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開不急不徐地走在壽且城中,就和他剛迴來時一樣孤獨。


    大街上行人本來很多,但見了他之後,一個個都像是見了鬼般,唯恐躲避不及。


    齊開看著路人驚惶離去的背影,苦笑著搖了搖頭,眼中充滿了落寞地歎道:“齊開啊齊開,你終究還是落到了萬人唾棄的地步,可悲,真是可悲!”


    路人遠遠地看著他,果然不消片刻,幾十名武極殿徒就已將他團團包圍起來。


    齊開臉上竟毫無慌張之色,反而淡淡地著,仿佛來的人並非是要殺他。


    東方皓走出人群,臉色陰沉地盯著他。


    齊開卻似未看見,竟笑著道:“東方少主近來可好?自上次匆匆一別後,齊開深感愧疚,今日便登門拜訪,還望東方少主大人大量,莫和在下一般見識。”


    東方皓目中充滿了警惕,冷聲道:“來人,將齊開押迴武極殿!”


    四個彪形大漢立刻上前,兩人反扭胳膊,一人在前,一人在後地押著齊開。


    齊開卻還在笑,他笑著道:“在下隻是一個六階魔法師,東方少主何須如此大費周章?”


    東方皓冷哼一聲,卻未說話。


    一行人才押著齊開離開,稈道上立刻就圍攏了一大群路人,指指點點地評論。


    一人歎道:“齊開果然還是認輸了,沒想到他竟自投羅網,此去怕兇多吉少了。”


    旁邊一人嗤笑道:“兇多吉少?他還有逢兇化吉的機會麽?”


    立刻有人出言附和道:“不錯,想必他再想活著踏出武極殿大門,是不可能了。”


    又有一人疑惑地問道:“齊開明明可以逃走,卻為何要來自尋死路?難道他真的不想活了?”


    剛才說話的那人道:“想必他已被武極殿逼得走投無路了。”


    這人又道:“憑他的實力,隻怕並非走投無路吧,天下間還沒聽過誰能一招殺死十四名黑影衛。”


    又有一人緩緩地道:“看齊開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說不定已有了保命的手段也說不準......”


    眾人猜測紛紛,卻未能達成共識。


    這是齊開第一次身臨武極殿,縱使來時的路上他已作了數十種猜測,但真正到了這裏之後,這裏的情況仍舊令他萬萬想不到:若非親眼所見,他絕對不會相信武極殿的防衛竟然如此鬆懈,走了很久,卻才見到不過數十個武士。


    他本已抱定主意不開口,此刻卻還是忍不住問東方皓:“我原本以為堂堂武極殿必然守衛極為森嚴,但現在看來,卻並非如此,難道你們不怕有人偷偷潛進來?”


    東方皓冷哼一聲,傲然道:“敢偷偷潛進武極殿的人,隻怕還沒生出來。”


    齊開自嘲地一笑,道:“天下第一大派的氣度果然非比尋常,若非一心求死的人,是萬萬不敢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的。”


    東方皓目光閃動,冷冷地盯著齊開,道:“如此說來,你也是來一心求死的?”


    齊開搖了搖頭,苦笑道:“我若真一心求死,何必要來這裏受盡折磨痛苦而死?倒不如找個無人的僻靜之所,自我了結。”


    東方皓道:“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來送死?”


    齊開淡淡地笑道:“我之所以敢來,是因為知道殿主是不會輕易殺了我的。”


    東方皓道:“不錯,我們若讓你輕易就死了,豈非對不起你?”


    路上經過了數十座氣派的院落,但東方皓卻領著他停在了一個毫不起眼的院子前。


    小院很小,院牆也十分低矮,但院內卻被打掃得極為幹淨,竟還有各式各樣迎風綻放的鮮花,馥鬱芬芳的花圃裏,站著一個精心修剪著花葉的老頭。


    齊開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堂堂武極殿的殿主竟然就住在這麽寒酸的小院子裏,而且更沒有想到他竟是一個無論怎麽看都很普通平凡的老頭。


    老頭似乎沒看到幾人的到來,依舊專心地修剪著花枝。


    齊開看向東方皓,隻見後者恭敬地筆直而立,似那老人此刻正在做著一件極為重要的事一般,容不得旁人讓他有半點分心。


    過了很久,直到老人修剪完所有的花枝後,才將專注的視線從鮮花上轉移了過來。


    他一眼就看到了齊開。


    但他並沒有顯露出吃驚或是疑惑地表情,仿佛任何陌生人突然站在他的院子裏都是件很正常的事。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幾名黑影衛,幾人立刻退出了院子,隻剩下東方皓。老人這才道:“你就是齊開吧。”


    齊開道:“是。”


    老人道:“天下人都說你‘不務正業’,但他們卻未發現,其實你很很有魄力,竟敢隻身進入武極殿。”


    齊開道:“其實我今天來隻想證實,一個六階魔法師自爆的力量究竟能不能殺死你。”


    東方皓麵色劇變,齊開果然已抱必死之心,不過令他沒想到的是,齊開卻想和主公同歸於盡!隻霎那間,冷汗就已打濕了後背,他不由悄悄看向主公。


    老人竟哈哈大笑道:“若單憑六階魔法師的實力,恐怕還不行,早就聽說你是天下間唯一還敢魔武雙修的人,若是......”


    齊開截口道:“若是再加上六段武者呢?”


    東方皓大驚失色,一個六階魔法師自爆的威力已很恐怖,若再加上六段武者,那威力絕對不是一加一等於二了......


    老人也吃了一驚,道:“你竟也已是六段武者?!”


    齊開道:“晚輩不才,還多虧了前些時日薛前輩的幫助,這才僥幸突破。”


    老人目光閃動,霎那間,就已想出了其中的緣由,想必是薛無極想讓齊開走那兩個的老路,老家夥此計倒也毒辣。老人竟忽然笑了,凝視著齊開道:“果然後生可畏,看來我真是老了。”


    齊開道:“前輩還有這份閑情雅趣將院子整理得井井有條,何來‘老’之一說?”


    老人哈哈大笑道:“我若像你這般年輕,就不會在這裏種花了。”


    齊開道:“哦?”


    老人道:“我若在你這個年紀就有你一般實力的話,說不定就已開宗立派,創下一番天地。”


    齊開道:“前輩胸懷大誌,令人欽佩,晚輩倒是覺得,種種花的生活倒也不錯得很。”


    老人道:“既然如此,我就將這院子裏的花全部送給你,隻要武極殿有你看得上的地方,我也一並相送。”


    齊開道:“前輩好意晚輩心領了,但齊開無功,萬不敢接受。”


    老人笑了,道:“隻要你願意,你的功勞可以比任何人的都大,包括你身邊的那個人。”


    齊開看著臉色微變的東方皓,道:“不知前輩何意,還請明示。”


    老人搖頭笑道:“傳聞‘七聖徒’之首伯遜手中有一消失了三百多年的神奇項鏈,據說凡佩戴者,無論魔法師或武士,其實力都會大漲,老夫心下好奇,本想借來一觀,誰曾想令師不僅一口迴絕,還出手重傷了下人,想來其實這也隻是個誤會,怪就怪老夫監管無方,誤傷了尊師等人。”


    齊開眯著眼,沉默了很久才冷笑著道:“原來隻是誤會一場......”


    老人似乎未聽出齊開語氣中的異樣,緩緩道:“自那以後,老夫潛心悔過,決心不再過問俗事,將大權盡數交給了皓兒。”


    這本是一句道歉的話,但語氣淡然,不僅沒有一絲歉意,而且連一個道歉的詞都沒有。


    齊開似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難怪前輩肯窩居在此了。”頓了頓,他忽又接著道:“想必晚輩如果將那項鏈拿來,便就能殺了殺我師父的人,對不對?”


    老人似怔了怔,笑道:“隻要你把項鏈拿來,不用你動手,我一定讓他們自裁在你麵前。”


    齊開道:“既然如此,晚輩這就迴去取。”


    老人突然道:“你一個人未免太孤單,何況路途遙遠,還是派輛馬車送你,路上也好有人解悶,免得天下人笑話我武極殿不懂待客之道。”


    齊開道:“如此,就謝過前輩了。”


    寬闊而柔軟的車廂裏,竟還坐著兩個年輕美貌的少女。兩人三分羞澀,七分緊張地坐在一起,低垂著頭,雙手捏著衣角。


    八匹烈火駒渾身通紅似火,趕車大漢手中皮鞭劈啪作響,馬蹄如飛,車廂裏卻並不顛簸,反而十分平穩。


    齊開苦笑,沒想到武極殿想得還真周到,但他卻非此道中人,索性閉上了眼睛,不去看她們。


    見齊開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兩人倒是悄悄地鬆了口氣,卻不敢閉上眼睛,兩雙眼睛時不時悄悄打量著齊開。


    車廂裏充滿了幽幽的體香,讓齊開心頭激蕩,但隻要一想起腦海中的那個身影,這股欲望就立刻消失地幹幹淨淨,反而更多的疑問湧上心頭。


    武極殿的殿主說師父有條項鏈,為何我卻不知道?如果消息不是絕對可靠,武極殿也不會不惜殺人滅口,但如果真有,師父卻為何沒有對我說?難道他不信任我?還是,他根本從來就沒有把我當作他的弟子?


    想到此處,齊開的心像被千萬針紮。


    武極殿都千方百計想要得到的,究竟會是一條什麽樣的項鏈?


    師父已死,若想找到這條項鏈又該從何下手?


    齊開的眼睛始終閉著,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已神遊物外。


    車廂裏靜得出奇,趕車的大漢卻反而奇怪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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