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生幽穀無人識,客種東軒遺我香。


    知有清芬能解穢,更憐細葉巧淩霜。


    根便密石秋芳草,叢倚修筠午蔭涼。


    欲遣蘼蕪共堂下,眼前長見楚詞章。


    ——《種蘭》蘇轍〔宋代〕


    ……


    經過三個月的調查,白複很快摸清了安西北庭軍中的相關情況。


    安西北庭行營矛盾重重,主要聚焦在以下幾處:


    門閥世家與寒門將領的矛盾;


    原安西北庭舊將與新派駐將領的矛盾;


    苦熬數年資曆,未得升遷的老將與順風順水少壯派將領的矛盾。


    ……


    戰爭年代,兵權就是一切!


    不管是鎮西四鎮或神策軍的主將,還是韋陟和李若幽這類文臣,都分別把手插入安西北庭軍中。


    而軍中將領也各找靠山,紛紛依托於各方勢力,確保麾下兵馬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洛陽留守韋陟和河南尹李若幽,分別代表了門閥世家和李唐宗室這兩方勢力。


    衛伯玉則代表了新崛起的軍中少壯派力量。衡木這類寒門出身的年輕將領就選擇投靠這股勢力。


    ……


    這天夜裏,安西北庭三個營的主將關貌、穆勁柏,周民三人偷偷來到河南尹李若幽的行轅。


    李若幽設宴款待,四人觥籌交錯,聊著趣聞軼事和騷浪娘們兒。有了共同話題助興,氣氛很快熱烈起來。


    酒過三巡,三人將白複近期行蹤一一匯報。


    周民借著酒勁,率先發難道:“大人,白複完全不懂兵事。來了三個月,既不操練人馬,也不整軍備戰,三軍將士皆不服。


    若您再不出手,安西北庭行營定將毀於一旦呀!”


    李若幽用筷子夾起一片鮮嫩的羊裏脊肉,放入口中,不急不慢道:“朝廷派白將軍來,自有朝廷的道理,爾等不要妄議。”


    穆勁柏酒氣上湧,臉色潮紅,道:“大人,您有所不知。韋陟大人最近和白複走得很近,頻頻勞軍,給白複提供各種軍需物資,籠絡之意相當明顯啊!”


    李若幽淡淡一笑,呷了一口酒,道:他韋家財大氣粗,在河南道門生故吏、莊園良田遍地。他願意拿出家財資助軍隊,也是朝廷之幸啊!


    對此,監軍胡房湘早有秘奏,陛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你們管好自己的人馬就行,莫生是非。”


    關、穆、周三人對望一眼,帶頭大哥關貌給李若幽斟滿,敬酒道:“大人,據傳這白複是徐太傅的弟子。


    徐太傅素來與門閥世家交好,倘若韋陟大人借機刻意拉攏,我擔心長期以往,這安西軍會姓‘韋’啊?”


    李若幽冷笑一聲,一飲而盡,道:“你們要牢牢記住,這天下姓‘李’!安祿山之叛後,陛下再不敢信任節度使,不會讓軍權旁落。


    唯有宗室掌兵,陛下才會放心!”


    ……


    關、穆、周三人走後,李若幽臥躺在榻上。兩名丫鬟上前,給李若幽捏肩捶腿。


    李若幽半眯著眼,撚著胡須,琢磨道:“這白複還是稚嫩,選邊站隊也得看看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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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敲打敲打,任其一意孤行,這煮熟的鴨子保不齊就飛了。


    麾下沒有軍隊,將來剿滅叛軍,收複河南的戰功,可就落在旁人頭上了。絕對不行!


    這頓盛宴,我必須得分上一杯羹!”


    ……


    李若幽不比喜歡清談的韋陟,他是果決之人。下定決心後,第二日便邀請白複來行轅赴宴。


    白複接到請柬,欣然答應。


    黃昏時分,白複青衫、噗頭,帶著兩名親兵,備上厚禮,來李若幽的行轅做客。


    李若幽正在涼亭同衛伯玉弈棋,見到白複哈哈大笑,將棋盤一推,道:“白老弟,要不要過來切磋幾盤?”


    衛伯玉起身,笑道:“兄弟,你來的正好,正好替哥哥解圍。李大人棋藝無雙,再下下去,愚兄的臉可就擱不住咯。”


    白複瞄了一眼棋盤,笑道:“衛將軍,您也是此道高手啊!還能跟李大人互有攻守。


    李大人的棋藝名動京師,換成我,早就丟盔棄甲,繳械投降咯!”


    三人哈哈大笑。


    步入宴會廳,李若幽居中做主位,有兩位三十歲上下的文士分坐在其兩側。


    李若幽笑道:“白老弟,座中這些人物,你可曾認得?”


    白複拱手施禮,笑道:“還請李大人引薦。”


    李若幽笑道:“今晚夜宴,沒請外人,都是自家兄弟。我來給白老弟引薦。


    坐在本府右手旁的這位青年才俊,乃是虢王之子李軫李公子,是宗室之後;


    坐在左側的,乃是吏部侍郎王大人的侄孫王鈺王公子;


    坐在本府對麵的,乃是禦膳房總廚鄧大人的內侄鄧富貴鄧先生……”


    白複趕忙起身,一一拱身行禮,道:“白某初來乍到,還請諸君見諒。”


    李軫和王鈺輕搖折扇,點頭示意,雖然態度謙和,但眼神裏有股掩飾不住的倨傲。


    宴會中李軫和王鈺侃侃而談,指點江山,激揚文字,從肅宗靈武登基,說到楚王李俶收複兩京。仿佛兩人禦前行走,參與了一係列帝國重大決策,上到富國強兵,下到安撫黎民,不知無所,無所不能。


    就連禦膳房總廚的內侄鄧富貴都沾沾自喜,頗有朝中三品大員的氣勢,時不時插諢打科,講些宮中趣聞,仿佛親眼所見。借此來告訴大家,他也是陛下身邊之人。


    要說對宮中的了解,座中之人恐怕無一人能及白複。


    白複心道:“這都他媽的什麽蝦兵蟹將,雞毛當令箭,在這裏裝蒜。


    尤其是這個鄧富貴,宮裏的事說的牛頭不對馬嘴,全是街頭巷尾小老百姓的憑空想象。宛如路邊乞丐,總以為皇帝頓頓紅燒肉,餐餐有饅頭,有七八個美麗宮女專門替他捉虱子。


    觀眾人神情顏色,白複強烈感覺到,越是這種不起眼的小角色,越是自命不凡,越是難纏,越是譜大。


    李木生雖然胡作非為、無法無天,好歹也算是真衙內。


    各地州郡,不知道存在著多少類似的‘皇親國戚’,胡謅著可笑的宮闈內幕,借機騙財騙色,封官許願,‘賣官鬻爵’。


    更可笑的是地方官吏,不思正途,不將心思花在地方政務上,而是投機取巧,不斷尋找攀龍附鳳的機會。


    這些官吏,為了升遷,寧知可能有人濫竽充數,但抱著賭徒的心態,有一個算一個,不惜屈尊迎合這些鳥人,將堂堂一方朝廷大員的體統盡失。


    搞得地方吏治,山頭林立,烏煙瘴氣。


    反觀,顏真卿大人兩兄弟、張巡大人這等清廉高潔之人,空有報國之誌、王佐之才,在安祿山之叛前僅是區區七品縣令。要不是上級官員或逃或叛,終其一生,可能都默默無聞,鬱鬱寡歡。


    這個世道,真的病了,而且還病得不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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