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葉下君山。空水漫漫。十分斟酒斂芳顏。不是渭城西去客,休唱陽關。


    醉袖撫危欄。天淡雲閑。何人此路得生還。迴首夕陽紅盡處,應是長安。


    ——《賣花聲·題嶽陽樓》張舜民(宋)


    ……


    僧人笑道:“少林為中原武林七大門派之首、武林至尊,是有唐以來佛教最大宗派。門下有碟譜的剃度僧徒達兩千餘人,高手眾多。這還不算遍布大江南北的少林俗家弟子。少林長老行走江湖,哪個能不給麵子,黑白兩道誰人敢惹?


    此外,少林寺田產一萬多畝,每年所得不用納捐稅;殿堂樓閣千計,僅次於洛陽皇室行宮。香客居士虔誠供奉,曆年積累的廟捐無數……


    少林寺哪裏簡簡單單是一座寺廟,它才是當之無愧的洛陽首富。


    故,少林寺方丈的地位誰不眼熱?空見方丈之所以對皇帝老兒一再妥協,就是因為,離開皇帝的支持,他這個方丈之位也很難保住。”


    香客撫髯細品,點頭讚同,道:“此話不假,權力財富,二者取其一,都足以令人動心。麵對這種誘惑,佛門也很難清淨。


    當年五祖弘忍祖師將衣缽傳給惠能祖師,神秀的弟子追殺了惠能十數年。即便是惠能祖師圓寂了,還不忘派人去砍惠能祖師肉身上的頭顱。


    可見權力之爭,不分廟堂廟宇,隻要有名利,就有江湖。”


    僧人道:“空見方丈的首座弟子對他師父的管理方式早有不滿,認為方丈太過保守:


    其一、在禪宗譜係上,讓惠能一脈成為禪門正宗;


    其二、在江湖地位上,讓武當、峨眉、昆侖等門派快速崛起。尤其是武當,近年來,在江湖上與少林分庭抗禮,甚至有淩駕於少林的趨勢。若再不采取行動,少林再也不是那個威震武林,讓敵人聞風喪膽的武林至尊。”


    香客有些疑惑,問道:“他畢竟隻是一個首座弟子,能成大事嗎?”


    僧人迴道:“此人武功高強,野心甚大,這些年借代師傳法、授藝之機,刻意拉攏了不少年輕弟子,組建了一支熱血青年僧團,實力不容小覷。隻要我們肯委以方丈之位,就應該能打動他。”


    香客再問:“此人野心甚大,若得了方丈之位,還能受我們控製嗎?”


    僧人冷冷一笑,道:“隻要此人得位不正,把柄捏在我們手裏,他就得乖乖聽我們招唿!”


    香客沉默片刻後,話鋒一轉,道:“那達摩院和羅漢堂的兩位首座呢?按資曆,應是他二人排位在先吧?”


    僧人道:“羅漢堂首座去年突然圓寂,走的很蹊蹺,沒有任何征兆,疑竇重重。


    羅漢堂新任首座空行長老乃是寺監提議的,空見方丈也沒有反對。此人武功雖然高強,但沒有腦子,性情暴烈魯莽,不足為慮。


    達摩院首座倒是智慧高妙,似乎看出些什麽。自從羅漢堂首座圓寂後,他就借口身體不適,去後山閉關清修了。再不過問日常寺務,將相關權責交還給空見方丈,其餘雜務交由他的弟子代勞了。”


    香客笑道:“如此說來,現在確實是收編少林最好的機會。”


    香客從懷中取出一摞房契交給僧人,道:“這是洛陽一帶的田產和房產。田,是郊外上好的良田。房,是城內觀湖的大宅。寺裏哪些關鍵人物需要拉攏打點,你可便宜行事。


    要求就一個:務必將少林的僧兵和物資牢牢控製在咱們的手中。”


    僧人雙手合什,保證依令行事。


    囑咐完畢,香客神情一緩,微笑道:“你這些年辛苦了,你的功勞我都會一一迴稟。將來大事若成,許你為少林真正之主!”


    僧人聞之大喜,趕忙叩謝,頭如蒜搗。


    兩人又詳細計劃一番,先後分別離去。


    ……


    白複心道:“想當年我在青城時,對少林武當,無比景仰,萬分崇敬。雖遠在巴蜀,身不能至,心向往之。


    沒料到,第一次上少林,便遇蠢莽,頓感忿恨,大失所望。更沒想到少林內部迷霧重重,危機四伏。現在想想,青城所謂的蠅營狗苟、勾心鬥角的事放在少林都不算個事兒。”


    想到青城,白複馬上牽掛起亦蟬來,突然心中一慟,一種不好的感覺湧上心口,好像有東西堵在心口,頓覺胸悶無比。


    自從出了長安,白複托人給亦蟬捎去了十幾封書信,但沒有收到一封迴信。這讓白複有種不好的預感。這感覺說不清、道不明,時不時在自己獨處時湧出,月涼如水,酸澀心塞。


    ……


    等到周圍安靜下來,白複如狸貓,無聲無息,竄出密道。此時正是黎明之前,也是最黑暗的時刻。


    白複扭頭迴望。佛堂內,一尊金色的大佛盤膝而坐,手捏法印。佛陀慈悲安詳,靜靜地凝望著白複,眼中流露出無盡的悲憫……


    白複鼻子一酸,噗通一聲,跪倒在佛陀麵前,眼淚奪眶而出,無聲地啜泣。


    ……


    白複趁天未亮,潛迴自己所住的客房,看看自己的行囊是否還在。


    剛進院,就見四名僧人頭戴鬥笠,肩挑兩個木桶,準備下山挑水。白複趕忙躲在院牆黑暗的角落處,避開這幾個人。


    這些僧人倒沒覺察異樣,嘟噥著:


    “真是夠倒黴的,天不亮就要下山挑水。”


    “可不是嘛,以前長岡在的時候,根本不用咱們幹這活。你還別說,長岡這小子,還真有兩膀子笨力氣,他一個人挑的水,能頂的上咱們四個。”


    “對了,長岡去哪兒了?都三天沒見他了。”


    “師兄,你還不知道啊?”


    “知道什麽?”


    “大家在桂林溪澗找到了他的扁擔和木桶,估計是在河邊挑水時,不慎落水,溺水身亡。”


    “哎呦,那可惜了,這孩子挺老實一人,可惜咯。”


    眾僧人歎息幾聲,也就不再提及此人了,換成其他話題,邊走邊聊,走出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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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房院子裏有一人正在舂米簸糠,正是那日在槽廠中,和胡長岡一起破柴踏碓的帶發修行的行者。


    那人聽到了眾僧的談話,停下了勞作,抬起頭,若有所思。半晌,繼續忙碌起來,費力地彎腰舂米。


    就在他彎腰的瞬間,朝白複藏匿的方向瞅了一眼,目光如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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