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的簾子緩緩合上,然後,帶著車上眾女對我的千萬不舍,帶著我對她們的萬般深情,慢慢遠去。


    說實話,在這之前,我還有著那麽一絲擔心,擔心她們中的哪一個會不小心在外人麵前表露出對我的感情,要知道,今天送行的這十幾個人中,有不少都是精明之輩啊。


    不過,事實證明,我的擔心根本就是多餘的。她們在與我道別時所表現出來的,隻能用“恰倒好處”這四個字來形容,即使平日裏最不懂得偽裝的丹丫頭,方才都掩飾得非常出色。至於苑兒……唉,我感覺不用“誇張”這兩個字來形容她方才的表現真是委屈她了——對我這“假周日”的無可奈何以及對我這“真相公”的無比思念,她竟然在上車前隻用了迴眸間的一個眼神,便表露的徹徹底底,表露的讓人無法產生半分懷疑。


    我在心裏撇了撇嘴,卸下冷傲之後的我的苑兒,竟然有著這麽多我先前沒有發覺的本事啊——在她眼神遞到的那個瞬間,即使明知實情,甚至可以說是始作俑者的我,都有了一個短暫的迷失。


    “喂,師侄,人都走好遠了,你還看什麽?”人小鬼大的聲音,來自我的身後。


    放下心頭的不舍與惆悵,我暗笑一聲,以後能不能得到月雙飛,又或者月雙飛今後對我的感情取舍,麵前這個小家夥可是關鍵中的關鍵呢。


    大概是我刻意而為的笑容假得有些離譜,小孩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屑,嘴往邊上歪了一歪,“她們又不是你的老婆,走就走了,你幹嗎擺這一張臭臉給我看?”


    臭臉?!——我微微一愕。對,我承認,我剛才的這張笑臉是很假,可是,還不至於假到“臭”的地步吧?


    “飛翼,不要亂說話。”身後這把好聽的聲音,如果我沒有聽錯的話,應該是屬於“雙兒”的(也就是“我”的師父)。


    提起我這位師父,我可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當然了,我佩服的並不是她高明的武功又或是絕世的美貌,我所佩服的,是她居然可以同時發展出三種不同的性格,而且,照她以及她身邊眾人的反應來看,她的這三種性格還是互知互識的——即使在“未來”世界,雙重又或是多重性格的人都是少之又少,更別提這多種性格的同時發展了。


    據我觀察,月雙飛這三重性格中,平時占主導地位的,應該是開朗外向的“雙飛”;而武功最好,人卻冷得酷酷的那個,是“雙兒”;至於另外一個叫做“飛兒”的,雖然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見過,但是,假如我所料不差的話,那應該是最懵懂、最單純的一重性格。


    唔,多重性格的產生,照現代西醫理論的觀點,應該屬於精神科的範疇——我暗暗的皺了皺眉頭——難道說,這位月大小姐曾經遭逢過某種難以承受的心靈巨變?


    “周日,你跟我來。”丟下冷冷的這麽一句,月師父也不和身邊眾人打招唿,就這麽從他們身邊穿行而出,往門內走去。


    我現在的“身份”是“周日”,是她月雙飛的“徒弟”,所以,我恰如其分的向身邊眾人展現出一絲歉然同時又莫可奈何的笑容,緊緊的隨她而去。


    月雙飛行走的步速不快,照她前進的方向來看,她的目的地,應該是平時教我武功的“靜湖”。隻是,這一路上,她都是一副酷酷的表情,不僅一言不發,而且表情也很是耐人尋味。我因為走在她的側後方,隻能看到她的半張臉,所以無法從她的雙眸中洞悉她此刻內心真正的想法。


    雖然與她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以我“豐富而深刻”的相人經驗來看,即使同樣是“冷”,雙兒與苑兒之間也有著很大的不同。雙兒的“冷”,重在“酷”(我所說的這個“冷、酷”,可不是字麵本身的意思,如果用文字作更準確的描述,應該是“冷且酷”又或是“冷且有型”才對);而苑兒的“冷”,則重在“傲”。


    或許有人會說我這是在玩文字遊戲,不過,有型的冷與孤傲的冷即使從字麵上解釋也並不相同,更何況,苑兒的冷是因為她那一身不遜男兒分毫的驚世才情,而雙兒的冷,卻肯定與她曾經遭受的那次心靈巨變有關。當然了,當世的這些“單純”的世人,不可能有我這般理解的如此通透——在他們的眼裏,冷則冷已,還能有什麽不同?


    對比著兩種不同的“冷”,從大門到靜湖這一段很長的路,居然毫無所覺的就走完了。


    靜靜的立在湖邊,以我這個角度望過去,從雙兒的背影中折射出來的,似乎,是一種與“冷、酷”毫不相關的東西——這種感覺,包含了兩分孤獨、三分落寞,以及足足占了五分的……憂愁!


    ……


    雖然明知道自己的感覺不會有錯,但是,從這酷酷的女孩身上驟然出現如此“柔情”,猛不丁的還真是嚇了我一跳。


    嗬嗬,“外剛內柔、外冷內熱”,這八個字似乎已經成了某種定律,不過仔細想想也該是如此,隻要有心,這世上又哪裏會存在真正“冷若冰山”呢?


    ——“周日,你是不是很喜歡楊苑歆?”


    問聲入耳,我的第一反應是心頭一驚——哪裏露出破綻了嗎——這個念頭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卻立刻被我否決。她發問的對象,並不是我,而是“周日”。心中明白了這一點之後,我的第二個反應,卻依然是驚訝,是對女孩這超越常人的觀察力的驚訝。雖然不可能做到如我這般的“完美”,但以當世之人的水平作為標準,“周日”對苑兒的感情,應該算是掩飾的很不錯了。


    既然如此,她是從哪裏得到這個感覺的呢?照理說,她與“周日”相處的時間同樣很短,而“周日”與苑兒的相見,前前後後加起來也不足一刻鍾,她又怎麽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就發現了“周日”對苑兒的感情?


    什麽?你說雙兒擁有與我相同的本領?


    切,我這能從別人眼睛裏窺破對方心思的本事,即使在“未來世界”,都是萬人中難得其一,她一個古代的小丫頭,憑什麽和我相提並論?照我說,她之所以能夠“碰巧”的發現這份感情,根本就是她瞎猜,或者說,她也擁有相同的感受,所以與“周日”產生了共鳴……


    相同的……感受!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個念頭,我的心頭猛得一震——嗬嗬,我果然是天才,這都能讓我想到——是啊,在她身上會出現那種孤獨、落寞和憂愁原因,她會知曉“周日”所對苑兒那份感情的原因,如果用“感同身受”這四個字來解釋……一切都很合理了。


    隻是,接下來的疑惑,“周日”所對的那個人是苑兒,那麽,她月大小姐的孤獨和憂愁,又是因何人而起呢——孟曲新?笑長空?還是吳敬天吳大幫主……嗬嗬,無論對象是誰,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問題的答案,絕對不會是……我!


    心中念頭百起,可在真實的世界中,卻是連一息的時間都不到。我低下頭,做足了“周日”的樣子,微帶著些許慌亂的道:“師父在說什麽,我怎麽可能喜歡小姐?”


    似乎是我的慌亂給了月師父滿意的答案,她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的糾纏下去。當她轉過身來的時候,熟悉的冷、酷已經把其餘的感覺通通壓了下去。不得不承認,在我來到這個世界所接觸的這麽多人中,她,是掩飾自己掩飾的最好的一個——至少在感情方麵。


    “‘夜臨仙’的內功,你既然已經突破了第一層,那麽,從今天開始,我會教你相應的招式,不過,因為你的年齡偏大,又從沒有打過任何的武學根基,所以,無論是身體的柔韌性還是關節的靈巧度都比那些初習武功的小孩子差了很多。在教你招式之前,我先教會你一種柔功,你每天除了必修的功課以外,還要早晚各練這套柔功半個時辰以上,明白嗎?”


    明白,當然明白……不明白的是你這小丫頭啊——我的身體在經過花海之中的那次洗禮後,早已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你所說的這些不利條件,在我身上其實根本不成立啊。


    當然了,師父交代下來的事情總還是要聽的,而且,現在的我,最需要的,就是惡補這些基本中的基本。


    一份耕耘雖然不一定會換了一份收獲,但不去努力,就肯定一無所得——我絕不會相信那個死老天會特別眷顧我,就算他肯從天上往下扔餡餅,被砸到的那個人,也絕不是我……好,就算有著千萬分之一的機會,這餡餅落到我的頭上,嘿嘿,不把我當場砸個暴斃身亡,我可能都要謝神還願了。


    什麽,你說我的“真情.迴夢囈”就是老天扔下來的?


    (震驚……憤怒……委屈……乃至,抓狂)


    “真情.迴夢囈”的出現,雖然有著幾許機緣巧合在裏麵,但是,如果我沒有“頗多”的人生感觸,如果我不能看透人間世情,如果我做不到以情入心,如果我達不到由意入武,如果……


    如果沒有這麽多的“如果”,當時當景,換成另外一個人,請問他有這個能力領會心意、體會意境、融會真情嗎?


    我記得有位大哥說過,“偶然”的產生是諸多“必然”的結果,我雖然不是很明白這句話,但從來都是很認可的。因此,我並不把偶然當作偶然,如果想再次創造“偶然”,我就必須積極的創造許多“必然”——從武功的基礎學習,自然就是諸多“必然”中的一項。


    %%%%%%%%%%%%%%%%%


    旋身,擺腿,扭腰,收拳……雙掌張開,貼於身側,我仰首向天,吐出胸中一口濁氣,然後,百川入海、百氣歸田。我閉著眼睛,神識內放,欣喜的感受著丹田內滾流不息的氣息——原來,以正常的方法修煉武功,是如此美妙的一種感覺。


    隨著些許笑意爬上臉龐,我慢慢的睜開眼睛,直線兩丈開外,女孩卻是一臉的詫異,眼睛眨都不眨的死死盯著我。我不由的有些心慌,下意識的往身上望了望——她是怎麽了,是不是我在什麽地方露出了破綻,讓她發現了我“超越常人”的本質?


    “師父,你……怎麽了?”故意帶著幾分不明所以的顫音,我喏喏的向女孩發問。


    似乎為我所驚,女孩一震而“醒”,但是,清醒過後,她望向我的眼神卻由詫異升級成了不可思議。


    “周日,你以前……真的沒有學過武功?”雖然沒有顫音,但問話中那種不明所以的疑惑,卻是與我如出一轍。


    “真的沒有。”我用最誠懇的聲音“誠實”的迴答。


    女孩搖了搖頭,表情中露出一絲惋惜,然而,非常奇怪的是,她惋惜的對象,卻不是我。


    “對不起啊,周日,我要收迴我前幾天說過的話……”她看著我,“你知道嗎,當年,即使是被師父誇作‘天資聰慧‘的我,也整整花了六個月零七天的時間才突破了‘月臨仙’的第二層境界,而你……”她似乎自嘲的一笑,“才五天……五天就……”下麵的話,她沒有說下去,但其中的意思我已經很明白。


    我暗暗一笑,丫頭啊丫頭,你可真會大驚小怪,如果我現在的“天分”就讓你無法承受,那麽,如果有朝一日,你知道了鄙人曾在三天的時間裏就徹底掌握了“鳳求凰”,同時還能以自身異於常人的“意境”為基礎創出“真情.迴夢囈”,那時的你,會不會精神錯亂呢?


    其實,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有如此突破,並不能說明我的“天分”有多高,說到底,我是占了自己的便宜。因為,與女孩所說的恰好相反,我的基礎不是很差,而是極高——無論是以前書上看的,還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親身所見的,尋常世人的武學追求,他的終極目標,不是強大的招式,而是隨手動作間所產生的招意。這種“招意”,雖與我的“意境”有著根本的不同,但是,同樣是精神引導,同樣是意識領會,二者之間修習的方法,還是有著諸多共通之處。


    我可以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學習“月臨仙”(這種“站在巨人肩膀上”好處,我不必細說,相信大家也能明白),無論是它心法中所描述的意境,還是招式與招式銜遞之間所要表達出來的意境,在沒有正式演練之前,我就已經完全掌握,剩下的,不過是對於這種理解的實地強化——單從“月臨仙”的理論和所要表達的意境而言,現在的我,都可以作月雙飛的師父了。


    我做過估測,以我現在所掌握的意境,以及意境下產生的氣息強度,雖然沒有相應的武功招式配合,但是即使遇上蘇月音那樣的超級高手,我也有十成的把握敗她。也許我說一招敗她會有些可笑,不過,如果我全力施為,相信打敗她也隻是十招之內的事情而已。


    隻是,“現在”的我,為了隱藏身份,不可能動用我原本的武功,那麽,學好這“夜臨仙”,自然便成了我掩飾身份最好的偽裝。


    思念至此,“夜臨仙”下的感知領域猛得一動,然後,吳大幫主的笑聲遠遠傳了過來。


    ——“師妹,什麽‘才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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