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張良依舊選擇了妥協,李西垣帶他離開了遊樂場來到街邊,用搶對著一司機,道:“快下車!”


    “大佬,我按你的做,別開槍別開槍!”


    李西垣拽著那個人中年男人的衣領一把把人扯下了座位,將手中的公文包甩到後座馬上扭動了鑰匙。已經出了正門,一踩油門望著窗外漸漸遠去的風景,終於離開了吧。如果自己走了的話,那裏也就不會危險了吧,那些孩子還有他都沒見過麵的,還有他(她)。


    “五分鍾,時間剛剛好。”


    盡管遠了盡管坐在副駕駛座,張良也還能感受到來自後方巨大的衝擊波,都震得車子一時失控的幾乎翻倒。耳朵裏都是‘嗡嗡’的雜音,迴頭隻是看見後方天空瞬間出現的一片濃密煙霧伴著其中顯然的火光,車子還在繼續向前,聽不到人們的尖叫聲聽不但他們的求救聲。


    “怎麽迴事?李西垣,到底是怎麽迴事,你做了什麽!”


    張良是真的一把掐住了李西垣的脖子把他按倒在駕駛座上,方向盤一下失去了控製,車子開始劇烈的左右搖擺起來。


    “爆炸,爆炸啊!你沒腦子不知道看嗎?”


    李西垣空出一隻手使勁按著張良的腦門一下子把他死死的按在了玻璃窗上,而另一隻手重新操控著方向盤。


    張良沒了理智的吼道:“怎麽會爆炸,怎麽會有爆炸的?”


    “真是,張良,我說你這麽久了還一點長進都沒有。不玩一票大的弄出些動靜那些條子怎麽會來呢,你以為我們真能自己就那樣逃。”


    “那個包裏,你丟盡垃圾筒裏的,是炸彈?”


    “放心,還不至於把那遊樂場炸平,我時間比較緊,來不及準備那麽多。”


    “那裏都是孩子,你怎麽可以這樣做?你……”


    張良一把打開他的手,正想要抓槍的張良卻見李西垣已經把那把黑色手槍從自己的懷裏拿了出來,李西垣微微側過頭來優雅一笑,然後再一次用槍管抵住了張良的前額,就跟那時候出獄時一模一樣。


    “張良,永遠不要跟我鬥。”


    那一天好像夢魘,一直纏繞著他,糾纏著他一點一點直到那深不可測的地獄。


    自我,良知,還有那些仿佛隻存在於幻想中的情愫,在那一瞬間,全都煙消雲散。


    這個世界上來來往往,活著這麽多人。


    對張良來說,不過是自己和別人的差別。他要活下去,自己要活下去。


    從那以後,這樣卑賤的願望,居然成了唯一的信仰。


    這個世界究竟有地獄嗎?還是我現在就身在地獄。


    嗬,太天真了,如果連地獄也不要我們呢。


    那就以自己的方式活著。


    two drifters, off to see the world.


    theres such a lot of world to see.


    已經過了好幾個月了吧,自從那一天以後。


    張良把手中被捏扁的可樂罐丟進垃圾桶中,他抬頭望著前麵那座又小又舊的老式建築。聽說這個小劇院過幾天就要拆遷了,學校要在這裏建一個新的體育館。剛剛邁出步子時,他還是緊張的把雙手插件了口袋裏。


    為什麽呢?那總是在午後響起的琴聲,那樣一次次令他神往的獨奏,從那一天遊樂場後就再也沒出現過。


    迴去看新聞張良才知道,那一天,真是死了好多人。晃動的畫麵裏警車和白色的救護車排了滿滿的一屏幕,還被埋在廢墟裏死者的臉已經傷得麵目全非,被抬到了擔架上傷者的臉被巨大的急救唿吸器遮擋著,隻能看得到那些還未經處理的傷口。


    不是他(她),沒有他(她)!不是不是這些都不是的!為什麽那一天,那個時候他(她)明明在那裏,就在自己身邊呢?


    那個晚上,張良隻是盯著電視屏幕一言不發的呆坐在沙發上,旁邊站著的李西垣是鮮有的安靜,那人跟他一起很認真的看著新聞,從一個頻道跳到另一個頻道,但每一個頻道他們都是不斷不停的在看著同一條新聞同一個報導。


    張良很想哭,但怎麽也流不出眼淚,他根本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難過。多少次張開嘴唇想要叫他(她)的名字,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屏幕想要捕捉到他(她)的身影;調大聲音哪怕是聽聽他(她)的聲音……最終他什麽都不能做,因為從一開始就他什麽都沒有。


    他們之間惟一的聯係就是那些不為自己所知的琴聲,隻是舞台的一塊紅色幕布,就阻斷了他們之間原本應有的一切可能。為什麽他就是不敢於走下去,不敢拉開那幕布,不敢告訴那人自己喜歡這音樂呢?


    再次坐在這冷硬的排座上,望著前麵一樣的舞台時,張良輕輕的笑了。


    他(她)不會再出現了吧,應該說他(她)其實從來就沒有出現過。那樣的琴聲,再也不會出現了,是因為,那雙手的主人就在那一天死去了吧。張良這樣猜想著,好像自己也已經跟他(她)一起死去了,張良保留在自己心中的那最後一點曖昧,那一份隱匿在琴弦之上簾幕之後的純美情愫,現在都已經跟他(她)一起,最終也要封藏在冰冷的泥土裏。


    “這是……”盡管聽起來隻是用風琴彈出的幾個單音,但張良還是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有人,居然會有人在這裏?就在這一塊幕布之後。


    看到眼前的一切後,張良就那樣保持著臉上幾乎僵硬的表情,略去了一切動作的呆站在門邊,他難以置信的看著前麵就站在一架風琴邊撫摸著白色琴鍵的人,應該說,是看著自己的夢,或者是夢的碎片。


    “你?你是……”


    那人迴說:“我見過你嗎?”


    這人跟自己想象的差不多,他的聲音,就像他經常拉的小夜曲一樣,舒緩輕柔的,宛如初夏帶著絲絲水汽的和風。


    “你……請問會不會拉小提琴?”


    “小提琴?不,我不會。”


    不是,居然不是他……


    眼前隱在陰影中的蕭默珩迴答後滿不在意的低下了頭,他正用手指生疏的一下一下按著那架風琴上布滿了灰塵的琴鍵,這人灰色的毛衣上繡著校徽,怎麽看都隻是普通的高中生。


    “對不起,我認錯人了。”張良說道:“我,我隻是因為聽到有聲音就想來看看而已。”


    張良已經拿出了隨身帶著的煙,他無法抹平心中波瀾的往後靠著門框,有些茫然無措的看著那關起來的窗戶。


    “你經常來這裏嗎?這個地方,應該沒有多少人記得吧。”


    聽著那人更像是自言自語的問話,張良有些遲疑,“是啊,我經常來這裏聽小提琴。”


    “經常?小提琴?”


    “嗯,以前有個人天天都會來這裏練小提琴,就在這舞台後麵,那樣的琴聲很動人,所以我每天都來,想想那拉琴的應該也是你們學校的學生吧。”


    “你每天來就是為了聽那個人拉小提琴?”


    “嗯,但是我想,以後都不會有了。”


    “為什麽?”


    “我已經等了好幾個月,我每一天每一次來這裏,希望再聽到那個聲音。可是從那一天起,那琴聲再也沒有響起,再也不會有了。”


    張良迴頭看著原來那人站著的方向,卻見他已經小心的關上了琴蓋走到了窗前。那人就在自己眼前毫無顧忌的張開了雙臂,對著窗外被雲層遮擋的稀薄陽光,就那樣自然忘我的伸出了雙手,閉上眼睛然後微微的揚起了下頜,就像是出生的嬰兒一般,用盡所有擁抱著這個不可能收於懷中的世界。


    張良不得不承認,隻是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這人就把自己完全俘虜的一點一點被吸引,即便是這樣簡單的動作,張良也做不到。


    “一定很好聽吧。那樣的琴聲,你喜不喜歡?”


    “恩,非常好聽,大概,那大概就是……我生命中唯一所知道的音樂了。”


    “那麽我想,那個琴聲的主人,他一定會很開心的。”


    這人偏過頭來,抿著嘴唇若有所思的微微莞爾一笑,對張良輕輕的點點頭,那樣微小的幅度,溫柔得都幾乎讓人略而不見。


    “你,會不會跳舞?”


    張良有些驚訝,“恩?”


    “這裏就要拆掉了,所以我們既然遇到了,就來留下一點特別些的迴憶吧。”


    其實要想要被救贖,是一件很簡單的事,隻需要短短的一瞬間就可以了。


    “我不會,我,真是一點都不會。”


    張低頭推辭著,轉身準備離開的那一刹卻被這人拽住了手腕。這個少年,張良本來以為他很靦腆的,可是這時候的眼神,卻很認真。


    蕭默珩說:“沒關係,我來教你,通常華爾茲都是很簡單的。”


    “你教我?”


    “就算是為了報答你告訴了我,自己關於這裏的秘密。”


    “嗬,應該是我說吧,我本來以為,這麽無聊的事,根本就沒有人會聽。”


    “怎麽會無聊?”


    碰到蕭默珩的手時,張良有些緊張的居然屏住了唿吸,十指相扣的隨著動作漸漸拉近。


    “初學者的‘z’字步法,很簡單吧。”


    “這些東西,我以前都沒接觸過,現在試試還挺有意思。”


    “以前在體育課上學到的,其實我也隻是會一點點。”


    張良不時的低頭望著兩人相錯糾纏的步子,他在不覺中就增加了力道握緊了蕭默珩被自己抓在手中的手指。現在整個劇場裏都空蕩蕩的,隻聽見他們的鞋子和地板的摩擦聲,還有幾句不多的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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