說起話拉長官調子。就拿我們單位那個一把手來說吧,大學生他一個看不中,專用那些不學無術的奴才。那些人拍馬屁看了真叫人惡心。你說我是這樣的人嗎?我做不出來,我要自己的人格。我覺得社會變了,變得畸形,盡產怪胎!變得又迴到幾千年以前那種封建專製社會似的。一個單位的一把手,誰敢說個不字!那你必死無疑,沒想到個人崇拜流毒如此之深。"魯一楠看看管也平,似乎想到了什麽,突然停住了。


    管也平正聚精會神地聽著,魯一楠愣愣地低下頭,沒有聲音了,管也平問:"說呀!說得好。我知道了,你以為我如今是大權在握的一個市委書記,怕物傷其類?一楠,這不能怪你,目前我們國家的法製還不健全,再加上有些大權在握的人忘乎所以,個別幹部在群眾中的形象越來越差。我正是要整治一下那些違法亂紀的官老爺們。我剛才說請你幫忙的意思,就是要請你談談平時機關裏的普通群眾對周圍官員們的評價,希望不帶任何個人恩怨,不帶個人感情。最好能有典型事例來說明你的理論,我需要的是真誠、負責。"


    "這太多了,一時半會兒也難說得清楚。不過我覺得群眾心裏有一杆秤,比如說我剛才對你說的我們單位那個副主任去年考核幹部時,有三分之二的人投他不稱職的票,而那個為自己搞材料要官的科長,34人投票,竟有21人投他不稱職。可是,官還照樣當,牛皮照樣吹,壞事照樣幹!"


    管也平看看表,對魯一楠說:"今天中午我們倆喝兩杯怎麽樣?"


    "怎麽,市委、市政府領導不宴請你?"


    "我不是說過嘛,我還沒有到任,我是一個失蹤了的市委書記!"


    "好,那我今天來巴結市委書記!"


    "滾你的蛋,今天是同學相聚,我小一歲,得由我來請你!"


    "那怎麽行,既然是同學關係,我就是主人,你是客人了。我要盡地主之誼呀!"


    "好了,你現在是蒙冤在身,身陷囹圄。而我卻是官運亨通,怎麽也該我請你。不說這些了,還可以再聊半小時。機關對市紀委哪個書記評價最好?"


    魯一楠思索片刻說:"市紀委書記葛運成這個人為人耿直,作風正派。當了十年紀委副書記。凡是經他手辦的案子,連犯錯誤的人也心服口服。這人對不合理的事情,不管是誰,他都敢頂。所以,也就提不上去了。"


    管也平拿出筆記本,寫下葛運成三個字,然後又問:"檢察院有幾個檢察長?"


    "可能四五個吧!"


    "群眾反映怎麽樣?"


    "那個檢察長群眾反映不怎麽好,機關裏對副檢察長高亦健反映比較好。這人是華東政法大學的研究生,不僅業務熟,而且公正廉明。但是聽說在檢察院基本沒有什麽權,隻分管檢察院機關的行政工作。聽說是因為一個案件,他把檢察長的意見推翻了,省檢察院檢察長還表揚了他。可能是業務上的嫉妒,或者叫做功高震主吧!不久,高亦健就什麽也不管了。"


    "是啊!我們現在不少單位是武大郎開店,比我高的都不要!"管也平歎了口氣,看看表說:"走,我們吃飯去。老兄,找一個不引人注意的小飯店。"


    出了招待所大門,拐進一條小街,這裏的飯店幾乎是一家挨一家,魯一楠選了一家有空調,看上去很整潔的店,兩人坐了下來。服務員遞上單子,魯一楠推給管也平,讓他點菜,管也平又推給他,說:"一楠,你點菜,我請你。"魯一楠說:"算是我為你接風吧!,能為你這個市委書記接風,我感到非常榮幸!"管也平罵道:"滾你的蛋去,不準胡說八道!"魯一楠隻好要了兩個炒菜,兩個燒菜,其中有當地的特色菜,燉蹄。


    一會兒菜上來了。魯一楠問:"喝點什麽酒?"


    管也平說:"咱們十多年不見麵了,今天又沒別人,來點白的怎麽樣?"


    魯一楠說:"那些名酒不保險,假的多,隻有當地的南河特供沒有假,就來一瓶吧!"


    管也平說:"你這也是地方保護主義吧!"


    魯一楠說:"那輪不到我,我隻是想不能讓你喝假酒。等你上任後,由你來治理吧!"魯一楠斟滿了酒,端起酒杯說:"老同學,你官至市委書記,這已經是進入高幹行列了,想來這麽多年,你的酒量也和官職成正比了吧!"


    管也平說:"是啊,你這一句話,畫出了我們幹部的形象。可是一楠,我們兩人今天沒有官場上那些庸俗作風。"


    魯一楠舉杯在管也平的杯子上碰了一下,兩人一飲而盡。魯一楠斟著酒說:"老同學,你如今當大官了,有些話我也不敢隨便說了。"


    "一楠,你這是什麽意思,說,我就是要聽真話。"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你不知道,如今幹部腐敗除了貪汙受賄,這吃喝也是不得了呀!你以後會看到的,掌權的人天天吃、喝。公款花起來簡直是流水,那些酒席上喝著酒,還要年輕漂亮的姑娘陪著,嘴裏沒一句是人話。粗話、笑話,一個比一個能!喝完酒,去卡拉ok,桑拿!"


    "是啊!我不管他,我已經把我手裏的刀子磨亮了,殺他幾刀再說。"管也平突然拉長了臉說。對酒他並無多大興趣,隻是碰到老同學,現在他心裏又進入了另一個角色。


    魯一楠喝了幾杯酒,心情顯得有些沉重,嘴裏不斷嘮叨著心中的不快:"也平,我對現在官場上的作風已經看透了,哪裏還有什麽原則還有什麽政策,那是誰權大誰就是真理,誰反對我誰就得靠邊站。什麽是組織?說到底,組織最後就是一個人,如果你把自己的命運賭在他們的個人的道德水準上,那你必死無疑。那些狼心狗肺的家夥,道德、良心都讓狗吃了……"


    "一楠,你醉了……"管也平拍了拍魯一楠的肩膀。


    "你還當我真的醉了,我隻不過是在老同學麵前發發牢騷,來,我們吃點飯。"於是端起碗,把那碗米飯三下五除二刨光了。


    吃完飯,他們又迴到招待所。管也平說:"一楠,你休息一會兒,下午我們再聊聊。"


    "休息什麽?見到你,我真的非常興奮。有你這樣一個市委書記,是南州市600多萬老百姓的幸運啊!希望你能成為一個絕無僅有的市委書記!"


    "我不為官,不為利,不為名。一楠,我是為黨的事業,為千千萬萬的老百姓!甚至我準備丟掉這頂烏紗帽!"管也平有些激動地說。


    "也平,你知道南州市是全省最貧困的市,所轄的四縣一區,還有百分之十五的農民連溫飽問題還沒有解決。教師工資發不出,可是那些縣太爺,坐好車,蓋樓房,養情人。你知道老百姓怎麽說?"


    "說什麽?"


    "老百姓說:


    別看咱是貧困縣,


    機關大樓賽宮殿,


    縣長坐著豪華車,


    三天兩頭去赴宴。


    別看咱是貧困縣,


    出門照樣坐皇冠;


    別看我們廠子虧,


    領導天天端酒杯;


    別看咱們小鎮窮,


    辦公大樓氣勢雄;


    別看單位經費少,


    時常還往國外跑;


    別看山鄉底子薄,


    吃喝費用沒少過;


    別看耕地年年減,


    幹部住房正顯眼;


    別看機關已超員,


    年年還有編外編。"


    管也平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自言自語道:"這個像畫得蠻形象,也很生動。"


    管也平在這裏待了一天又一天,誰也沒有注意到他。不是有人來到這b樓208房間,就是他悄悄地出去了,有時一出去就是半天。直到第四天下午市紀委書記葛運成和檢察院副檢察長高亦健來到b樓208房間。


    管也平開門見山地說:"和二位直說了吧,我就是失蹤多日的市委書記管也平。"他說著把省委組織部的介紹信遞給葛運成和高亦健。這兩人確實感到很吃驚。他們不明白這個管也平書記為何"失蹤",又為何遲遲不就職,為何把他們叫到招待所來!


    管也平接過高亦健交給他的介紹信說:"二位,這些日子我在做些調查研究。無論當哪一級幹部,都不在乎那些形式,或者那威風凜凜的大氣派,大場麵,更不在乎哪個轎車高檔、豪華。我想的是實實在在地做點群眾關心的工作。比如說,找你們二位來,我就是經過調查研究的。這次調查研究,深入群眾,大家推薦了你們。關於具體工作,我們慢慢議。明天上午七點鍾,請二位乘公共汽車到長途汽車站售票廳門前見麵。請二位委屈一下,不要用單位小車。葛運成同誌是一把手,交代一下工作,說另有工作就行了。高亦健同誌是副手,但你手裏事不多,就說有點事情要辦,別的不必多說。怎麽樣,願不願意和我一起過一過老百姓的生活?"


    葛運成目不轉睛地看著管也平:"管書記,我這人天生不會說阿諛逢迎的好聽話,但我覺得你這失蹤經曆就是一個不平凡的人。我感覺到你必定在幹著一件不平凡的事。既然跟著你一起,我們還有什麽不願意幹的事?"


    高亦健說:"管書記,我可是一個空有其名的副檢察長嗬!"


    管也平沒讓他說下去:"老高,你那裏的事我隻是大概了解一點,有時間我會慢慢和你聊的。你知道,我請你參加這項工作,是為什麽?相信你一定會悟出道理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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