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鋪橫野六七裏,笛弄晚風三四聲。


    歸來飽飯黃昏後,不脫蓑衣臥月明。


    ——《牧童》呂岩〔唐代〕


    ……


    租庸使的出現讓朝廷的財稅緩和不少,但收入剛剛入庫,各路唐軍將領紛至遝來。高昂的軍費開支一下就讓府庫空虛。


    朝廷的財稅收入儲備在左藏庫裏,支出和監督有著嚴格的規定。平常由太府掌管,由尚書的比部審核。皇帝隻能聽取朝臣匯報,卻無法控製每一筆具體的開支。


    第五琦看出了肅宗的恐慌,將朝廷的財稅從左藏庫移走,送進皇室的大盈庫。


    大盈庫是保障皇室生活開支的,皇帝更加容易控製。肅宗將國庫收入囊中,進一步破壞了朝廷的財政係統。


    為了滿足朝廷的開銷,在鄭叔清和宰相裴冕的提議下,肅宗開始賣爵。庶民隻要向朝廷交錢,就可以得到朝廷頒發的證書,被授予一定的官勳稱號。


    除了賣爵之外,朝廷還販賣一切象征身份的憑證:


    比如,大唐士子需要通過科舉考試,才能有相應的出身,未來可以入仕為官。而肅宗一朝,隻需出錢就可以獲得明經科出身。


    又比如,因為和尚、尼姑和道士都是不用納稅的,所以朝廷嚴格限製出家人的數量,要想出家,需要持有朝廷頒發的度牒。


    肅宗一朝,朝廷為了收錢,出賣度牒,讓天下憑空增加了許多僧道。


    再比如,對於商賈之人,朝廷則向他們販賣免役權,隻要繳納重金,就可以免除他們的徭役。


    鄭叔清和宰相裴冕提議的做法皆是短視行為,無異於飲鴆止渴。短期內能籌措一些財稅,長期會導致更嚴重的財政問題,不僅會讓許多劣紳擠入官場,對僧侶免稅、對商賈免役讓朝廷喪失更加長遠的財政收入。


    僅靠賣爵、搜刮等短期手段來解決長期的財政問題顯然是不足夠的,朝廷必須係統地尋找到大規模的財源、稅源,來彌補土地和戶籍稅的下降。


    第五琦參考漢武帝時代財稅重臣桑弘羊的做法,又推出兩項措施:實行錢幣貶值和建立私鹽專賣的官辦機構,最終破壞了大唐寬鬆的商貿氛圍。


    誠如前兩年白複組織的聚會上,戶部書令史孫延已、戶部主事雲雁影、戶部錢銀司主簿王江亭所預測:


    “開元通寶”、“乾元重寶”、“重輪乾元錢”三種錢幣並用,導致錢幣貶值,物價飛漲。“開元通寶”在市麵上迅速消失,一部分被百姓藏在家裏,另一部分被拿去熔化掉,再偷鑄成“乾元重寶”、“重輪乾元錢”。


    物價的混亂,迫使朝廷不得不屢次調整錢幣的幣值。


    由於“開元通寶”的價值被低估,朝廷第一次調整了幣值,規定一枚“開元通寶”值十文,而一枚“乾元重寶”值三十文,一枚重“重輪乾元錢”值五十文。


    這次幣值調整引起了進一步的錢幣貶值、物價飛漲。


    此時正逢年歲饑荒,每鬥米賣到七千錢,餓殍遍野,饑民互相吞食。


    各地的銅器都被人們拿去偷偷鑄錢了。京城更是達到了人人偷鑄的程度。為了防止私鑄,官府四處抓人。時任京兆尹鄭叔清大肆搜捕私自鑄錢的人,幾個月時間,死於亂棍重刑下的有八百多人,但仍無法禁止私鑄錢幣之風。


    上元元年(公元760年),朝廷再次做出穩定幣值的努力,詔令:


    “京畿道“開元通寶”跟“乾元重寶”,全都一枚當十枚,幣值為十文;“重輪乾元錢”一枚當三十枚,幣值為三十文;其他各州聽候指示。”


    雖然朝廷做了上述調整,但天下幣值和物價混亂依舊。


    ……


    白複對財稅之學並不精通,但他記得幾年前戶部書令史孫延已、戶部主事雲雁影、戶部錢銀司主簿王江亭等人所言。


    白複再次將(本章未完!)


    第七百三十八章開源節流


    這些戶部官吏找來,虛心求教。


    如今的白複封侯拜相,地位顯赫,早已不是當年的模樣。孫延已、雲雁影、王江亭等人來到白複的公廨,戰戰兢兢,誠惶誠恐。


    無論白複如何平易近人,這些戶部官吏也不敢流露出絲毫不恭敬之情。字裏行間,皆是謙卑逢迎之話。


    白複暗歎一聲,心道:“位置越高,恐怕越難聽到真話。”


    白複心念一動,邀請眾人來衛國公府家宴。


    酒過三巡,眾人麵紅耳赤,漸漸放鬆,不再如平日般拘謹。


    這幾人皆是理財的幹吏,一旦放下戒備,暢所欲言,很有真知灼見。說到各自擅長的領域,當仁不讓,舍我其誰。


    戶部錢銀司主簿王江亭道:“大人,處理錢幣貶值和物價飛漲,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


    白複笑道:“先莫管難易,你且說來聽聽。”


    王江亭道:“大人,錢幣貶值和物價飛漲這事,不僅涉及朝廷的錢幣體係,也涉及到民間的財富流轉,僅憑一方努力不夠。


    但隻要朝廷下令將“開元通寶”跟“乾元重寶”等值流通,並廢除“重輪乾元錢”,民間風潮自會配合,會自動讓“乾元重寶”和“重輪乾元錢”退出市麵,隻剩下“開元通寶”繼續流通。


    如此一來,錢幣幣值和物價都會穩定。”


    白複道:“朝廷之所以使用這三種錢幣,就是為籌措錢財、彌補稅源枯竭,倘若廢止“乾元重寶”和“重輪乾元錢”,會不會導致軍費出現缺口?”


    戶部主事雲雁影道:“開源也並非沒有辦法,隻要做好平準、鹽政、漕運等事。”


    白複趕忙請教:“何為平準?”。


    雲雁影道:“朝廷可以半年收糧存入平倉,以免穀賤傷農。當荒年、青黃不接糧價上漲時,開平倉以平糧價,百姓受益、朝廷獲利。”


    白複問道:“如何及時知道各地糧價、物價?”


    雲雁影道:“朝廷可在天下諸道置設巡院官,選擇勤廉幹練的吏員作知院官,管理諸巡院,諸巡院收集本道各州縣雨雪多少、莊稼好壞、物價高低的情況。每旬、每月都申報轉運使司。


    正所謂“豐則貴取,饑則賤與。”


    有了這些消息,朝廷就可以多購穀物粟米運往糧食歉收地區,賤價出售,換取百姓的土產雜物轉賣糧食豐收地區,從而調劑有無,平抑物價。


    這樣,既防止穀賤傷農、水旱民散,又能扶持農耕,積極救災,還不用損耗國庫。可謂一舉數得。”


    白複點頭稱讚。


    雲雁影見自己的主張得到白複的認同,信心大增,繼續說道:“卑職再談談鹽政。


    第五琦大人規定的“官運官賣”的鹽法,不僅大幅提高鹽價,不少貪官汙吏還借機還抓百姓當差,無償運鹽,中飽私囊。這些劣行導致百姓怨聲載道,憎惡食鹽專賣。


    即便如此,由於朝廷鹽務機構龐大,開支驚人,朝廷所得收益並沒有多少。


    若能大力削減鹽監、鹽場等鹽務機構,調整食鹽專賣製度,改官收、官運、官銷為官收、商運、商銷、統一征收鹽稅,不但擾民甚少,朝廷獲利還會更多。”


    白複求教道:“雲大人,何為官收、商運、商銷?”


    雲雁影道:“鹽官統一收購亭戶(專門生產鹽的民戶)所產的鹽,然後加價賣給鹽商,由他們販運到各地銷售。朝廷隻通過掌握統購,批發兩個環節來控製鹽政。


    為防鹽商哄抬鹽價,朝廷可在各地設立常平鹽倉,以平鹽價。


    這樣一來,大批鹽吏被精簡,鹽價下跌,百姓獲益、商賈獲利,朝廷稅收也會繳增。


    如今朝廷收取的鹽利,每年隻有六十萬緡。若我推斷無誤,采用新鹽法,五年之內,鹽利可增至六百多萬緡,占天下財政收入一半,足以支付朝(本章未完!)


    第七百三十八章開源節流


    廷各項開支和漕運費用。”


    第七百三十八章開源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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