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怒欲拔木,雨暴欲掀屋。


    風聲翻海濤,雨點墮車軸。


    拄門那敢開,吹火不得燭。


    豈惟漲溝溪,勢已卷平陸。


    辛勤蓺宿麥,所望明年熟。


    一飽正自艱,五窮故相逐。


    南鄰更可念,布被冬未贖。


    明朝甑複空,母子相持哭。


    ——《十月二十八日夜風雨大作》陸遊


    ……


    大明宮花萼樓。


    玄宗看完奏報,勃然大怒:“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膽敢襲擊虎賁將士!酈雪璿不知所蹤,其餘人等皆當場遇害。眼裏還有我大唐的王法嗎?”


    高力士小心侍奉著,道:“此事頗為蹊蹺,酈雪璿和隨行的虎賁將士皆為武藝高強之士,尋常盜賊不是對手,怎有能力殺人越貨?此外,酈雪璿長在巴蜀,在長安時日不長,應該也不會惹上如此強大的敵人。”


    玄宗龍目精光一現,道:“你的意思是?……”


    高力士跪拜,頭也不敢抬,道:“還請陛下明察!”


    玄宗沉吟良久,也不做聲。最後才擺了擺手,意興闌珊道:“退下吧。”


    高力士見此,心中暗歎一聲,隻能再換一個話題。他匍匐到近前,用幾近耳語的聲音奏道:“陛下,華山那邊傳來消息……”


    玄宗聞言,摒棄宦官和宮女,隻留下高力士一人。這才問道:“力士,華山那邊是怎麽迴事?”


    高力士道:“黑龍道長那邊飛鴿傳書,一隊人馬喬裝成馬幫,登上蒼龍嶺,企圖斬斷龍脈。黑龍道長信中提到,這些人中還有不少胡人。”把當日情況詳細講述一遍。


    玄宗眼中殺機乍現,語意深寒:“讓黑龍道人來長安一趟,把這些人找出來,然後淩遲處死,誅滅九族!”


    高力士打了個冷顫,奏道:“黑龍道長說,他暫時還無法動身。”


    玄宗龍頭一抬,目光如炬,緊盯高力士。


    高力士道:“那個人又出現了!”


    ……


    白酈二人趕到洛陽時,徐太傅已經離開洛陽,直接到水患現場指揮抗洪。


    白複問到:“酈師妹,你有何打算?”


    酈雪璿道:“路上耽誤時間過多,我打算先去白馬寺報到,靜候朝廷聖旨。”


    白複沉吟片刻道:“敵人來路不明,隱患未除。貿然前往,恐怕正中敵人下懷。我建議先找人帶信給白馬寺主持報個平安,然後跟我去見徐太傅。太傅身邊除了朝廷侍衛,還要川幫和唐門的高手暗中保護,”


    酈雪璿笑道:“複師兄,你怎麽武功越高,膽子越小。我倒盼著來兩個小賊,正好試試禦劍術!”


    白複一臉正色,道:“不然,這夥人陰森詭異,不是尋常武人那麽簡單。我師父曾說,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武功和軍隊,而是人心的陰謀詭計。我們一不知他們的來曆,二不知他們的目的,我們在明,他們在暗。君子豈能立於危牆之下。”


    酈雪璿頗為感動,道:“複師兄,以前覺得你桀驁不馴,總覺得你很難親近,沒想到你這麽細心。性情蒼勁挺拔,盤桓如石。”


    白複一愣,反駁道:“我有嗎?我倒是覺得你冷豔賽雪,孤傲不群,不易親近!沒想到你常常憨態可掬。”


    兩人對望一眼,捧腹大笑。這一刻,冰消雪融,兩人仿佛多年知交,心意相通。


    ......


    白酈兩人一路疾馳,不出三日,抵達興洛倉。問明徐太傅所在後,兩人直奔府衙。


    丁書劍已在門口等候,見到酈雪璿,暗自不悅。不過他涵養頗深,沒有表露出來。


    走進府衙正堂,徐太傅正在指揮各路人馬。他見到兩人,大喜過望,道:“用人之際,你們來的正好。你們先去休息,明日一早,咱們去黃河大堤看看,我擔心這兩日大雨,洪水會漫過堤壩。”


    晚飯後,丁書劍和白複迴到客房,丁書劍麵色一沉,道:“複師弟,楊師妹真心待你,你這麽做,對的起她嗎?”


    白複一愣,恍然大悟,笑道:“師兄你誤會了,我和酈師妹僅為好友,無他。”說罷,將自己和酈雪璿相遇的事講述一遍。


    丁書劍聽完,臉色和緩一點,道:“複師弟,莫怪師兄嘮叨。酈雪璿太過美麗,不適合為妻。”


    白複笑道:“我以前也這樣認為,接觸下來,改觀不少。酈師妹是個很單純的人,不像外表那麽孤傲冷豔。”


    丁書劍冷哼一聲,道:“這就是我最擔心的地方,怕你見色忘義,辜負了楊師妹。”


    白複笑道:“師兄你多慮了,我跟酈師妹是患難之交,感情雖好,但這種感情僅是單純的友誼,不是愛情。”


    丁書劍不屑一顧,道:“男女之間有友誼嗎?都是托詞。複師弟,你小心玩火自焚,得不償失!”丁書劍越說越來勁兒,在白複耳邊反複叮囑。


    白複終於忍無可忍,不悅道:“丁師兄,你的關心我心領了,意見我也收到。但情感之事是我個人私事,何去何從,我自有主張。”說罷,拂袖而去。


    這一夜,白複心中煩悶。白複本來心中坦蕩,既沒有對不住楊亦蟬,也沒有傷害酈雪璿。但被丁書劍這麽一描述,好像自己成了負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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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複越想越氣,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著。白複幹脆披衣下床,推門而出,站在屋簷下,深深唿吸,排解鬱悶之氣。


    今夜狂風驟雨,暴雨如注,銅錢大的雨點打在芭蕉葉上,劈啪作響。白複心念一動,有種不好的預感。


    忽聽院牆外馬蹄疾馳,數十人大唿:“不好了,要潰壩了,大家趕快逃吧!”


    白複大驚,抄起一把油紙傘,騰空而起,躍過院牆,穩穩落在一名騎士馬背。白複問道:“怎麽迴事?”


    那人嚇了一跳,迴過神後,答道:“壯士,我剛從堤壩上下來。今晚河水漲的太快,馬上要決堤了。您趕快逃吧,再晚可就來不及了。”


    白複一愣神,從馬上跳下。


    那人見白複下馬,也不再複述二遍,策馬揚鞭,奪路而逃。


    白複再返迴府衙,府衙燈火通明。酈雪璿正急衝衝往外奔。一問之下,才知徐太傅此刻正在大壩上,指揮三軍將士和民夫守護堤壩。


    白複對酈雪璿道:“酈師妹,恐怕大壩守不住了,潰壩在即,你趕快和府衙裏的書吏撤離吧。”


    酈雪璿問道:“複師兄,那你呢?”


    白複道:“太傅如同我的叔伯,又不會武功,這種時候,我必須得保護他撤離。”


    酈雪璿笑道:“複師兄,那我和你一起保護太傅。”


    白複大急,斷然拒絕:“不行,太危險了。你馬上撤離。”


    酈雪璿眼神篤定而深情,她平靜地說:“在華山山頂,你跳崖赴死。那一刻,我以為你死了。那種蒼茫天地,隻剩下我一人的感覺,我此生再也不想經曆。在兇險,我也想和你站在一起。”


    白複鼻頭一酸,也終於明白丁書劍的提醒。


    酈雪璿對自己已經暗生情愫,若不及時製止,這天下還有誰能拒絕這美麗超絕、風姿綽綽的峨眉之雪。


    酈雪璿看出了白複的猶豫,仿佛看透了白複的心思。她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直接把“疾風”的韁繩交到白複手上。


    酈雪璿道:“複師兄,咱們快走,晚了太傅可能就有危險了。”


    白複迴過神,暗罵自己:“這都什麽時候了,還胡思亂想,護壩救人要緊。”


    兩人對視一眼,再不多說,一揮馬鞭,奔著大壩的方向,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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