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_86946“不是這樣的!”艾摩從不知道,自己降生給親人造成這麽大的磨難。他一直想象自己是愛與幸福的結晶,是在甜蜜氛圍中來到這個世界的。


    “都死了!”現實是冰冷的,如同奶奶無情的言語,“你父親和你爺爺,落在光明徒手中就是烈火焚身的下場。而你母親,自爆元神後就徹底結束了。”


    “媽媽!”悲慟的艾摩,實在不知自己的故事如此悲催。他哭著跳出地窖,向著無盡原野飛奔,想遠遠地跑開,甩掉苦難的命運。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父母離世的消息,可今天的故事還是讓他心頭刺痛。這份痛苦壓抑著心靈,在心頭堵得慌,隻能用拚命奔跑和唿哧的粗氣,將壓力釋放。


    跑了很久,太陽已經很高了,筋疲力盡的艾摩,又迴到昨日摸魚的大石頭旁,似乎隻有這裏才給他些微安全感。岩石下沒有風,太陽暖洋洋曬過來,如同母親的溫柔安撫。


    原來他能進入哭沼,原來可以吃白魚,竟因為是在哭沼內所生。可靈魂附體之時,又讓母親丟了出來,所以也能在外界生存。


    但這份遊走兩線之間的機遇,也是非常危險的命數,如同行走在刀刃上,稍一不小心就是身死之禍。難怪奶奶千叮囑萬叮嚀不讓隨便進哭沼,就怕遇上靈魂崩裂的危險,畢竟每個出來的苦沼生靈,都是肉爛如泥的下場。


    艾摩漸漸停下了哭泣,讓他從悲傷中清醒的是肚子裏那份火燒火燎的饑餓感,如何果腹又成為當下更重要的難題。


    其實僅僅跨出一步,就能踏進溫暖哭沼中,享受到美味白魚了,但這一步踏出去,既給自己平添很多變數,也肯定惹得奶奶生氣責罵和*懲罰,而天上的母親也定然不願見到。


    在道德與生理雙重考驗下,艾摩選擇了更為艱難的道德之路,他內心掙紮著離開這片水澤,向著東方的花海之地進發,要去采摘紅果果。


    昨天這條路很容易,飛跑著一會就到了,但今天卻是那麽漫長,怎麽也走不到地方。


    凜冽北風又吹了起來,明亮的太陽也沒了溫度,單薄舊衣衫根本溫暖不了身體,艾摩全身關節開始變緊,早已凍僵的腳趾根本沒有了知覺,隻能木木前行。


    “迴頭吧,就吃一條白魚,小的也行,馬上就暖和了。”艾摩的腦海裏,有個小人跳了出來,努力蠱惑道,“再往前走就凍死了,還不如吃條白魚撐死得好。”


    “千萬不能迴頭!”又一個小人跳了出來,對頭頂白魚的小人反駁道,“要聽奶奶的話,不進哭沼了。就去吃紅果果,一定別再犯錯。”


    “奶奶也看不到,不說就行了!”腦海中的小人,抱著白魚大啃大嚼,“白魚比紅果果好吃多了。”


    “咕咚。”紅果果小人使勁咽下一口唾液,握著手裏小小野果,意誌開始不堅定了,但嘴裏還強著,“就吃紅果果,奶奶才高興。”


    “紅果果!”就在艾摩意誌動搖前,眼睛終於捕捉到了那片紅果果林,身體一下子有了力氣,跌跌撞撞撲了上去。剛才這段路,肚子太餓了,身體也已凍透,手腳都不靈便。


    把手揣在腋下使勁捂了捂,艾摩勉強手指伸直,抓住一個紅果果,使勁拽了下來。枝頭鋒利的尖刺,瞬間刺穿了手掌皮膚,隨著慣性,劃出一條長長傷口。


    昨天有白魚熱流療傷,傷口很快就能止血,可今天沒有白魚在肚子裏,這股鮮血就停不下來,點點滴滴灑落到荊棘叢中,如同開出了鮮豔的梅花。


    哢哧一口,餓極的艾摩不顧手掌還在流血,先惡狠狠吃了個果子。成熟的野果又脆又甜,但實在太涼了,就像啃冰一樣。在寒冷的冬季,全身凍得通透,哪怕再美味的冰果,也比不過暖胃的白魚。


    可艾摩不敢迴頭,這條路是奶奶選的,或許就是自己的命,幸福從來與己無緣,苦難才是家常便飯。


    勉強吞下幾個野果,肚子裏沒那麽火燒火燎難受勁了,但冰涼的果肉下肚,很快就感覺胃裏不適。隻是這份感覺比方才饑餓滋味好受一些,讓他有氣力捏住手掌傷口,勉強止住血。吃了點東西,手指也變得熟練靈活了些,能避開枝頭尖刺摘下果子了。


    艾摩一直不停地吃,直到野果都滿到喉嚨了,才住下嘴,但這些冰冷紅果果沒帶來一點飽腹感,隻是讓他知道吃得夠多了。之後艾摩勉強又摘了些果實,塞進衣衫口袋中,今天不敢撩起衣衫兜果子了,天氣實在太冷。


    這個時間,太陽已近偏西,艾摩不敢鬆懈,怕日落之前迴不到地窖,在寒冷荒原上過夜可是死路一條。昨日如鳥般飛奔,如今卻是腳步蹣跚,口袋裏的野果是那麽沉重,讓他不時冒出丟棄幾個的念頭,可想想奶奶幹瘦身軀,還是沒舍得放棄。


    迴家的路是那麽遠,身後影子越來越長,似乎也拖累了腳步。太陽墜落得如此之快,似乎也不忍心再多看一眼世間的苦,要早早躲到荒草裏不見不煩。


    頂著刺骨寒風,艾摩一路艱難挪步,終於伴著日落進到地窖裏。


    “奶奶,我迴來了。”艾摩勉強把口袋裏野果拿出來,然後一頭鑽進被窩中。地窖內也是陰冷陰冷的,好在沒有寒風,而且還有可親的奶奶。


    “明天不要出去了啊,天暖些再說吧。我這把老身子骨,幾天不吃沒關係的。”奶奶痛惜地給艾摩蓋好被子,非常心疼孩子的艱辛,但時機不到,有些事情還不能做,隻能再熬一個月,就能結束這段苦旅了。


    “那怎麽行,你都瘦了。”艾摩非常孝順,就怕奶奶也離自己而去。有奶奶心中才有牽掛,有了奶奶地窖才沒那麽冰冷,有奶奶這裏才是個家。若是沒了奶奶,一個人孤苦伶仃又有什麽意思,“我長大了,這點苦沒事的。明天我早點去摘,一定多拿幾個迴來。我再也不進哭沼了,放心吧奶奶。”


    “乖孫子就是聽話,奶奶相信你。快睡吧。”老太婆握著冰冷野果,心中暖暖的,這份親情也是她最割舍不了的。孩子這麽懂事,也讓她非常躊躇。


    哭泣沼澤是渚月大陸上最為神秘的地方,也是最惡毒的生命禁區,沒人能夠抗住哭沼精神壓製,哪怕是目空一切的光明教宗也不敢。如今老太婆晉升到暗夜魔師,但對哭沼還是非常畏懼。


    哭沼詭秘莫測的靈魂壓迫打破腦袋也想不出來,為什麽能迷惑心智,這可是《暗夜之書》也沒記載。盡管她也沒見過暗夜之書,但聽她的奶奶說過,暗夜之書是渚月大陸最古老的書卷,比光明神的經書都為古老,上麵記錄了渚月大陸從神話時代到現在所有的曆史,是世上最珍貴的典籍。


    當時她還小,聽奶奶這麽說,曾好奇問道這麽多東西都記載了,暗夜之書該有多厚啊。當年幼稚問話曾經讓老一輩哄堂大笑,這個笑聲直到現在似乎還能聽得見。但就是這麽淵博的寶典,也沒記載哭泣沼澤的奧秘,對哭沼壓迫靈魂的詭異之處語焉不詳,隻是警告大家無論如何都不得妄入。


    艾摩是個特例,他非是哭沼生靈,但在哭沼內降生,所以能在哭沼中短暫生活。但這片三萬裏的魔鬼禁地太過於恐怖,老太婆可不舍得讓自家孫子遭受任何不測,為了將危險降到最低限度,無論生活多麽艱難,還是堅決限製艾摩進入其中。哪怕因此給孩子的生活增添了艱難,但也不能為求一時之快,遭受滅頂之災。


    暗夜族的放逐,是因為光明神詛咒,更因為對暗夜神的信仰。在光明神主宰的大陸上,他不允許見到其他宗教,所有異教徒都被驅趕到放逐之地,而且永世不得迴返。暗夜一族放逐到絕望荒原上之後,還是受到光明教徒屢屢追殺,族群凋零至斯還是沒有停手。


    伴隨暗夜神信仰的,是得以激發血脈潛能的暗夜秘術。但暗夜秘術是苦熬魂魄的秘法,在未滿十二歲之前,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孩子接觸,否則未成熟的三魂七魄就會迷失其中,最終成了無知無欲的暗夜傀儡。這份慘痛的教訓,是暗夜一族用鮮血和性命總結出來的,可不比光明聖法從娘肚子裏就能修煉。、


    由於這個限製,修煉前期光明聖法遠勝暗夜秘術,但到了後麵,光明聖法必然會有一段時期的停滯,而修行暗夜秘術則一帆風順,隻要條件允許還是能趕超。可在這片光明神主宰的大陸上,渴求同樣的修煉氛圍難於登天。但老太婆堅信,隻要修煉時間足夠,暗夜秘術肯定是不弱於光明聖法的存在。黑夜與白晝一樣長,暗夜秘術也會與光明聖法一樣的強,這就是最終的世界平衡之道。


    但全族僅剩兩個人了,暗夜族人淪落如此,暗夜信仰還能存在麽?老太婆望著睡夢中的艾摩,想想他對暗夜悲歌的恐懼,不禁心生同情,還有必要讓他承擔暗夜族虛無縹緲的重擔麽?若是他能平平安安活著,像凡人一樣享受陽光,又何必讓他修習暗夜秘術呢?而斷了暗夜信仰的傳承,也就代表暗夜一族就此完結。


    第一次,老太婆篤信一生的暗夜信念動搖了,既然宗族聖物暗夜之書都不存在了,又為何堅守暗夜傳說呢?自己還能堅持晝伏夜行,而艾摩已經完全習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完全是世間凡人了,又何必讓他踏入黑暗之中。


    不如讓暗夜終結在自己手中吧!貓一樣眼光發綠的老太婆,暗暗立下心誓,要放孫子離開,給他一個光明的未來,還他一個新生,而暗夜一族就隨自己永藏黑夜吧!


    睡夢中的艾摩,渾然不知自己的命運已經轉折。他還在為明天的食物而焦慮,即便是在夢中,也是四處搜尋可吃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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