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她一直都很喜歡很喜歡你,但我不知道媽媽為什麽喜歡爸爸這樣膽小糟糕的家夥,現在或許明白了一些。”


    卡捷琳娜走在父親前麵,埋頭自顧自,“我想是因為爸爸是個沒頭腦的家夥吧?不管怎麽樣,都會稀裏糊塗的頂上去……”


    隨即,轉過身笑著,“所以啊,媽媽才會老是和我說,爸爸其實是個膽小鬼吧?哈哈。”


    “……”


    漢巴忽然停了下來,低著頭。


    前麵聽到腳步聲停下的卡捷琳娜轉過頭,心裏忽然擔憂起來,緊張的看向父親。


    她還是害怕父親會變迴原來的死氣沉沉。


    站在前麵的卡捷琳娜等待著父親,瞧著父親握緊的雙手,心情隨著時間忐忑不安。


    她親眼目睹自己的父親的臉上滴落銀白的淚珠,目光瞪大震驚的失神。


    他哭了……


    自己的父親居然像個孩子一樣哭了起來!


    “你知道嗎?卡捷琳娜,我沒有救下你的媽媽,我沒有啊!?那次的火災本來我是可以的,我是能救出她的!賽麗亞,我的妻子,你的媽媽啊!


    我明明差一點就差一點啊,爸爸,爸爸沒用啊!卡捷琳娜,爸爸,爸爸……”


    漢巴整個人崩潰的跪坐在地上,終於向卡捷琳娜坦白了內心一直壓抑的痛苦和悔恨,雙手捂住臉喊著,“要是我跑慢一點的話,要是我可以多注意一下賽麗亞的情況的話,賽麗亞就不會死,賽麗亞她就不會死……”


    他開始泣不成聲。


    他開始懊悔自己為什麽這麽粗心大意,光顧著想要帶著賽麗亞離開這裏,而忽略了賽麗亞?


    “我是罪人,卡捷琳娜,爸爸是罪人……”


    漢巴抬起頭兩眼淚汪汪的盯著孩子哭喊,“我是殺害了你母親的兇手啊,卡捷琳娜!”


    流露出滿是愧疚的神色,朝著卡捷琳娜想要大聲喊著,“你不該原諒我的啊!”


    下一秒,卡捷琳娜低著頭跑向了漢巴,猝不及防的直接一把抱住了自己父親的腦袋,緊接著溫柔的沉默一陣,隨後眼神逐漸痛苦、無奈,直到悲痛的落淚。


    她哭著講,“媽媽,她其實根本就活不了,媽媽在救下摔倒的我的時候,她義無反顧的選擇掙脫了你的手跑向我。


    媽媽她在抱我的時候,她其實就被落下的石頭給砸中了腦袋……


    其實,媽媽早就知道了啊!


    她活不了啊!


    所以,她把我推開的時候,她才會說讓我照顧好爸爸啊!


    爸爸,不是罪人。


    我才是……


    如果沒有我的話,媽媽她,媽媽她……


    媽媽她才不會為了保護我被壓在廢墟下啊!”


    卡捷琳娜迴想起母親推開自己的笑容和最後的輕語,目光也逐漸開始黯淡無光,哭聲也啞然而止。


    一直以來,她都在努力的照顧自己的父親,努力試圖像小時候一樣用微笑和關心去治愈父親。


    可萬萬沒想到,等來的結果卻是父親變得沉默、偏執、易怒,甚至在後麵幾年越來越晚迴家,偶爾還會住宿在旅館內幾日不歸家。


    那時候卡捷琳娜就懷疑自己,是不是才是讓爸爸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如果不是體力差的話,怎麽會一不小心累得摔倒在地?


    如果不是我摔倒在地的話,媽媽又怎麽會迴頭撇下父親抱住自己?


    如果不是抱住自己的話,媽媽就不會被砸中腦袋!


    如果不被砸中腦袋的話,媽媽就可以活下來!


    那麽爸爸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那自己是不是就沒必要出生?


    所以,我果然是錯誤的對嗎?


    所以,我……


    麵臨崩潰的卡捷琳娜忽然被記憶中模糊的燙傷的大手抱住,聽著跪在地上父親的大喊,她的眼神也逐漸明亮起來。


    “卡捷琳娜,我隻是太愛賽麗亞了啊!


    每次看見你就想到賽麗亞!


    每次都會想起賽麗亞的最後一麵!


    這不是卡捷琳娜你的錯,你不是罪人,你是我和賽麗亞的希望,是生命的全部,是我們最珍貴的寶藏啊!


    我的女兒,卡捷琳娜!”


    這一刻,卡捷琳娜瞬間被拉迴岸邊,雙手死死抱緊了父親的。


    她其實一直很堅強。


    隻不過,她將會更堅強。


    “爸爸,金幣我來還吧?”


    哈巴懷裏的卡捷琳娜傻笑著,眼角還擠出一滴滴眼淚。


    ……


    奧郎村高塔駐紮兵營。


    此處的空地上,阿爾讚直接迴絕了,“不行,哪有讓女人加入十字救濟會護衛隊的說法?我們男人都還沒有死絕,你一女人瞎操什麽勁?”


    說完之後,連忙走向一邊,抬起腳踩在石頭上,拿起了水囊打開喝了一口,壓根不看年紀小的卡捷琳娜一眼。


    他真的搞不明白了。


    這瘋丫頭怎麽突然想加入護衛隊了?


    阿爾讚想了半天,他怎麽也想不明白。


    “可十字救濟會護衛隊招募的要求上並沒有說不允許女人參加選拔,現在艾爾大人在公告欄宣告,二月份將會朝著洛伊湖以執政大廳為中心呈圓發展,後續還有陸陸續續接納和編製的難民進入伊卡洛斯,擴充護衛隊的人數也增加了名額,我認為我有這個資格!”


    卡捷琳娜跟在阿爾讚身後,不急不慢的說明自己的情況,“根據要求,救濟會新編製的護衛隊裏有不對年齡限製的後備儲備軍,我還關注公告上的條件要求……”


    看到阿爾讚喝完水開始朝著訓練場走去,卡捷琳娜立馬跟了上去,然後在後麵簡單明確的表達道:“我符合年紀,符合身高,並且我也符合普通年齡對應力量的標準,另外學習能力我不差,我很有信心成為十位中的其中一位!”


    阿爾讚根本沒去瞧她,而是指揮著自己的屬下,不耐煩的矯正,“你的力氣太小了,穆蘭,要用力,用力,不用力的話,你根本就對不起你今天吃的早餐!”


    “是,阿爾讚大人!”


    穆蘭迅速迴應,立馬堅決的加大力度,開始不斷的朝著自己的對手進攻。


    卡捷琳娜並未挪開目光,而是聽著啪啪作響的木劍擊打聲,心情也越來越煩躁,捏緊拳頭,同樣不耐煩,“究竟要怎麽樣才可以從你這裏獲得儲備軍的資格?”


    阿爾讚沒有迴答,麵無表情的望著訓練場地的屬下。


    “我要和你決鬥!”


    卡捷琳娜忍無可忍了,憤怒的向阿爾讚喊著,“我要告訴你,我一定可以擁有儲備軍資格,一定可以成為儲備軍!”


    阿爾讚還是沒有迴應卡捷琳娜,而是一直等到卡捷琳娜隻是安靜的怒視著後,才緩緩開口講解了一下儲備軍。


    “你知道那十位儲備軍是幹什麽的不?是直接堅持六年以後就任領地騎士的!這根本就不是小打小鬧,而直接在伊卡洛斯鎮內挑選未來的十位騎士貴族,你以為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就算你一打六表現上很突出,可儲備軍的十位名額是一年一次篩選出來的,你現在十歲,假設你今年成為了儲備軍,可下一年就會有十個人同樣選拔出來挑戰,而你要在這樣的選擇機製裏麵堅守六年。


    六年……第二年開始,你那時候作為女生的優勢就完全不複存在了。


    到時候,你能夠接受這樣的失敗嗎?


    並且年齡超過了十六歲,你就會失去資格,那麽也就意味著,有的人即使失敗了很多次,隻需要十六歲一直贏六年就可以了,那時候,所有人一定都會挑選身為女生的你,你明白不?”


    說完之後,阿爾讚平靜的盯著隻有胯高的卡捷琳娜,看著她那堅毅的眼睛被吹過的頭發遮擋住臉,於是不耐煩的伸手揉搓了一下腦袋。


    “真的是麻煩,所以我最討厭小女士了……”


    然後,阿爾讚抬起頭看著先前的穆蘭,喊住了他們兩人,“穆蘭,雷歐,你們都停下把劍給我們。”


    我們?


    停下的穆蘭和雷歐看向了矮小的卡捷琳娜。


    兩人相視一眼後,他們才將木劍送至兩人手上,識趣的後退至阿爾讚的身後,看著阿爾讚走向訓練場中心。


    隨著阿爾讚的加入,周圍其他屬下都停下來紛紛圍堵著,開始關注不熟悉的卡捷琳娜。


    握住沉重木劍的卡捷琳娜也打量著周圍的大叔。


    “你來找我不去找奧德和皮休他們,很顯然他們已經拒絕了你,而我是你唯一的機會不是嗎?”


    阿爾讚停下來轉身,看向了忽然睜大眼開始緊張的卡捷琳娜,目光之中充滿了平靜。


    所有隊長中,聲譽最差的就是自己。


    甚至伊卡洛斯一些單身漢還調侃“寡婦之友”來詆毀自己,掩飾他們自身的無能和軟弱。


    自然很清楚,眼前這個一把火燒了五座房屋的女孩已經是窮途末路了,隨即等待著對方發起進攻。


    “……”


    卡捷琳娜握緊木劍,臉上立馬流露出憤怒之色,咬緊牙關,狠狠地看向阿爾讚開始雙手緊握。


    她不明白為什麽女生不能參加!


    難道就是因為這個儲備軍的規則?


    堅守六年而已,難道很難嗎!


    卡捷琳娜並不相信男生力氣比她大這件事,閉上嘴隨即開始蹦腿朝著不動如山的阿爾讚侵襲而來。


    在阿爾讚眼中,她的攻擊如同棉花一般無力。


    瞧著緩慢的速度、柔弱的力量和莽撞的進攻方式,也是興致全無的直接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豎劈下去,一擊重力下去便直接擊飛了對方的訓練劍。


    卡捷琳娜立馬被阿爾讚成年人的力量打得雙手發疼又發麻,直接痛苦的仰著頭,不知不覺已經蹲下來,產生了想要放棄的念頭。


    阿爾讚並不在乎她的感受,語氣冷淡,“戰場上敵人可不會和你過家家,孩子。


    你甚至連十秒鍾都沒有堅持到。


    你知道強盜和盜賊他們得到的女人都是什麽下場,孩子?


    你不會真以為那騎士儲備軍是好當嗎?


    在真正的戰場上,敵人會比強盜和盜賊更加沒有底線!


    你不會覺得,你所信仰的神明會向被敵人擊敗的你施以援手吧?


    和你說說現實的孩子,當你被敵人捕獲的時候,他們會因為你是女人將你的盔甲和衣服卸得一幹二淨,然後會排著輪次,用他們那肮髒的軟線蟲踐踏你的尊嚴。


    在這個過程中不會有人向你施以援手,你撒尿、拉屎和吃飯的地方會被塞滿,你甚至無法唿吸。


    直到他們盡興,要麽圈養著你,讓你永遠暗無天日,要麽直接殺了你,不給你匯報他們行蹤的可能性,將你埋在無人所知的土壤裏。


    甚至,他們可不會因為年齡而為你大發善心。”


    阿爾讚冰冷刺骨的語言使得周圍人迴憶起清理一些好運盜賊的現場,突然便憤怒了起來,紛紛露出兇惡與怨恨。


    卡捷琳娜並不知道阿爾讚後麵具體所指,但她聽聞過強盜和盜賊這一類人的行徑,隻不過注意力全在前半段,激起了卡捷琳娜的變強之心。


    忍著手指的疼痛,牙齒繃緊的伸手重新撿起來地上的木劍,雙手緊握之後,一語不發的再次朝著阿爾讚發起了進攻。


    之後,周圍人全場寂靜。


    一直陪同到卡捷琳娜完全被擊倒在地,全身是傷的大口喘息。


    “……”


    阿爾讚瞧著居然堅持了兩個小時的卡捷琳娜,有些意外她幼小的身軀所蘊含的精力,更意外她那堅毅未曾動搖和改變的目光。


    正如夕陽下麥子一般的色澤,滿是不屈與抗爭。


    隻不過,卡捷琳娜也抵達了極限。


    阿爾讚看著精疲力盡的卡捷琳娜,俯視她一點一點的試圖爬起來、翻身和拿起武器,手也不禁捏緊了劍柄。


    卡捷琳娜依然是那副咬緊牙不服輸的樣子,然後搖搖欲墜幾下才站穩身形。


    站穩以後,卡捷琳娜再一次朝著阿爾讚發起了進攻。


    隻不過,還未抵達阿爾讚攻擊範圍,她便直接腿軟的跪在地上,整個人向後倒去,雙眼沒了堅毅隻剩下無法置信。


    她躺在地上開始大口喘氣,渾身上下已經失去了知覺,就仿佛沒有了手腳一般。


    意識也迅速的模糊不清,很快便當著阿爾讚一群人的麵暈了過去。


    “隊長!”


    穆蘭率先開口。


    “她和你們不一樣死了不了,少一驚一乍的!”阿爾讚立馬朝著其他人訓斥,“還不背著小家夥去找醫生?”


    “哦,哦!”


    穆蘭和雷歐立馬反應過來,連忙抱起卡捷琳娜,飛速的離開訓練場,朝著奧朗村的醫館飛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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