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齊開一舉挫了武極殿的銳氣後,壽且城中便不再平靜,城外接二連三傳出黑影衛被殺的消息,武極殿雖然氣急,但偏偏對神出鬼沒的齊開無可奈何,隻能不斷增加人手。


    黑影衛的死訊,仿佛在告訴武極殿:我齊開迴來了!


    位於壽且城北方數百裏的一座大山絕巔之上,三五間寒舍中,一老人倚在躺椅裏,眼睛半闔,卻偶爾有精光閃動,隻聽他獨自喃喃道:“齊開大難不死,反倒有所精進,實在讓人刮目相看,但魔天閣為首一眾已被誅殺,各地魔法會也被武極殿實力牽製,短時內定抽不出人手來,但他卻為何仍如此有恃無恐?”


    他閉上了眼睛,陷入了沉思。


    武極殿,正中小院。


    雖然武極殿近日來連損數十名暗影衛,但老人仍舊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緩緩除著花間的雜草。


    東方皓已站了有半個時辰,卻一動也不敢動,也不敢說一句話,仿佛老人此刻正在做著一件極為重要的大事,容不得有半點分心。


    過了很久,老人才直起身,手中卻握著一柄短匕。


    原來他除草用的工具竟是柄短匕,難怪小小的花圃卻耗費了他近一個時辰的時間。


    他忽然道:“你可知道我為有草鏟不用,卻偏偏用匕首?”


    東方皓一怔,老人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讓他一頭霧水,他隻有默不作聲。


    老人鼻子裏嗯了一聲,似有些失望,道:“武極殿傳承到我這裏,已有九代,之所以今天能有這樣的成就,靠的是我們手中的武器!所以我們要時時刻刻握住手中的武器!”


    東方皓恍然大悟,道:“主公所言極是。”


    老人接著道:“如果有人膽敢侵犯武極殿的威嚴,哪怕不惜任何代價也要將之繩之以法,這道理應該不用我再教你。”


    東方皓垂首道:“黑影衛的實力本已不弱,但齊開卻不知用了什麽方法,竟然實力大漲,這些天我們已經連續損失數十位好手了。”


    老人哼了一聲,道:“難道我武極殿隻有暗影衛?”


    東方皓吃了一驚,道:“主公的意思是,動用那支隊伍?!”


    老人沉聲道:“是時候讓天下人見識見識‘血影衛’了,免得天下人以為我堂堂武極殿隻能任人欺淩!”


    東方皓想起這支一直以來秘密訓練的隊伍,頓生豪氣,不禁笑道:“主公英明,血影衛的出現,定能讓天下人為之顫栗!武極殿的威名也必將重揚世間!”


    走出小院,東方皓的情緒已不像來時那麽低落,他隻要一想到血影衛是‘薛無極血公子’多年來親手訓練而成,他的身體就忍不住顫抖起來。


    薛無極早年以殘忍暗殺出名,十五年前,因為刺殺‘驚風寨’寨主‘神行萬裏輕如風吳天’不幸失敗,反被重傷,實力從此一落千丈,後被武極殿招至麾下,命他秘密訓練一支隊伍。


    即使他的實力大不如前,但他的經驗卻不比之前減少,反而更加豐富,因此被武極殿看中。


    血影衛隊隻有十個人,但這十個經過層層苛刻的選拔而出的人,無一不是天賦過人,反應超群之輩,再由血公子親手訓練十五年,他們的實力究竟如何,就連東方皓也不敢妄加猜測。


    僅過了半個時辰,兩名看起來很普通的中年人就來到了東方皓的麵前。


    兩雙無精打彩的眼睛麻木地看著他。


    東方皓盯著這兩個人仔細地瞧了半天,卻沒瞧出任何特別之處,若非要說他們的不同之處,就是他們似乎很漠然,像是木頭人般沒有感情。


    因為東方皓無論用什麽方法,也不能令這兩個人有絲毫波動。


    過了半晌,一人忽然道:“少主為何如此盯著我們看?”


    東方皓突然迴過神,略有尷尬地笑道:“你們真的是薛前輩訓練出來的血影衛隊?”


    另外一人道:“薛叔說過,最有可能成功暗殺目標的人,往往是那些看起來最不起眼的人。”


    東方皓恍然道:“原來如此。”他又接著道:“二位如稱唿。”


    這人躬身道:“少主不必客氣,我叫血五,他是血六。”


    東方皓點點頭,道:“你們的任務是殺了齊開,但他形蹤飄忽,擅長易容,最顯著的特點就是魔武雙修,城外已經接連損失了數十位黑影衛了。”


    血六道:“遵命。”


    沒有一句多餘的話,兩人就已齊齊轉身離去。


    東方皓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心中忍不住暗自琢磨:這兩人看起來平平無常,就算是走路也看不出任何特別之處,難道隻憑他們兩人就能殺了齊開?


    城東外有條不大的河流,河岸兩邊種滿了紫葉柳。


    每年的春天裏,當藍色的柳絮飛雪般灑落在紫色垂髫下的時候,若漫步在開滿河岸的白色小花間,倚坐在綠色的草地上暢談,藍的雪,紫的天,白的花,綠的草,在這種唯美的環境裏,閑聊也變成了呢噥。


    所以這裏成了戀人們約會的最佳地點。


    齊開伏在修長而茂密的紫葉中,靜靜地等著他的第十個‘獵物’。


    他已經成功暗殺了九名以暗殺而成名的暗影衛,但此刻他卻仍舊不敢有絲毫放鬆,他還清楚地記得上次隻要他的風刃再晚到一瞬間,那名暗影手中的信號就會被送上天空,若周圍的暗影衛全都趕過來,他隻能落荒而逃。


    即使已在密葉中蟄伏了兩三個時辰,齊開的身體也不曾移動分毫,仿佛他的身體像木頭般沒有感覺。


    輕風拂過,紫色修長的葉子婆娑搖曳,齊開忽然想起了一些本不該在此時想起的往事。


    那時,正值早春,紫葉柳淡紫色的新葉還未完全舒展開,顏色也不如現在這麽深,他們在紫色的柳葉和藍色的飛絮裏,漫步在青色的小道上,數著遍地的野花。


    他看著她俯身采花,長長的青絲飛揚在微風裏,白衣也如飛雪,她小心地摘下一朵花,拿到眼前看了又看。


    花美,人更美。


    她臉上欣喜的表情令他永遠也不能忘。


    那一刻,他隻覺天地間忽然失去了色彩,腦海中隻有那個宛如從書畫中走出的女子。


    他的心微微有些悸動,甩卻腦中的想法,環顧著四周。


    此時路上幾乎沒有行人,隻有兩個共挑著一口箱子的人遠遠走來,他們走得並不快,但很有默契,前麵一人剛邁出左腿,後麵一人就邁出了右腿,齊開隻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們必是以挑工為生,他暗歎了一口氣,腦海又浮現出那個令他魂牽夢縈的身影。


    現在,想不到他又迴到了這裏,經過兩年的時間,昔日飄飛的柳絮已付與流水,昔日一塵不染的青石小道也已鋪滿落葉,就連昔日走在他身畔的女子也已兩年未曾見過一麵。


    他又暗暗歎了口氣。


    抬箱子的兩人走到樹下,緩緩缷下擔子,坐在石凳上休息。


    齊開忽然很羨慕這平凡的兩個人,過著最平凡的生活。


    一人揉捏著肩膀,一人拿起肩上的墊布擦了擦額頭,但兩人隻是靜靜地坐著,卻未說一唏話。


    齊開看著他們,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兩人明明配合得很默契,看起來就像常年在一起挑擔,但如此熟悉的兩個人為何在勞累休息時卻不說一句話?而且,兩人衣服的麵料雖然粗糙,但剛才那個擦汗的人的墊布卻很鬆軟,肩頭的麵料也很新,完全沒有一絲常年挑擔的痕跡。齊開又仔細地看了看另外一人肩上的墊布,果然也是嶄新的。


    常年挑擔的人,墊布會被壓得十分硬,也會被得十分光滑,但兩人的肩布卻為何都是嶄新的?


    他目光閃動著,剛察覺出兩人的異常之處,那擦汗之人忽然向他撲來。


    原來他趁左手擦汗之際,右手已悄悄拔出短匕。


    隻見寒光一閃,一柄雪亮的短匕就出現在齊開眼前。


    齊開第一次見到速度如此快的人,他也已知道自己已經暴露,隻有翻身飛起,躲過這勢如利箭的短匕。


    又一道寒光閃過。


    原來剛才在擦汗這人身體飛起的同時,另外一人已迅速繞至大樹的後麵,所以齊開躲過先前一人的偷襲,另外一人的偷襲就尾隨而來,兩次攻擊如行雲流水般毫無遲滯。


    齊開此時身在半空,倉促之間,身形已無法迴轉,他似已絕無可能躲過這一擊!


    隻聽‘叮’地一聲,血六忽然覺得手中的短匕像是刺到了一塊鋼板上,反震之力讓他手腕一麻。


    齊開就覺背後一股大力湧來,他索性借力飛出,落在另一棵樹上。


    血六吃驚地看著齊開,難道他身上穿著鋼鐵鎧甲?


    齊開此刻卻比血六還要吃驚得多,這看起來很平凡的兩個挑擔人不僅走起路來很默契,出手偷襲時更是默契,看來兩人必是此中老手了。


    血五的身體還在空中,左腳輕輕點了點隨風飄蕩的柳枝,柳枝忽地一蕩,他的身體忽然不可思議地變了個方向,又朝齊開衝了過去。


    這個看起來很平凡的人,竟然有著如此出眾的輕功!


    齊開知道今天踢到了釘子,轉身就向南方掠去。


    三個人,三道黑影,向南方疾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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