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誓,如果可以的話,即使讓我的心再痛上一倍,即使讓我的心再多碎上十分,我也不願看到小姐現在這張梨花帶雨般的麵孔,更不願看到小姐為了別的男人而表現出來的這種肝腸寸斷般的痛苦。


    我恨,我恨,我好恨。我既恨那個讓小姐這般可憐的男人,更恨一無是處,無法為小姐開解半分的……自己!


    “小妹,我們走吧,從小日這裏,你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的。”拉著小姐,竹堯向吳大幫主等人告了聲罪,便和另外三個女孩一起離開。臨走的時候,除了竹堯饒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之外,那個曾撲到我懷裏的似乎叫作“思丹”的女孩也用一種我不大明白的眼神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喂,周日,到底怎麽迴事?你們剛才在說些什麽,為什麽我聽不懂?”似乎不滿我讓小姐這樣一個可以與她姐姐相媲美的女孩如此傷心,飛翼憤怒的衝了過來。看他的表情和架勢,他的憤怒似乎很想用揪著我的領子這個動作來表達吧。


    不過,他的怒火終究還是沒能發泄出來,因為,他的身體還未靠近,斜裏已經伸出一隻手臂,把他攔在了三尺之外,接著,月師父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幫主,我們先走吧,讓周日一個人好好靜一靜……”


    於是,在吳敬天無聲的默許下,在我意識的一片混亂中,所有的人都離開了——靜湖邊一下子變得靜悄悄的。


    過了不知多久,夜空沉下,月亮升起。可是,我站在原地,卻是一動未動。


    那個男人,那個擁有與我相同麵貌的男人,那個讓小姐如此傾心的男人,那個能讓冷傲的小姐表現出如此女性一麵的男人,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雖然我很笨,雖然我對人情世故所知不多,但是,我依然看得出來,除了小姐,今天我所見的另外三個女孩,包括讀月在內,對那個男人都是一片真情與癡心——當她們知道我不是她們的相公時,雖然沒有小姐表現的那麽衝動,但她們的表情,卻是有著與小姐一般的失望和悲傷。


    “你究竟是什麽人?”帶著滿腔的苦痛與不甘,我向著天際發出一聲喊叫。


    ——“嗬嗬……”


    十分詭異的,在我的叫聲方歇的同一刻,我的耳邊傳來這麽一聲低沉的輕笑。


    我心頭一驚,反射性的四下張望,“誰?是誰?”


    “你是在問我嗎?”聲音再起,但是,這一次卻更加可怕——聲音的來源,竟是在我的腦中!


    “你是誰?你在哪兒?”因為恐懼的蔓延,我這一問,竟帶著些許顫音。


    “你想讓我先迴答你哪一個問題?”聲音迴答的不緊不慢。


    “你是誰?”我大聲的問道——似乎隻有用很大的聲音,我才能抑製心底不斷攀升的恐懼。


    “我嗎?”聲音又是一笑,“我不就是你剛才向老天發問的那個人嗎?”


    “向老天發問……”我心頭再驚,脫口道:“你是小姐的丈夫?!”


    “正確,加十分。”聲音再笑,而且顯得非常愉快。


    但是,他的愉快卻讓我很憤怒,“你這混蛋……既然你在這兒,為什麽不出來見小姐,為什麽讓小姐這麽傷心,你……你……你該死!”熟讀孔孟之書的我,在罵人這方麵真的很沒有天賦。


    “唉……”聲音顯得很委屈,“我不是不想見苑兒,隻是,如果我出來見苑兒,那麽,你小子所擔心的事情可能就會變成事實了。”


    “我……我擔心什麽事了?你不要為自己的不負責任找借口。”


    “就像你擔心的那樣,如果我出現,那麽,你……”聲音一下子變得很嚴肅,“……就會消失!”


    “你……你說什麽?你出不出現關我什麽事,我怎麽會消失?”我的聲音再一次顫抖起來。


    “嗬嗬。”聲音的嚴肅保持了不到一息之間便又再次笑了起來,“你我兩個靈魂共用一個身體,而一個身體又不能同時容納兩個靈魂,你說我的出現會不會造成你的消失?”


    “你……”靈魂不靈魂的東西雖然我不是很懂,但是,他所說的話真的很嚇人。


    “好了,不要你呀我的了,這樣說話很不方便,我們還是見麵再說吧。”聲音似乎下了某種決定。


    他的話音落下,接著,我的心頭一顫,眼前猛得暗了一暗。


    當眼前再次恢複光明,當我的視線可以看清眼前景物的時候,我卻嚇得沒當場暈過去——此時此刻,我竟然停留在一大片一眼望不到邊的“海水”(在我的記憶中,好象有哪本書提到過,這世上隻有一個種水是望不到邊的,那就是海水)的上空——上空……對,是上空,我的意思是,現在的我,是以站立的姿態停留在海麵上方的空氣中。


    “不要害怕,這裏是‘心湖’,說的通俗一點,就是你的心靈世界。”在我的身後,傳來這麽一個聲音。


    好熟悉的聲音……對,這就是“他”的聲音——我心頭一怒,暫時忘記了害怕和恐懼,自然而然的在半空中猛得轉過了身子。但是,當我的身子轉過去,當這個可惡的男人的樣貌映入我眼底,當我滿腔的怒火準備大肆爆發的時候,我的後續動作,卻是僵化!


    真的……和我長的一模一樣!


    “喂,用不著這麽吃驚吧,我和你不是完全一樣的。我們雖然共用一個身體,可我們是兩個不同的靈魂。你看,我就比你瘦了那麽一點的……”他指著自己的臉,一幅很委屈的模樣。


    “你……你到底是誰?”我伸出發顫的手指指著他。


    “我?”他笑了(這一次當麵看到他的笑臉,雖然心裏一萬個不情願,但是,我不得不承認,他笑得真的很有吸引力),“我是周日啊。”


    “不,不可能!我才是周日,你怎麽可能是周日?”


    “切!”他做出一個不屑的表情,“哪個王八規定隻有你才能是周日的?”


    “我……我……”雖然對他粗俗的言語很是不以為然,但是,我真的找不到反駁他的話。


    “你是這個世界的周日,而我……是另外一個世界的周日。”


    “另外一個世界??”我迷惑不解。


    “嗬嗬,不好意思,我這麽說你可能理解不了。這樣吧,你就當我是來自地獄的一個和你長得挺像,而恰好也叫作‘周日’的魔鬼好了。”


    “你……你是地獄的魔鬼?”我心下大駭,腳下用力後蹬,卻發現怎麽都動不了,這才想起自己原來還身處半空。


    “靠,我這是打個比方,你怎麽當真了?”對麵的他顯得氣急敗壞,“跟你這白癡說話真累!”


    “你不是魔鬼?”聽他這麽說,我壯起膽子,小心翼翼的問道。


    “當然不是。”對麵的他一挺胸,“地獄的魔鬼哪裏有我長的帥?”


    他帥不帥我不懂,但是,隻要他不是魔鬼就好。不過,被他這麽一鬧,我先前滿溢的怒火卻再也找不到一絲,所以,我大著膽子盯著他,用自以為最嚴厲的聲音問道:“請問,你怎麽會跑到我的心裏?”說實話,這個問題的用詞用語連我自己都覺得非常別扭,但是,一時之間,我也隻能想到這麽來問了——隻是,嚴厲的詢問……用得著加上敬語嗎?


    “你問我為什麽會到你的心裏?”他的臉上現出一絲苦意,然後,他聳聳肩,搖了搖頭,“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答案啊。大概……是老天覺得我平時的日子太過平淡,所以讓我來體會一下另類的人生吧。”


    我皺了皺眉頭,眼前的他用詞用語真的很奇怪,什麽叫“另類的人生”?當然了,奇怪歸奇怪,我也沒想對這個問題進行深究,“那麽,你剛才說,如果你出現,我就會消失……這似乎不對啊,你看,我們兩個現在不是都在這兒嗎?”


    “這隻是暫時的……”他搖了搖頭,“現在我們都是靈魂狀態,而你的身體還沒有什麽動作,所以才能暫時共存。等到有一方需要掌控這個身體的時候,另一方就會被壓在這‘心湖’的湖底。”他的手向身下這片望不到邊的水麵上指了一指。


    “不,我不會讓你的詭計得逞,這是我的身體,不會給你的。”我的聲音又一次毫無底氣的放大。


    “這不是你給不給的問題,如果我想要,隨時都能拿過來。”


    “胡說,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這個身體為什麽前一段時間都是我在控製?”覺得找到了他言語中的破綻,我的底氣足了那麽幾分。


    “嗬嗬。”他傻傻一笑,“這是我的估計錯誤。我本來的預計中,心湖水是源源不盡、取之不竭的。哪知道嶽西城的那一戰,心湖水竟然被我毫無節製的耗得幹幹淨淨,所以原本壓在湖底的屬於你的靈魂便因此脫出,同時又把已經精力耗盡我的靈魂打了下去……”說到這兒,他用一種古怪的眼神望著我,“當我的意識從疲憊中恢複的時候,我突然發現自己的靈魂居然被壓在了已經重新填滿的心湖湖底……我試了不下百種方法,卻怎麽都無法破湖而出。說實話,當時我真是萬年俱灰,就準備自我了斷,來個魂飛魄散算了。不過,很好笑的是,那時候你醒了過來,之後,你所能看到的,所能聽到的,我都能感受的到。所以,我又決定暫時不‘死’了。然後,你進入神俠幫,還拜了那個月美人為師……嗬嗬,你知不知道,這個月雙飛可是雙重性格,哦,不對,照她的話,她應該是三重性格,甚至是多重性格才對……”


    我呆呆的聽著他的話,他所說的東西,我能理解的,大概不到十之一二。


    “嗬嗬,跑題了,跑題了。”他笑著,然後,目光直直的射了過來,“你肯定會奇怪,既然我剛才說自己的靈魂被壓在心湖底動彈不得,現在又怎麽會跑到這裏來跟你說話……”


    我的確很奇怪,但是,我沒有發問,因為,看他的表情,不用我發問,他也會自己迴答的。


    “說來我還要感謝你和苑兒呢……你不知道苑兒是誰嗎?就是你說的小姐,楊苑歆啦……這個‘苑兒’,是我對她的昵稱。”


    感謝我和小姐?——我愣愣的看著他——小姐什麽時候幫助過他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我沒有幫過他半分的。


    “以你心碎的悲傷為引線,以我對苑兒她們強烈的相思為動力,破湖而出——我就是這麽出來的。嘿嘿,怎麽樣,我很天才吧?”他看著我,表情很是得意。


    以我的悲傷為引線?——我不懂,不懂怎麽拿這悲傷做為引線,更不懂那相思如何能作為動力,但是,事實擺在眼前,這個家夥的的確確出現在我麵前。


    “同樣一個身體,不同的靈魂來掌控,就能發揮出不同的實力,就好象一把刀,在一個武林高手的手裏就能變成利器,而在普通人的手裏,可能連菜刀都不如。”似乎知道我心裏所想,他淡淡的說著,“拜月雙飛為師……嗬嗬,真好笑啊。你知不知道,如果由我來掌控這個身體,別說月雙飛了,即使是吳敬天,我也有把握一招敗他。”


    “你……會武功?”我又吃了一驚。


    “我當然會武,除了我自創的‘真情.迴夢囈’之外,我還學會了宇文大哥的‘鳳求凰’,李情那小白臉的‘望穿秋水’,現在拖你的福,又學會了月雙飛的‘夜臨仙’……”


    “我學的‘夜臨仙’隻有心法,沒有招式的。”


    “我知道,武林中大部分武功的‘心法’隻有配合相應的招式才能發揮原有的威力,像‘鳳求凰’和‘望穿秋水’這樣的心法屬於另類。不過,哼,你放心,我一定會自己創出一種可以適用於所有心法的萬能招式,我這麽天才,怎麽可能受這種約束呢?”


    “不對啊,如果你會武,為什麽我先前連一絲真氣都沒有呢?雖然你的靈魂與我不同,可既然你是用我的身體在修煉,沒理由連真氣這種東西都帶走的……”


    “哈哈哈哈。”聽到我的問題,他卻莫名其妙的愈發得意起來,“你當然不會有真氣,我所用的,本就不是真氣。”


    “不是真氣?那是什麽?”我從未聽月師父或是竹堯說過這世上還有另外一種不是真氣卻與真氣有著相同效用的東西。


    “我所用的,便是它。”說著話,他把手再次向著下方指了指。


    “心湖?!”我駭然。


    “答對,就是心湖。我沒有你們通常所說的那種內力,我所用的,是從心湖中流淌而出的心靈之力,我就叫它‘心之力’。”


    “你……你……你……”連續幾個發音,我卻找不到什麽合適的詞來形容他的可怕。


    “我很天才,對吧?”他微微一笑,“現在,你相信我隨時都有能力重奪這個身體的控製權了吧?”


    “不,你不能這麽做,這個身體是我的,這不公平。”


    他搖了搖頭,“不好意思,這個世上根本不存在什麽公平,弱肉強食、勝者為王,隻要你有能力,你就是正義,就是絕對的權威。”


    “你……你無恥!”想了半天,我隻能找出這麽一個惡毒的詞來。


    我這樣罵他,他卻笑了,笑得很開心,“又不好意思,我不是無恥,我是卑鄙啊,你這麽降低我的格調,我會很難過的。”


    “……”碰到這麽一個“水火不侵、刀槍不入”的人,等待我的,似乎也隻有認命這一條路了。


    “你也別太難過,反正我看到什麽、聽到什麽,你也都能感受的到,不會太無聊的。而且,如果有時間,我會試著找一找我們兩個靈魂共存的辦法。當然了,我現在沒有時間,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否則,我也不會這麽急著要奪取你的身體,請你原諒。”


    我不答——當然不會答,我為什麽要接受他如此虛偽的道歉?


    “好了,我們也敘了好久,現在,請你下去吧。”他說的很客氣,但是,客氣的內容卻讓我無法接受,卻又不得不接受。


    身體在他話音落下之後便開始下沉,當我的腳底與水麵接觸的一瞬間,我猛然間想起一個問題,仰首大聲道:“告訴我,小姐為什麽會喜歡你?”


    身體繼續下沉,在我的麵孔完全沒入水中的前一刻,我看到他笑了,望著遠方笑的,笑的很溫柔,然後,他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


    ——“因為……我愛她!”


    是啊,我愛她,所以她也愛我——好簡單的一個理由,卻是我從來也不敢對小姐表達的感情。


    如果……在他之前,我能告訴小姐一句“我愛你”,會不會,她的相公,就是我?——在意識重新歸於那虛空的“無”的前一刻,這就是我最後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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