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垂下,小院前燃著火堆,八個人分八方席地而坐,遠遠看來,像是在舉行一場安靜的篝火晚宴。


    眾人相互介紹後,已熟絡了起來。


    木架上的獅肉已滋滋地冒出了油。


    矮黑的胖子名叫陳銘東,他撕下一塊獅肉,大口地咀嚼著,一麵端起石碗,喝了口酒,笑道:“齊開老弟年紀輕輕就已是六段武者,想必來曆不凡,今天我們天山六傑能認識你,完全是緣份使然。”


    他不說粗話的時候,看起來倒也很和善。


    齊開也咬了一口獅肉,道:“小弟初來乍道,本該拜訪各位才是,但這兩日在養傷,未曾出過門,還望各位莫要責怪。”


    陳銘東道:“藹~老弟這是哪裏的話,以老弟六段武者的身份,無需客氣。”


    成寶也笑著道:“天山六傑在方圓二十裏內,名聲顯著,我也早有耳聞,卻想不到在今日這種情況下認識,我們能坐在這裏喝酒吃肉,真是多虧了齊開。”


    削瘦少年名叫文飛,他也笑著道:“我也沒想到齊開兄對八方拳竟有如此深的造詣,今日之後,你可一定要指點指點小弟啊,免得我再受師兄們的欺負。”


    文飛本來給齊開的印象是冷漠果敢,但當齊開看到他的笑容時,他就發覺其實文飛其實還很隨和,於是他就笑著道:“造詣談不上,隻是略懂一點罷了。”


    明明滅滅的火光在他臉上跳動,文飛忽然梗著脖子道:“如果你隻是略懂一點的話,那我師父也隻能算是皮毛了。”


    陳銘東忽然大笑道:“齊開老弟,你可能不知道,我這位六弟,平時誰也不服,甚至有時還會和我頂撞,但他一見了你之後,就像風狼見了烈焰獅一樣,立刻沒了脾氣。”


    齊開道:“陳兄實在是抬舉老弟了,可惜我不方便喝酒,如若不然,我定敬你一杯。”


    文飛道:“齊開兄不必自謙,老大說的沒錯,我今天遇著了你這樣的八方拳行家,自然是心服口服,老弟還有個不情之請,希望齊開兄弟不要推脫。”


    齊開道:“隻要是我力所能及,我一定不推辭。”


    文飛期待地望著齊開道:“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希望你能陪我到八方門走一趟。”


    齊開沒有說話,陳銘東卻大笑道:“他必是想讓老弟替他教訓他那些平日裏十分囂張的師兄,”他戲謔地看著文飛,又笑道:“我說得對不對?”


    文飛道:“不錯,那又怎麽樣?”


    齊開歎了一口氣,道:“並非是我不願去,隻可惜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去辦,”他苦笑著道:“我本已打算明天就向成叔告辭的。”


    成寶吃了一驚,道:“你明天就要走了?”


    齊開道:“我已叨擾了幾日,多謝成叔的救命之恩。”


    陳銘東忽然喝道:“救命?!難道齊開老弟被人追殺?若果真是這樣,我們天山六傑絕不會袖手旁觀!”


    其他五人紛紛喝道:“這口惡氣,我們替老弟出定了!”


    齊開苦笑著搖了搖頭,卻將目光投向成寶,歉意地道:“成叔,其實我並非是被野獸追趕......”


    成寶忽然道:“我知道。”


    齊開驚訝地看著成寶,道:“你知道了?什麽時候知道的?”


    成寶喝了口酒,道:“一個即將突破到六段的武者,又怎麽會懼怕天山上的野獸,更別說被追得筋疲力盡了。”


    齊開釋然笑道:“看來是我大意了,竟沒注意到這點。”他又接著道:“並非是我故意隱瞞,而是我的對手,實在太強大,我不能連累了你們。”


    陳銘東忽又道:“有多強大?!我不相信他一個人能敵得過我們在這裏的所有人!”


    齊開苦笑著點點頭,道:“恐怕不僅如此,就算再來十個五段武者,也依舊不會有變化。”


    陳銘東說不出話了,其他人也都紛紛沉默了。


    究竟是什麽樣的實力才能不將十幾名五段武者放在眼裏?七階?八階?


    文飛忽地長身而起,道:“如果齊兄不嫌棄,不如到八方門中躲避一陣子,我師父雖然說隻是八段武者,但隻要在八方門中,就沒有人能傷得了他。”


    齊開忽然笑了,道:“各位能替我感到擔憂,齊開已經很感激了,但我的對手來頭很大,各位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當務之急並不是躲避,而是想向各位打聽一件事。”


    眾人眼睛一亮,都等著齊開接下來的話。


    齊開歎了一口氣,目光也黯淡了下來,他緩緩道:“昔年修道界中一件寶物,據說是條項鏈,無論是誰得到了它,也無論他是魔法師還是武者,實力都會大增......”


    陳銘東忽然截口道:“美人心!”


    齊開疑惑地看著陳銘東,道:“傳說中的項鏈怎麽會有‘美人心’這個奇怪的名字?”


    在齊開看來,絕頂的項鏈必定都有一個好聽而且含義很好的名字,他萬萬沒想到竟還有叫‘美人心’的項鏈。


    陳銘東答道:“因為美人之心最惡毒。”


    未等齊開說話,他轉而問道:“難道你不知道這條項鏈?”


    齊開尷尬地搖了搖頭,道:“以前我對這些事從來不關心......”


    文飛忽然道:“不錯,如果你對這些事都關心的話,現在也不會是六段武者了。”


    陳銘東若有所悟地點點頭,笑道:“看來你以前隻醉心於武技。”


    齊開沒有說話,似已默認,隨後他又疑惑地問道:“如此說來,這條項鏈應該不是個善物,為何有人卻偏偏想要得到它?”


    陳銘東道:“剛才你也說過,隻要是得到它的人,實力必然大漲。”


    齊開目中的疑惑之色更甚,武極殿主本已是個修為極高深之人,為何還想千方百計得到它?難道他還有其他目的?


    眾人盯著齊開,隻見他的目中跳動著燃燒的火焰。


    過了很久,他才道:“如何找到這條項鏈?”


    陳銘東大驚道:“你也想得到它?你難道也不知道每個得到它的人最後都慘死於項鏈之下?”


    齊開果然吃了一驚,道:“這又是為何?”


    陳銘東道:“雖然我沒見過,但據傳說,這條項鏈要吸食人精血,才能發揮威力,所以以前每個擁有過它的人無一不是精血耗盡而亡。”


    齊開反而更想不通了,既然武極殿想得到它,就不可能不清楚它的利弊......他忽地又問道:“既然那些人明知這條項鏈會食人精血,為何不索性丟了它以保全性命?”


    成寶忽然也道:“這種大兇之物,並非想丟就丟的。”


    齊開道:“哦?”


    成寶道:“聽說想要使用這條項鏈的人,必須以‘血煉’之法才行。”


    齊開道:“什麽是‘血煉’之法?”


    成寶也微微一驚,他也沒想到齊開竟也不知道令人聞之色變的‘血煉’之法,緩緩答道:“‘血煉’之法,顧名思義,就是以自身精血煉化後收為己用,是個極為兇險的方法。”頓了頓,他又接著道:“而且還聽說,隻要這條項鏈一旦被煉化,就會融入使用者的身體之中,再想取出,隻有殺了此人。”


    齊開抽了一口冷氣,喃喃著道:“天下間竟還有這等兇險之物,可為何偏偏還有這麽多人想要得到它?它究竟又是如何讓人實力大漲的呢?”


    成寶也歎了口氣,道:“不錯,此種兇物,最好還是不要碰的好。”他又答道:“據傳說,‘美人心’乃是上古時期,雲慶仙子凝聚全部精血輔之以一種極詭異的心法煉製而成。”


    齊開皺了皺眉,道:“這雲慶仙子為何舍命煉出這條項鏈?”


    成寶答道:“隻因他的夫君顧東大帝移情別戀,喜歡上了另一個女子,所以她就煉出這條項鏈,命下人在她死後將項鏈送給顧東大帝,她生前雖然不能完全占有他,死後卻未放過他。”


    齊開喃喃歎道:“美人之心,果然惡毒......”


    他又道:“我並非是想得到這‘美人心’,而是我的對手也在尋找這條項鏈,如果我先找到,就掌握了主動權,形勢就會對我有利。”


    成寶鬆了口氣,道:“想到找到這上古的兇物,怕是不容易,但也非全無線索,東南方數十裏外一座高山上隱居著一個世外高人,據說此人上知天文,下曉地理,有測過去斷未來之神通,但他見不見你,卻不好說了。”


    齊開道:“竟有人真有如此神通?”


    成寶笑了,道:“我也沒見過,隻是傳聞而已,但聊勝於無,好過沒有一點線索。倒是你,以後可千萬要小心才是,莫再像這次一樣了。”


    齊開也笑了,道:“我之所以不敢喝酒,就是因為我要時刻保持清醒,以防對手偷襲,你也不要太擔心,我自有保命的手段。”


    忽聽夜空中傳來一聲冷笑:“果真如此麽?”


    笑聲不絕,幽黑的夜空裏,忽然降下十幾道身影,將小院緊緊圍住!


    齊開麵色大變,忽地拔地而起,卻又緩緩地落了下來,接著又落下一個氣勢沉凝的黑衣人。


    天山六傑何時見過如此多的黑衣人,也從未感受過如此之多的淩厲殺氣,一時不由心生懼意。


    齊開環顧著四周的黑衣人,朗聲笑道:“閣下果然是君子風度,不願乘人之危,一直等到在下養好了傷才現身,在下感激不盡。”


    為首的血五,被氣得渾身哆嗦,過了很久,才冷冷地道:“今日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何保命的手段!”


    天山六傑隻見寒光乍起,卻看不到劍,齊開的身體已高高躍起,血影本已非常可怕,再加上暗影,已是股十分恐怖的力量。他不敢有絲毫大意,身體已飛速旋轉。


    隻聽‘叮叮’之聲不絕於耳,天空忽地落下幾名黑衣人,成寶赫然看見他們身上巨大的傷口,愣在原地,天山六傑也已愣住,他們萬萬想不到齊開的真正實力竟如此可怕!


    旋風暴雖然威力巨大,但來者卻是武極殿的精英,毫不畏懼這種大範圍攻擊,幾柄利劍又疾速向齊開刺去。


    劍本來已經刺中了齊開,但他的身體忽然憑空消失了,陡然出現在數丈外,血五冷笑著大喝道:“天網!”


    他盯著齊開半空中的身影,目中已有一絲殘忍之色,這張天網,是血影的殺手鐧,專門用來對付齊開,因為他知道,齊開的瞬移是有使用限製的!


    當由五人匯聚的天元力形成的大網迅速壓下時,網下的一切事物都將被細卻堅韌的天元之絲割成碎片!


    成寶驚唿一聲,眼看齊開就要被大網罩住,但齊開的身體忽然又消失了!


    竟然是連續瞬移!


    一個驚人的猜測在成寶和天山六傑腦海中浮現:齊開竟然還會魔法!他難道就是當今天下唯一一個魔武雙修的人?!


    天網落空,血五憤怒地吼道:“追!”


    黑衣人,來得快,去得更快,隻眨眼間,就看不見蹤影了。


    七人木然而立,怔怔無語。


    夜空寂寂,篝火悠悠。


    過了很久,文飛才驚惶地輕聲問道:“齊開就是齊開?”


    這本是句廢話,一個人本來就是他自己。


    但卻沒人嘲笑他,隻聽陳銘東緩緩歎道:“恐怕他就是天下間唯一一個魔武雙修的人......”


    文飛也跟著歎了口氣,喃喃著道:“我竟然還想讓他跟著我......”


    成寶凝視著遠方,緩緩地道:“想必那些黑衣人就是武極殿的人了......此處不宜久留,我們趕緊走!”


    人已走了,黑暗中的點點火光卻還不肯熄滅,似垂涎上方油光燦燦的烈獅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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