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浩越想越氣,桌上裙子母子那張合影更讓他清晰地感到憤怒的力量,於是他“啪”得一巴掌將它打翻在地,心裏這才感到好受一點,照片上的那個小雜種笑起來居然跟他一模一樣,而正是這個笑容俘虜了驕傲如公主般的裙子,也毀了那本該屬於自己的一切,賀強生,都是因為他,自己才變得象現在這樣一無所有。//。qΒ5。c0m//


    “嘟嘟”,門外傳來兩聲輕響,打斷了他的沉思,他還沒有從憤怒的情緒中解脫出來,頭也不抬地隨口應道:“門沒關,自己進來吧。”


    兩條穿著緊身牛仔褲的長腿映入眼簾,接著他看到那兩條腿彎了下去,一副寬寬的肩膀隨即進入視線,隻見來人已撿起了剛剛被他摔在地上的鏡框。


    “阿浩,你還好嗎?”來人打量著他的臉色問道。


    “強生,是你,快來,”陳浩一見來人,連忙熱情地站起身,裝出一副又驚又喜的笑臉,“不是說三天以後嗎?怎麽,是不是還有別的事?”


    “啊,不,昨晚我與木材廠打過招唿了,他們同意我離開,如果方便的話,我想快點熟悉一下這裏的工作環境。”賀強生有些不自然地低聲說道,將鏡框放在桌子上。


    “原來是這樣,那好,讓我看看現在哪兒缺人手。”陳浩說著拿起桌上的電話,不知有意無意,他的聲音故意撥得很高,讓每個字都清晰地飄入強生的耳朵裏。


    “食品部老劉嗎?我是陳浩,昨天我跟你提的那件事安排好了沒有?不行,那怎麽可以?現在人已經來了,我知道他的背景不好,好安排我就不找你了,他是我的同學,高中同學,是,對,算我欠你一個人情行了吧,你把人收下,那好,我叫他馬上過去。”他放下電話,將目光轉向沉默不語的強生,歎了口氣,自語道:“現在人辦點事真不容易。”


    “讓你為難了,阿浩。”賀強生笨拙地說道,目光不敢與他相碰,猶豫著說:“我知道隻要一提我的名字,就足以嚇跑很多人了,”他說著自己也不由苦笑,“如果太讓你為難,就不必勉強。”


    “強生,你這是說得什麽話?我們又不是外人,我們是兄弟,是朋友,你這麽見外我可是要傷心的。”


    “可我怕會連累你,我的名聲……”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是我用人的原則,強生,雖然我對你有信心,可你知道這個社會上就是有些人,總是喜歡對別人指責挑剔,所以我希望你能做好思想準備,這份工作也許不如你想象中那麽如意,你心裏如果有不滿,千萬別不好意思對我說。”


    陳浩誠摯的語氣讓賀強生著實感動,他低下頭,掩飾著自己的感情,然後才又笑著表示感激,“怎麽會呢?你知道我不習慣說感謝的話,但謝謝你,阿浩,我真不知怎麽報答你為我做過的事。十年前……還有現在,你已經幫我夠多了。我隻能說,我會永遠做你的朋友,隻要你需要,為你做任何事我都願意。”


    “強生,你太客氣了,你對我又何嚐不是如此呢?小時候那次遊泳要不是你及時救我,我早就見閻王爺去了。那麽需要我陪你去嗎?”陳浩勉強應付著。


    “嘔,不,我自己去,那……我不打擾你了,再見。”


    “再見,祝你順利。”


    食品部在一樓,強生來到值班室時,裏麵正有一群工人在聊天,屋裏顯得很熱鬧,可是當他一出現在門口,聲音立刻消失了,仿佛得到了什麽人的命令,所有人都住了口,而目光卻異常整齊地向他射來。


    賀強生將自己全部坦露在眾人的目光下,那心情仿佛迎向敵人機關槍的戰士,他強迫自己不低頭,強迫自己站在眾人麵前,因為他如果想在這兒呆下去,他就必須習慣這種目光。


    “你們好,我是……”他剛開口,話還沒有說完,便聽到一個聲音開口,“瞧瞧,瞧瞧,這是誰呀,賀強生,天哪,這位老兄可是這條老街上一百年來難得一見的名人,那個向自己父親揮舞著兇器,然後被警察帶走的人,誰能有這樣的壯舉,這樣的狗膽包天,現在,你告訴我們,你在這兒幹什麽?”


    賀強生微微皺眉,看著麵前這個瘦斤斤的,年逾三十的漢子,想不起他是誰?自己怎麽得罪過他?是的,年輕的賀強生野蠻粗魯,樹敵無數,這條老街與他年紀相當的男子除了小海和陳浩外,恐怕都挨過他的拳頭。想到這一點,他不由低下頭,“我是來工作的,這是我的工作證。”他將那個在手心裏已經握得發燙的小卡片無目標地遞向前(此時此刻,他也鬧不清該把它交給誰)。


    “什麽?這怎麽可能?”那人低低地自語,隨即從他手中扯過工作證,他看看證件,再看看站在麵前的賀強生,臉上的表情很快由詫異轉為憤怒,“喂,兄弟們,你們快來看看這是怎麽迴事,這個殺人犯要和我們同事”。


    “不可能。”


    “這怎麽可以?”


    “那我們不也成了勞改犯了嗎?”


    “說的是,堅決不能讓他留在這兒,要是上麵不撤迴這個決定,我們就不幹了。”


    “對,罷工。”


    屋子裏傾刻群情激憤,人人都仿佛受了莫大的恥辱,由於對十年前賀強生的所作所為還有一點記憶,大家隻敢對站在門口的人動動口而已,但那可憐的工作證就沒有這麽幸運,立刻成了發泄眾人不滿的對象,被無數隻腳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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