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手破新橙。


    ——節選自《少年遊·並刀如水》周邦彥〔宋代〕


    ……


    隨著金吾衛崔涵、牛召等人落網,長安的抓捕行動暫時告一段落。名單上還有一些密探沒有引起肅宗的重視,方曙流和白複商議後,決定不打草驚蛇,將這些人交給唐夔領導的唐門長安分舵暗中監視。


    方曙流和白複的“獵狐行動”受到肅宗大力嘉獎,賞賜二人大量錢帛。白複官爵再升一品,並封為翰林待詔,從此有了行走禁中的權力。


    於此同時,李唐皇室也發生了兩件大事。


    三月二日,楚王李俶改封成王。三月六日,晉封張淑妃為皇後。朝野震動。


    朝中文武百官本以為,李俶立下收複兩京的蓋世軍功,會在這次大典中被立為太子,沒想到竟然生出變故。楚王與成王雖然都是親王爵位,但實際上暗降半格。


    而張淑妃不久前才從張良娣晉封為淑妃,沒想到這麽快就被封為皇後了。可見陛下對其恩寵無以複加。


    ……


    當夜小酌,方曙流對白複道:“沒想到公孫大娘行刺陛下一事,最大的受益者竟是淑妃娘娘?”


    白複淡淡一笑,道:“方大人,按照您此前推斷,看來整件事終於明朗了。”


    ……


    這日一早,青鸞公主歡欣雀躍,一大早便來到巴蜀會館,將白複喚起。


    白複連續數晝夜抓捕,頗為疲憊。被青鸞公主喚起時,一臉倦容。羊絨般柔順的黑發,很隨意地挽了一個長髻,瀟灑閑雅。


    白複抱怨道:“殿下,何事那麽著急,讓我睡個安穩覺也不遲啊。”


    青鸞公主笑道:“父皇聽說你能從畫中悟出武學功夫,賜咱倆一枚金牌,憑此金牌,咱倆盡可以進入左藏庫和麟德殿,欣賞裏麵珍藏的曆代名家字畫。”


    白複一愣,拱手笑道:“多謝殿下替我美言。”


    青鸞公主美目流盼,拱手迴禮,笑道:“都是江湖兒女,何必言謝!”


    兩人對望一眼,想起當年往事,哈哈大笑。爽朗的笑聲中,心中泛起一陣溫暖。


    ……


    洗漱完畢,白複緩步下樓,飄然而來。一身白衣,輕裘緩帶,清臒俊美的臉龐,修眉如劍,斜入鬢角。一雙燦若辰星的雙眸裏,流露出淡淡的孤寂。


    都這麽熟悉了,青鸞公主還是沒來由地心如鹿撞。


    兩人上馬,並駕齊驅,行進在丹鳳門街寬闊的道路上。旭日的陽光將二人灑滿金黃。


    丹鳳門是大明宮的正南門,東西長達二十餘丈,南北寬七、八丈,城樓下有五個門道,千般尊嚴、萬般氣象,乃是當仁不讓的“天下第一門”。


    兩人從丹鳳門西側的建福門門樓下穿過,從這裏開始,便進入大明宮。青鸞公主親自帶路,禦賜金牌在手,讓白複暢行無阻。


    至下馬橋,兩人下馬,步行兩百餘丈的禦橋,來到龍尾道。龍尾道是三條平行階道,長達二十餘丈。


    登臨長長的龍尾道,氣勢宏大的含元殿如日之升,豁然出現在眼前,“仰瞻玉座,如在霄漢”。


    含元殿為大朝之所,元正、冬至於此聽朝。


    白複此前隨百官入宮上朝,目不斜視,不敢四處張望。這是第一次欣賞這座宏偉雄健的宮殿。


    含元殿位置在龍首原南緣,坐落於全城之脊,此處“終南如指掌,坊市俯而可窺”。


    含元殿巍峨壯觀,殿身麵闊十數間。單層殿,重簷廡殿頂,兩側伸展出左右廊道,廊道南折斜上,連接斜前方高台上的翔鸞、棲鳳二閣,“左翔鸞而右棲鳳,翹兩闕而為翼”。


    兩閣東西相距五十來丈,與主殿構成凹形平麵,圍合出大殿前約二百餘丈空地,氣勢極為恢弘。


    往北過宣政門,來到宣政殿,殿庭寬廣,這裏是常朝之所。再北過紫宸門,到達紫宸殿,這裏為日朝之所,殿庭相對較小。


    紫宸殿的北麵是廣袤無邊的後宮殿宇和林苑,波光粼粼、錦珠瀲灩的太液池居中,池中有蓬萊之山。


    在太液池西畔和大明宮西牆之間的丘地上,坐落著麟德殿。麟德殿由四座殿堂組合而成:前、中二殿為單層單簷廡殿頂,後殿和障日閣為兩層單簷歇山頂。


    四殿組合的麟德殿實際建在兩層高的石階大台座上,殿宇高低錯落,景象宏大壯麗,在台座前後左右,各有一個方形的高台,台上建有單層歇山頂的鬱儀樓和結鄰樓兩座小殿和東西兩亭,分別以弧形飛橋與中後兩殿上層連通。反襯出主殿的偉岸和瑰麗。


    麟德殿是皇帝賜宴群臣和各國使節的地方。由於鄰近西垣,便於群臣疏散,又不幹擾大明宮主殿群和後宮殿宇,故皇室經常在此舉行馬球、蹴鞠、歌舞宴會等活動。


    青鸞公主告訴白複,代表作品等。設計和營造大明宮的將作大匠是繪製《步輦圖》、《昭陵六駿》和《淩煙閣功臣圖》的中書令閻立本。


    監造者是主管農業的司農少卿梁孝仁。


    白複聽罷,愈發來了興致。


    閻立本繼承家學,又師法張僧繇、鄭法士等,自成一派,將魏晉以來“精致而臻麗”的繪畫,推進為“煥爛而求備”的唐代繪畫。閻立本善畫道家、釋家、人物、山水、鞍馬,尤擅通過繪畫刻劃曆史人物性格,被譽為“六法皆備”。其畫作線條剛勁有力,神采如生,色彩古雅沉著,筆觸較顧愷之細致,人物神態形象逼真傳神。


    其作品倍受當世推重。《太宗真容》、《秦府十八學士》、《淩煙閣功臣二十四人圖》等畫作,被時人列為“神品”,譽之為“丹青神化”。


    然而,當時官場卻認為閻立本是個靠“末伎小道”獲得晉升的小人,經常將其與赫赫軍功的名將薑恪對比。同僚譏諷閻立本無戰功,僅憑建造殿宇、丹青繪畫獲得高位,完全不能與左相薑恪相提並論。故時人有‘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馳譽丹青’之嘲。


    徐太傅曾經給白複講過一段閻立本的往事:


    當年太宗皇帝因欣賞閻立本的畫工,便經常召他入宮作畫。某年暮春時節,太宗率侍從文士泛舟,見異鳥在湖麵徘徊,遂興致大起,命在座侍臣當場賦詩讚詠,又命閻立本入宮作畫,以助雅興。宦官們當即向岸上唿道:“召畫師閻立本到青苑玉池拜見皇上!”


    按宮廷規矩,畫師入宮,須伏於地,仰視皇帝作畫。


    閻立本此時官至主爵郎中,乃是吏部主爵曹主官,掌管封爵之事。雖為朝廷命官,卻不得不按規矩行事。閻立本奉旨跑步趕來,不顧大汗淋漓,立即俯身作畫。


    汗流浹背地之餘,抬頭所見,除了太宗皇帝的雍容,還有一幫侍從文士眼中的不屑。這一刻,讓閻立本滿麵羞愧與屈辱。


    迴到家中,閻立本鬱結難消,憤憤不平。他訓誡幾位兒子:“我自幼飽覽群書,無論詩文還是論策,絕對不輸於同僚。如今雖官居要職,卻因擅長繪畫而被人稱為‘畫師’,唿來喚去好比卑賤的雜役奴仆。


    辱莫大焉!


    你們要深以為誡,勿習此‘末伎小道’。”


    白複將這段故事講給青鸞公主,青鸞公主聽得興致盎然,道:“沒想到,大明宮還有這般典故,有趣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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