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沫乳花浮午盞,蓼茸蒿筍試春盤。人間有味是清歡。


    ——《浣溪沙·細雨斜風作曉寒》蘇軾


    ……


    相對於刺客營,武卒營的訓練,白複更有心得。


    白複在睢陽大小數百戰中,深刻領悟到戰場殺敵和江湖搏鬥的不同。


    血戰殺場,核心要義在於:用最小的代價、最少的體能、最短的時間,重傷甚至擊斃敵人。


    衝鋒陷陣、重重包圍中,沒有騰挪躲閃的空間,想要不受傷是不可能的。關鍵在於要學學會合理受傷,受的傷不能太重,要盡可能以傷換命,用輕傷換對手的重傷、甚至性命。


    其次,越是大戰役,耗時越長。所以,戰場殺敵要盡可所節省體力,減少一招一式的體能消耗。


    戰事膠著的狀態下,誰的耐力更持久,誰的贏麵就更大。


    故,白複要求川幫弟子盡可能簡化自己的招式,化繁為簡,減至極簡。追求速度,追求在敵人兵刃破甲之前,將對手格殺,一擊斃命。


    ……


    川幫弟子個個武藝高強,所以白複沒有在武技上安排過多的課程,而是將訓練的重點放在騎射和戰陣指揮上。


    白複跟叛軍胡騎交手多日,深知騎射的重要性。


    胡人鐵騎之所以所向披靡,不在於胡人身強力壯,而是胡騎強大的機動性。進攻時,甲馬衝擊,侵略如火,銳不可當;撤退時,機動靈活,來去如風,縹緲無蹤,不是中原步戰士兵所能比擬。


    尤其是遠距離騎射,胡人鐵騎既可騷擾,又可強攻,而步戰士兵隻能被動防禦,頭疼不已。


    憑借強大的衝擊力,一支千人胡人鐵騎就可以殺得萬人步兵大敗。


    唐軍之所以重金邀請迴紇鐵騎協助平叛,就是單憑唐軍步兵很難圍剿胡騎,隻能以騎兵對騎兵,以胡騎之技以製夷。


    為了讓巴蜀武卒強化騎射之術,白複邀請波斯將軍阿爾伯茲秘密來此,傳授騎術。


    大食駿馬被譽為沙漠精靈,波斯和大食的騎兵也都勇猛異常。與唐軍騎兵不同,波斯騎兵人和馬都很少披重甲,以迂迴千裏,速戰奔襲見長。


    ……


    這一日騎射課,率先上場的是綿州竇氏的竇彧,竇氏家族乃是東漢名將竇憲後人。


    竇彧的兵器是環首刀,環首、窄身、直背。竇家獨門絕學乃是竇氏披風刀法。此刀法從東漢騎兵衝鋒演化而來,大開大闔,威猛剽悍。尤其是四十五路破風斬,力拔千鈞,勢不可擋。


    騎射比試時,馬道左邊放上三個靶子,每靶相距三十五步,每人共帶九支箭,可重複跑場地三次。


    令旗一揮,竇彧從一條直道奔馬跑出,快到箭靶時,張弓搭箭,‘嗖’一聲,箭中靶心。


    場下爆發出熱烈掌聲。


    竇彧三箭三中,頗為自得。


    波斯將軍阿爾伯茲對傳令兵耳語兩句,令旗一揮,箭靶不再固定,而是開始快速移動。


    竇彧眉頭一皺,第二次策馬而出,張弓搭箭,三箭皆中,但已經射不中靶上紅心。


    令旗第三次揮出,箭靶移動,不僅快速,而且無規律可循。竇彧奔馬而出,三箭皆空。竇彧垂頭喪氣,策馬返迴隊列。


    第二通鼓響,出場的是漢中典家的典猛。


    當年蜀山論劍,典猛輸給了渝州鍾氏的鍾雅雅,錯過了去長安參加武舉的機會。蜀山論劍結束後,典猛心有不甘,離開家鄉,走訪名師。數年下來,武功大進。安祿山叛亂後,典猛加入川幫,協助洛陽一帶的義軍抗擊叛軍。這次川幫挑選精銳,典猛當仁不讓入選。


    白複看到典猛,心中感慨,當年竇彧和典猛沒有入圍蜀山論劍三十強,沒有來成長安,未能進入虎賁軍。


    若站在當時的角度看,沒有成為玄宗欽點的武舉,錯過了莫大的機緣。


    自己也曾為落選虎賁軍而鬱鬱寡歡,甚至一度認為造成楊亦蟬離開的原因,也是因為自己沒能進入虎賁軍。現在想想,自己對人性太不了解,當真可笑至極。


    如今,由於永王李璘叛亂,季廣琛所率領的虎賁軍成為朝廷不信任的軍隊。這支昔日的天之驕子軍隊,駐紮在偏安一隅,早沒有往日榮光。


    禍兮福兮,上天安排,凡人哪裏看的清。


    ……


    典猛不愧是在義軍中曆練過的,不管是固定靶,還是移動靶,九支箭皆命中紅心。


    波斯將軍阿爾伯茲笑笑,命人又給了典猛三支箭,讓其再射一次。


    典猛不知波斯將軍阿爾伯茲何意,但還是遵照執行。典猛一夾馬腹,胯下駿馬疾馳而出,眼看第一個箭靶就要進入射程。


    典猛屏住唿吸,張弓搭箭……


    突然,隻聽一聲鳴鏑,十數麵鑼鼓突然奏響,典猛胯下駿馬眼睛現出驚恐之色,滴溜溜一聲嘶鳴,急速就閃躲,跑離馬道。


    駿馬急閃急停的應激反應,產生一股巨大的力量,將馬上彎弓搭箭的典猛慣出,摔下馬來。典猛急中生智,扔下弓箭,在空中連續三個空翻,穩穩地落在地麵。


    典猛收起驕傲之色,心生愧腆。這要是在衝鋒陷陣之際,這一下就會讓自己陷入重圍,甚至有被千軍萬馬踩踏的風險。


    ……


    一輪騎射比試下來,竇彧和典猛已經是成績最好的弟子了。其餘眾人,武功勝過這兩人的還有不少,但騎射之術皆差強人意。


    波斯將軍阿爾伯茲道:“騎射之術,同時考驗戰馬、騎術和射術。


    首先,我們先說說馬。未經訓練的馬非常容易受到驚嚇。路邊雜草隨風擺動,或是風吹過來的雜物,都可能導致奔跑中的馬匹出現急閃、急停等應激反應,將騎手摔下馬,危及騎手的安全。


    因此,並不是所有馬都可以用來騎的,能騎的馬也不是都能用來騎射的。


    一匹合格的戰馬,除了體格必須強壯外,還需要膽大而機警,能克服天生的膽怯弱點。所以,合格的戰馬,應對騎兵手中揮舞的任何武器、戰場廝殺的喧囂環境等諸多外界因素視若無睹,甚至要做到受傷都能繼續堅持戰鬥。


    ……


    再說騎術。


    騎馬時,騎手要深坐在馬鞍上,前腳掌要踩在馬鐙上,踩的時候腳尖朝上,腳後跟朝下壓。這樣可以讓騎手的腳不會深入馬鐙之中,一旦摔馬,不容易被馬鐙掛住。


    騎兵作戰時,雙手要緊握兵器,因而無法持韁。這時候騎兵隻能通過雙腿、腰部動作、口令等等結合,來對戰馬進行掌控。這些全靠平時的訓練。


    沒有韁繩,騎兵可以通過口令,通過身體重心左右的變化,指揮馬匹控製方向。騎手可以通過外方腿對馬腹部的擠壓來讓馬轉彎。隻有能完美配合騎兵的馬,才是合格的戰馬。


    戰鬥時,除了上述動作外,優秀的騎兵還善於調動腰腹的力量,通過馬鞍傳遞給馬背的力,讓戰馬做出加速、前進、轉彎、減速等等各種不同的戰術動作。


    馬在快步、跑步和襲步時,軀體還有一個上下的起伏,像波浪一樣,稱之為“浪”。


    騎手必須根據馬的不同步伐進行打浪,也叫起坐、壓浪或者推浪的動作。騎手需要感知馬的浪,在浪上升時,身體隨之而起,而浪下落時,隨之而坐。


    浪大時,可以打浪;浪小時,可以靠腰部與屁股的力量直接進行壓浪,讓屁股貼著馬鞍與馬一起運動。馬快速奔跑時,後腿會不斷發力,騎手需要配合馬的發力而往前送腰,然後再收迴來,這叫推浪。


    總之,無論打浪、壓浪或者推浪,騎手的動作必須始終順著馬的節奏而行。隻有這樣,才能人馬合一。”


    ……


    川幫弟子雖然都會騎馬,但經過波斯將軍阿爾伯茲的講解,才知駕馭戰馬竟然有如此多的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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