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即墨城裏東跑西跑了大半天,洛銘終於把師傅日積月累弄出來的爛帳給扯清了。


    現在離清明節還有幾天呢,那蕭桓就往臥岫莊裏運了好幾車大大的白菊花,說什麽不能迴家掃墓的弟子都要手執菊花,遙表哀思。我呸我呸我呸!屁個手執菊花呢!要是讓別人看見了,準以為儒家都集體的殉道跳海了。


    等迴到莊裏,早就過了二更時分,洛銘驚訝的發現自己的房間,發現裏麵居然沒有亮燈。


    “這麽快就睡了?”洛銘輕聲的推開房門,本欲脫衣的他才發現床榻上的被子整整齊齊。點了燈仔仔細細的在房間裏掃了一圈,不見蕭默珩的他自語:“這時候還能去哪兒?”


    洛銘緊緊衣領就往外走。藏書樓,竹蘭書院,議事廳全都找過了,那人還能去哪裏?他有些納悶的走在廊子裏,難道師弟也跟師傅學會了查房?然而整個鬆檜居都是黑燈瞎火的,沒找到蕭默珩不說,倒是被他抓住了好幾對同床共枕同赴雲雨的師兄弟。洛銘扶額輕輕的關上了房門,算了,明天再找機會罰他們。


    但是師弟究竟在哪兒呢?厲師伯的落一棋室肯定沒有,該不會是跑去海邊了吧?看看月色,時辰都過了三更,洛銘加快步子正要往海邊趕去。


    “嗯?”他往身邊的庭院裏瞟了瞟,那池子邊好像有什麽人。本以為又是哪個準備爬牆開溜的弟子,對了!說不定就是張良那小子。洛銘不動聲色,放輕了步子的往那邊靠過去。然後頓時傻眼了:“師弟!”


    趴倒在池邊的蕭默珩已經不省人事,過腰的大半個身子都泡在水裏。洛銘趕緊將人抱進懷裏,便往房間邊喚著:“師弟,醒醒!默珩……”


    那人似乎睜開眼睛望了洛銘一會兒,然而他也並不說話,再看過去時蕭默珩已經徹底暈厥過去,躺在洛銘懷裏再沒有半分動作。


    “這是怎麽搞的?”將蕭默珩身上濕透的衣物換下來後,洛銘便將人安置在床上,他俯身探了探他的額頭,安心的說道:“還好沒發燒。”


    洛銘轉身在書櫃旁找起了藥箱,現在時辰甚晚,竹園早就鎖了院門要去找師叔是不可能的。還好師傅給他們備了些平日所需的藥物,拿來治個傷風感冒什麽的還是綽綽有餘。


    “師弟,起來先吃藥了。”


    蕭默珩的精神顯然很恍惚,微微睜了眼的看了會兒洛銘,可身體就是躺在床上不動。按下心中所有的疑問,洛銘將右手挽在這人頸後的將他扶至了自己左肩,看著蕭默珩安靜的睡顏,他忍不住說了句:“怎麽你睡著了還會臉紅?”


    洛銘不再深究的將藥丸放入口中,嚼碎之後便俯身吻上了這人寒涼的嘴唇。


    這次蕭默珩很敏感,一感到洛銘的靠近就馬上勾起舌尖的舔舐著他的舌根來。竟然還卷了洛銘即將滑出的舌頭在自己嘴裏咀嚼吮吸起來。這人到底是醒著還是在裝睡呢?草藥的苦澀味道瞬間在嘴裏鋪開,洛銘的味蕾好像也被刺激到了,他幹脆抓住了這人雙肩的一個傾身就把蕭默珩壓倒在床榻上。這樣的姿勢更易於深吻,洛銘繼續把那些藥屑往前送去,他滑軟的舌頭也在這人口中越探越深。


    一切動作都太自然了,他伸手拉開這人的前襟,嘴角還殘著一絲唾線的洛銘開始親吻這人露出的右肩。蕭默珩的唿吸越來越急,他隆起的鎖骨也在洛銘齒間律動得越來越頻繁的引動著這人跟上自己的調子。


    “這一次,可是你先找惹我的。”


    不再疑惑顧慮,洛銘月白色的裏衣上很快漫開了一片不大的水漬。


    然而這一次很奇怪,蕭默珩既沒有叫他‘師兄’也沒有說出一個表示拒絕或害羞的詞語。實際上那人隻是用手抓緊了床褥斷續**,就連眼睛也沒睜開過幾次。


    “師弟,你聽得到嗎?默珩?”


    蕭默珩沒有迴答,隻是不安的扭動著身體,就好像墜入了一個不能自拔的夢境中。


    越來越困惑的洛銘停下了手中動作,轉而在蕭默珩身邊安靜躺下的用手箍住了這人,側拉起少年的身子讓他麵對著自己。


    “師弟,你怎麽了?能聽到我嗎?是我啊,洛銘。”


    蕭默珩的唿吸漸漸平穩,抬了抬眼瞼後又不置一詞的閉上了眼睛。然後他哭了,眼淚滑過洛銘的手腕在床褥上慢慢暈開。洛銘不知道這人為什麽要哭,從去年燈會他們在有間客棧的第一次後,這人就沒在自己麵前哭過。於是洛銘用手撫上了他散在腦後的青絲,往前一收的把蕭默珩擁進了懷中。


    “沒事,有我在這裏。還有我呢……”


    懷中顫動的身體漸漸安靜下來,那些不大的啜泣聲也變成了一種平穩的唿吸。蕭默珩本是冰寒的身體現在也分外溫暖的讓洛銘不想鬆開雙手。


    第二天醒來之時,似乎比往常晚了很多,他都能依稀聽到其他弟子的早讀聲了。洛銘按按前額,開始起身穿衣的說:“師弟你今天還是別去上課了,我去跟師尊說一聲就好。”


    身邊之人睡得很沉,居然對洛銘的諸般動作沒有絲毫反應。


    這個溫度有點不對頭,洛銘立馬又仔細探了探他的前額,這麽燙!他頓知情況不妙的搖了搖蕭默珩:“師弟,師弟!”


    蕭默珩身上的衣物被汗浸透了大半,任洛銘怎麽唿喊還是沒有反應。


    也來不及為他換衣,洛銘將人重新放迴床上,掖緊被子後立馬朝厲楠遠所在的竹園趕去。


    “誒,沒意思,看來看去明明也沒什麽好稀奇的嘛。”在廊子裏晃蕩的張良正看著手中一枚打了穗子的玉佩,這明明就是昨天從蕭默珩手裏搶的玉璜!


    習慣了遲到翹課的張良也沒打算去竹蘭書院,把玉佩拿近了自言自語的說:“想不到師兄這麽好騙,昨天不就是換著丟了塊石頭嘛?想我張良身手這麽敏捷,以前偷龍轉鳳的事幹得多去了!不過看在同門一場,你什麽時候發現了,我再什麽時候還給你。”張良伸手又將手中玉石往上一拋,接住之後藏進了懷裏。


    往前一看,是大師兄!?張良對一早遇見煞星很是不滿,這迴遲到被抓住不知道又要抄多少次《論語》了。想賣個乖的張良停住步子,恭恭敬敬的行禮叫了一聲:“大師兄早。”


    嗯?怎麽擺了半天姿勢也沒個迴聲。


    抬頭看去,隻見洛銘已經急急忙忙的走了好遠。張良莫名其妙的抓了抓後腦勺,這冰塊臉不是最喜歡抓自己小辮子嗎?難道這一迴幹脆打算眼不見為淨了?張良無所謂的聳聳肩,不理自己也好,正好不用想法子對付他了。


    然而接下來的幾天,越過越灑脫的張良也覺得越來越不自在。這是怎麽了?自從那天早上後,張良再也沒見到洛銘。雖說平時自己老躲著他兩三天不見也是經常事,但他居然都沒有出來罰弟子抄書跪地板了!真是奇怪,難道是又被師傅攆出去公幹了?張良越想越不對的往自己房間走。洛銘不見了,那為什麽也不見二師兄?他們一起出莊遊玩了?怎麽這樣的好事兒自己一點也不知道。


    “誒誒誒,子房你幹什麽呢?”


    張良望了望眼前被撞了個正著的蕭桓,開口就是惡狠狠的語氣:“師傅你既然知道我要經過,就不要擋在這裏!”


    “我知道你要經過?我什麽時候知道了,我說你……”


    “我要去海邊看日落,師尊你自己請便。”煩他又要一通廢話的張良隨口胡謅了個理由,走了幾步又一個迴頭:“師傅,大師兄出去辦事了?”


    蕭桓一臉莫名其妙:“沒有啊,他不是一直都在莊裏嗎?”


    什麽?!難不成真要見鬼了?頓覺脊梁骨發寒的張良立馬轉身走近,放低了聲音問:“大師兄一直都在?那他在哪兒蹲點呢?”


    “去你個混球,這裏他蹲個什麽點!人家呆在自己房間呢。”


    張良揉了揉被他拍紅的腦門兒,很知趣的收了脾氣繼續問道:“大師兄呆在自己房間幹什麽?難道又在想法子對付我……對付我們呢?”


    蕭桓難得有些憂傷的以四十五度角眺望天空,很是認真的說:“我這輩子也沒見小銘兒這麽著急認真過啊,都快過去四天了,不知道默珩怎麽樣了(以下省略一八七十八字)”


    “你個糟老頭還說敢廢話!快告訴我洛銘那家夥在幹什麽?”


    就在張良的爪子伸向自己的前一刻,蕭桓很及時的閉了嘴,迴頭瞟了一眼張良說:“當然是在照顧默珩啊。”


    當然,是在照顧默珩?


    “這是怎麽迴事?”


    “默珩病了,身為師兄當然要照顧他啊?怎麽,你有意見?”


    “病了?二師兄怎麽了?前幾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誰知道怎麽了,大半夜裏的莫名其妙掉坑裏掉進水塘裏了唄,聽說像在找什麽東西,具體誰知道怎麽迴事?誒,你原來還不知道呢?難道……前幾天我沒跟你說?”


    你什麽時候說過了!張良額角抽動:“找東西,那現在二師兄怎麽樣了?”


    蕭桓很是惆帳的搖搖頭說:“不知道,聽師兄說情況很不好。你說這孩子看著平常都好好地怎麽一下就一病不起了?再這樣燒下去或許就要燒壞腦子了,算了算了!燒壞了腦子也沒什麽,要是被燒去見他爹娘了怎麽辦?我就說臥岫莊不應該挖這麽多水坑,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再遇個大冬天掉進去該怎麽辦啊?到時候我可不會再好死不活的把人給師弟扛過去了。所以我說子房你啊……”


    蕭桓一表情定住的扭頭往四周望望,這小子跑的也太快了吧。


    掉坑?掉水塘?找東西。


    越想越著急的張良步子越來越快,難道他真的下去找那塊玉了?很重要就直說嗎,難道他以為自己真會強要了過來?真是不坦率不真誠口是心非還老是瞎顧忌別人感覺的,總之就是,一點也不可愛!


    剛才聽師傅說,搞不好蕭默珩會燒壞腦子?在張良看來現在這人的腦子已經夠不好使了,這還用得著燒嗎!那下麵的一句,燒去見他爹娘是什麽意思!張良聽說蕭默珩的爹娘早就死了啊,那老頭這不是字麵那意思不是字麵那意思不是不是不是吧……終於到達洛銘和蕭默珩二人房前的張良開始猶豫,不會真是自己想的那意思吧?站在門前歎氣又歎氣,在張良都快歎道沒氣可喘的時候,那張門打開了。


    “厲師伯?”


    厲楠遠‘嗯’了聲對著張良一個斜眼,等著他自己發問。


    “師叔,二師兄……他怎麽樣了。”


    “快死了。”


    厲楠遠說得風輕雲淡,張良聽得天崩地裂。不會吧!若是他真死了,那歸根結底豈不是因為自己?!向來淡定無比的張良也愣了神的,忽略了厲楠遠臉上那一副詭計得逞的表情。叫你還敢威風八麵欺軟怕硬,爹現在隨便胡謅一個就能嚇死你!


    然而此時的張良已經完全著了道,可憐的小心髒一個勁兒的抖啊抖的蹦騰個不停。‘我不要殺人我不要殺人。我不要小小年紀就背上滿身冤孽從此冤魂摻混永無寧日,不要死不要死二師兄你為了我的幸福一定要堅持住啊!’已經自動完成罪孽升級,活脫脫變成殺人犯一個的張良臉色越來越青。


    “站住,你進去要幹什麽?”


    “幹什麽?我當然是進去看師兄啊!”撂下這句張良就急急忙忙的往前奔,厲楠遠微微一笑,等著他自己立馬跑出來。


    “師叔,這裏麵的不是二師兄啊!”張良表情一臉後怕,剛才火速衝進去的他差點砸在洛銘的身上:“大師兄在裏麵睡得跟一躺屍似的,這是怎麽了?”


    “那小子不眠不休的在床邊守了將近四天四夜,我怕你師傅三個徒弟一下子就死兩個。所以剛才點了他的睡穴,這會兒當然睡得跟頭死豬一樣。”


    張良一陣冷汗的連連點頭說“那二師兄呢?”


    “你跟我來。”


    跟你來?張良不敢吱聲的跟在厲楠遠身後,完全搞不清楚是什麽情況。


    怎麽迴事?難道剛才洛銘不是被點暈的,而是哭得死去活來喊著要同生共死的自己撞暈的?難道真的連師叔都無力迴天了,所以這是要帶自己去見二師兄的最後一麵?但是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這人的最後一麵要見自己啊!


    張良哀歎著拿出了懷裏那塊玉璜,隻想著等會兒一定要還給他,免得以後做了鬼還要來跟自己要個沒完。在厲楠遠打開屋門的一刹那,張良閉上眼睛,一個勁兒的在心中默念:‘不是我害你不是我不是我!我馬上就把東西換給你啊!’


    “傻小子,幹什麽呢?”


    被厲楠遠戳了幾下的張良睜開眼睛。誒,一顆忐忑不安的心立馬放了下來。


    原來這間屋子後麵還有個這麽小的池塘?不對……應該叫溫泉。視野裏是一片彌漫的霧氣,氤氳中張良依稀認出了浸泡在其中的少年。


    “那個是……二師兄?”


    厲楠遠點點頭,說:“這泉水是地下自然湧出,對驅寒退熱頗有功效,再者這其中還加入了我特別調製的藥包。如此一來,倘若明天醒轉,默珩的性命就無需擔憂。”


    張良雙眼一亮。


    “不過,”厲楠遠故意拉低了聲音的望向那孩子,“尚需子房幫一個小忙。”


    “幫……幫什麽忙啊?”張良不禁往後一退。


    “這泡浴的時間不宜過長,而且期間最好能以指法舒緩默珩全身血脈。既然子房你平時欺負帶衰了師兄這麽多次,如今是不是也該還上一點呀?”


    張良一個舒氣,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呢!於是他輕鬆的點頭說:“好,師叔就放心交給我吧。”


    “那我等會兒再過來。”


    厲楠遠轉身關上了房門,臉上頓時泛起一陣笑意。他早就知道了這事兒跟張良脫不了關係,正好抓住這小子難得的愧疚心理好好捉弄捉弄他。


    其實蕭默珩的高熱早在昨天早上就退下去了,但是不知為何人還遲遲昏睡不醒,今日是要借這泉水鎮靜舒緩神經的。


    “張良這個傻小子,連發燒不能泡溫泉都不知道,就他這樣居然還能神棍得風生水起。果然這裏的弟子都是些榆木腦袋。”


    料想那蕭默珩三年多下來都習慣在這泉水中久泡了,況且他還喝了自己特別調配的草藥呢。不過張良嘛,隻要這奈不住誘惑的小子敢下去,準把他蒸得鼻血橫流!厲楠遠歡脫的想著就跑到前麵的屋子鑽研棋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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