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見那人將墜的身影,張良趕緊扶住了蕭默珩肩膀的一把把人環抱懷裏。無奈那人已經全然失去了知覺,那突然落下來的力道帶著張良也和他一起的跌倒在一片雨水裏。


    少年一把扶起了身邊之人的一邊輕晃著一邊大聲喊道說:“師兄,快醒醒!”


    再聽不到這人聲聲的唿喚,蕭默珩雙眼緊閉的躺倒在張良肩頭,嘴角那一抹被雨水暈開的血痕顯得更為刺痛的映在少年眼裏。感覺到那人的正在自己肩頭慢慢往下滑,張良隻用身體極力的想為他擋去這漫天的雨水。


    “有人嗎?”少年的帶著哭腔聲音被風雨拉扯著,再開口便是聲淚俱下的無助:“有沒有人!誰來幫幫我……誰來幫我救救他!”


    這巷子偏僻得奶,見仍是沒有迴應,張良冷靜的思考了一小會兒後便轉身將已然昏死的蕭默珩小心扶到了自己背上。他勉力的站起身子,一臉倔強的少年說得格外堅定:“師兄你放心……子房不會讓你有事的……我一定不會!”


    漸大的秋雨刺進了張良的眼睛,縱使感覺到體力越來越不支,他也還是咬著下唇的往前走著。


    就在少年渾身脫力的即將倒下之時,一雙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西垣!”見到及時趕來的這兩人,張良才一下失聲的流下眼淚來。


    越姒薑見狀也急了,幫著西垣扶下蕭默珩才問:“這是怎麽迴事?怎麽會搞成這樣的!默珩哥哥他這是怎麽了?”


    示意越姒薑撐好雨傘,西垣才一臉凝重的搭上了蕭默珩的脈搏,隨即他便渾身一震的睜大了雙眼,嘴唇蠕動了幾下可又沒說出些什麽,反而是仔細的朝四周觀望起來。


    “怎麽樣?我師兄他到底是怎麽了?”


    西垣神情鎮定的收迴了目光:“你們剛才是不是和別人打鬥了?”


    “是,但是我們都沒……”‘受傷’兩個字還沒說出來,張良便想到了蕭默珩指尖被箭頭劃出的的兩道傷痕,於是他立馬解開了那處絲絹。


    看著那一處開始發紫的傷口,西垣才確定的深吸了一口氣:“果然沒錯,他這是中毒了。看蕭兄這個樣子,恐怕是兇多吉少。”


    “你胡說什麽?”張良大腦霎時一片空白,拽了西垣的手臂就問道:“既然你懂醫術的話,那就快救救他啊!”


    “我也想救他!但是我沒有解藥啊。”


    張良聽罷一下站起身就要往迴走,越姒薑趕緊拉住他就問:“你要去哪裏?”


    “找解藥。”


    “找解藥?但是你要去哪裏找啊?”


    少年一把甩開了越姒薑的手,跑到雨中就衝著天空喊道:“你給我聽好了,你要殺我的話就盡管來殺好了!我不會躲更加不會還手,我隻求你把解藥給我!求求你給我解藥……”


    見那人完全失了理智的樣子,越姒薑一把丟了傘後就衝到了張良前麵,鉗住少年的雙肩大聲吼著:“你冷靜一點好不好!這樣胡亂大喊大叫的又有什麽用?”


    “有什麽用……對啊!現在還有什麽用呢……”少年一派頹唐的低下頭:“都是我害的……要不是因為我師兄也不會來這裏……這都是我害的!要是師兄真的不在了,那我也……”


    不等他說完下麵的兩個字,越姒薑抬手就狠狠的給了張良一個耳光。


    張良有些呆愣的抬起頭,滿臉難以置信的張了張嘴說:“你?”


    “我什麽我!瞧你現在這個急著哭喪的樣子,就是本來有救也被你咒死了!說什麽‘不在了’什麽要死要活的,現在他人不是還沒死嗎?”


    “你們兩個到底還要胡鬧到什麽時候!”西垣很不耐煩的喊了一聲:“快過來幫忙,得先想辦法護住他的心脈!”


    越姒薑聞聲拉了張良就在西垣身邊蹲下了,她繼續撐了傘給蕭默珩擋去雨水,問道:“那我們該怎麽辦?”


    “原本可以用內力護住心脈的,但這毒性太強,我的內力根本不夠。”


    “內力……”越姒薑為難的皺起了眉頭:“可是這個東西,我根本還沒來得及修習啊。”


    說到此處,張良瞬間想到了什麽的開始在懷中掏著什麽。直到拿出了一個精致的小漆瓶,他才說:“這是我師伯給的,說是危難之時可以一用!但是具體功效是什麽,我也不清楚。”


    西垣趕緊接道:“管這藥是做什麽的,吃下去的情況估計也不會比現在更壞了。我們快來試試!”


    “嗯。”張良說著打開瓶子,看著手心裏的藥丸卻猶豫起來。


    “怎麽了?”


    張良對越姒薑說:“現在這樣,指望他自己吞下去是不可能了,我們不要浪費時間!”


    越姒薑明了的點點頭,而後看著張良將那玉白色的藥丸放入了口中,咀嚼過後才扶起蕭默珩下頜的貼上了那人的雙唇。


    挑開牙關之後,終於舔到了那人涼潤的舌頭,張良調整了下姿勢,慢慢將身體坐直的將口中嚼碎的藥物送入蕭默珩口中。感覺到他還是沒有動靜,少年又貼近一點的用舌頭摩挲著那人的咽峽,直到挑撥起中間那處軟骨之時蕭默珩才咳嗽著給出了一些反應,張良趕緊用舌尖推進的將藥屑送了進去。


    “……咳咳……咳……”


    看到那人喉骨處的動作,越姒薑一聲欣喜的叫了出來:“吞下去了吞下去了!”


    西垣也不再拖延:“現在他體溫這麽低,就這樣淋雨不行。”


    “嗯,我們必須先迴客棧。”


    西垣拉起蕭默珩的右手挽在自己肩頭說:“越姒薑你撐著傘,我們一起盡快的把人帶迴去。”


    說罷,三人便齊齊行動的消失在一片雨幕之中。


    是陸離下的毒,聽張良描述西垣就知道剛才他們遇到的那個人就是陸離!看起來嬴政是忍不住要對張良下殺手了,但是陸離竟然傷到了這人。不能讓他死……絕對不能讓蕭默珩死!西垣逼迫自己清醒的揉了揉腦袋。就算要死,蕭默珩也不能死在這個時候,死在陸離手裏!


    但西垣很清楚,蕭默珩中的是自己慣用的毒藥,而這毒藥他們都是從不配解藥的。


    怎麽辦呢?到底該怎麽辦!這次陸離居然失手了,若是這件事被嬴政知道……西垣不敢再往下想,他伸手搭上蕭默珩的脈門細細的探著,臉上的愁容卻鬆緩了一些。


    “怎麽樣?”


    西垣的語氣中盡是迷惑:“不知道。”


    張良一聽就急了的抓了西垣問道:“什麽叫不知道啊!”


    “這毒性似乎是暫時穩住了,但我對醫術也隻是略知一二,根本探不明白這樣的脈象。不過一時之間,蕭兄應該……應該暫時能保住性命。”


    再也聽不下去這樣的頹唐之詞,張良起身就要往外走的說:“算了,我去找大夫!”


    “你留下來,我去找。”


    越姒薑聽到這話也拉了張良一把說:“西垣哥哥畢竟是在秦國呆了多年,他對這裏比較熟,你還是讓他去吧。”


    西垣也對張良點點頭,起身說道:“姒薑妹子你先在外麵守著,讓子房小弟馬上給蕭兄換身衣物。”


    說完這一句,越姒薑便和西垣雙雙離開了房間。直到這一時,張良才卸下所有偽裝的擺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蕭默珩周身的衣物全都濕透了,皺巴巴的黏在身上。張良迅速的解開那人腰帶,一把連著中衣由他的肩頭剝了下來。然而不管他怎麽克製,這淚水就是源源不斷的流了下來,慢慢在那人剛換上的裏衣上暈開了點點水漬。


    “子房……”


    這聲音微不可聞,就像是從喉管中直接擠出來的,但張良還是全身一震的握住了那人的手:“師兄!你醒了?”


    即便是想睜開眼睛,那人也顯得極為費力的樣子,越來越急促的唿吸就像是捕不到空氣一般。蕭默珩稍稍理了下思緒就明白那箭頭上必然萃了毒,如此想來那人必是要置張良於死地。於是他開口問道:“你有沒有受傷?”


    張良不說話,隻是一個勁的搖頭,那副分明很是難過的樣子反倒叫人看了更擔心。


    “師兄?”見那人像是要起身,他便馬上在床沿上坐下的順勢將蕭默珩扶至了肩頭,“師兄,你還是好好休息吧。”


    不管張良的勸說,蕭默珩搭上少年的腕子就為他把起脈來。仔細確認過後,他才抬頭衝張良笑了笑說:“還好……你沒事……”


    見那人分明是一副喘不上氣的痛苦模樣,張良心中一酸,趕緊抹去了將要流出的淚水對蕭默珩說道:“師兄放心,西垣已經去找大夫了,你一定會沒事的。”


    張良也不知道蕭默珩有沒有聽清楚,後來又斷斷續續的說了幾句也不見那人迴應。直到外麵響起越姒薑的叩門聲時,少年才感覺到了一絲由那人身體傳來的顫抖。


    越姒薑合上門,見張良一臉濃重的樣子她也並不說什麽,隻是跪在床邊安靜的打量著這兩人。


    蕭默珩的意識越來越清晰,而那種難忍的疼痛也跟著越來越強烈。不想讓他們擔心,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這麽無力的一麵,但他就是控製不了。


    感覺到懷中之人越來越不對頭,張良緊張的問道:“師兄,你是不是很難過?”


    蕭默珩下意識的搖搖頭,但右手卻不自覺的移到了自己的上腹部,緊緊抓住床褥的另一隻手分明顯示著這人正在極力忍耐著痛楚。


    “要不再試試你師伯給的藥?”


    張良搖搖頭:“不行,師伯說過,那個丸藥隻能每個六個時辰服用一次。”


    被他這麽一說,越姒薑好像完全沒有注意的一個‘嘖’聲:“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西垣哥哥也沒迴來。”


    “唔……”


    看蕭默珩伸手捂住了嘴唇,越姒薑立馬會意的取來的放在一邊的漆盒,果然那人俯身便開始嘔吐起來。女孩不知所措的和張良對了一眼,而後起身端了一碗茶在旁邊等著。


    本來這些時日忙於趕路也沒怎麽吃東西,即便是將胃中的食物吐了個幹淨他也還是無法抑製這種強烈的惡心感。


    見他已經吐不出東西,少年才從越姒薑手中接過那碗清茶的讓那人漱過之後,張良馬上婉言問道:“師兄,你感覺怎麽樣?”


    無奈蕭默珩根本就沒有力氣說話,他全身的重量幾乎都是被張良撐著。經過這麽一番折騰,全身的疼痛感也越來越劇烈,甚至連視野也慢慢模糊的暗下來。稍稍平靜一點的身體又開始翻湧,忍耐之下才剛嚐到一絲腥甜的蕭默珩便神識不清的嘔出好些血來。


    “師兄!”


    這下看到床褥上迅速漫開的血跡,張良和越姒薑都完全慌了神。


    女孩拿了劍就說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這大半夜的又下著大雨,恐怕西垣很難請到大夫。你在這裏好好守著,就是逼我也要把大夫押來。”


    少年已經無力說太多,隻是敷衍了一句:“我知道。”


    不等越姒薑離開,張良便雙手一攏的抱緊了懷中的人。然而蕭默珩似乎又經完全昏厥了過去,看著他越來越不妙的臉色,少年也能想象那人正在遭受的痛苦。


    越姒薑轉身:“你放心,我們一路上遇到了這麽多都過來了,默珩一定會沒事的。”


    可他真是討厭這種感覺……除了在一邊看著,除了在一邊守著,自己居然什麽都做不了!


    少年真是不明白他還有何驕傲的資格,他此時真是分外憎恨往日裏那個自信淩然的張良!


    “師兄……”他又哭了,原來他也可以流下這麽多眼淚,“請你不要丟下子房一個人……師兄,我不要!”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在厲師伯的那處溫泉中,在上一次自己以為這人即將死去的時候,蕭默珩曾經問過他的話。


    “你說,到底……什麽是死呢?”


    “就是,永不相見。”


    張良隻歎當時自己的年少無知。永不相見……這實在是,太殘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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