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收大典結束以後,七十一部落選派到成聖殿學習種田養家畜的人陸續的從各地趕來。蟻族部落周圍的樹砍掉許多,全部運迴成聖殿修成驛館,這些來學習的人交給驛館吃喝所需的東西,這些東西自然要多交一些,以供給驛館日常的開銷用度。


    蟻族部落的土地被深翻,以婕人部落為首,幾個散落的北方部落殘餘組成了一個新的部落,起名為茶族部落,專門負責茶的種植。


    食人族森林留下的廢墟卻無法種植任何東西,這片曾經被詛咒的土地寸草不生,亦沒有水,養育魚人部落的是南邊的高山上的一條瀑布,瀑布下有一條奔騰不息的大河,大河又形成了繁多的小支流,魚人各部落靠水而居,形成了現在的部落聯盟。


    成聖殿的水是由夾層裏的水車抽取地下河水,每一層都有專門的出水口,兼具納涼與取水兩種功能。這個水車也是一代代的傳下來,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已經無人知曉。


    所有的支流都不約而同的繞開食人族森林,好像那裏有什麽可怕的東西。韋幼青在食人族森林廢墟裏設壇,名為祭祀神靈,實為祭拜狐族死去的先人們,稟告先人們,仇人們的魂魄已經離開,往事已矣,後世子孫準備在此開渠引水,請先人們給後世子孫一條活路。


    韋幼青也不知道這場祭祀是不是有作用,可望著祭台下滿含虔誠與希望的魚人們的眼睛,祭司虯青沐浴更衣,身穿聖潔的長袍,主持了這場莊嚴肅穆的特殊祭祀。


    韋幼青特地選了一個烏雲密布的日子來舉行這樣的祭祀典禮,這個日子是由三鬼觀天象很久以後才選出來的。三鬼的功力果然深厚,祭祀這天,雲層黑壓壓的壓向地麵,海上亦是狂風大作,好像大雨馬上就要頃刻而至。許多商船不敢再走,停靠在了珍珠島西岸。


    這正是韋幼青想要的,他準備在這裏建番坊,可珍珠島食人族讓許多商船望而卻步。他要讓這些商人親眼看到食人族已成為過去。


    雖然外麵狂風嗚咽,可人們一走進這片食人族森林,就覺得溽熱撲麵而來,轉眼之間,汗水打濕衣衫。更恐怖的,是這裏沒有生機,燒黑的地麵雖然被深翻,可翻出的土地裏卻沒有活著的生靈,連一條蚯蚓一條小蟲都沒有。


    韋幼青的魚形短劍也不見蹤影,連一點殘片都沒有找到。


    身穿白色長袍,長發及腰的韋幼青站在高高的祭台上。額前的夜明珠散發著幽幽華光,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仰望昏暗的天際。祭台下的人們竊竊私語,在他們眼裏,這個類妖的孩子身上籠罩著一層朦朧的,珍珠般的光暈。


    伴隨著古老的號角聲,韋幼青跪了下來,他沒有繼續以往祭祀大典的儀式,前世的故事讓他對上天充滿了敬畏。


    年輕的祭司嘴裏念念有詞,台下聽不見他在說什麽,人們按照自己的想象隨著祭司虔誠的禱告。直到祭司停止私語,虔誠的跪拜天地,台下的人們亦跪了下來,跟隨祭司虔誠跪拜。


    開始時隻有魚人在跪拜,緊接著,那些本是來避雨避風看熱鬧的商人們也被這份虔誠與肅穆震撼,他們一起跪下來,跟隨著魚人的動作虔誠的跪拜著,表達著自己對上天的敬畏。


    昏暗的天幕仿佛被人們的虔誠撕開一道口子,一絲風鑽了進來,所有人都感覺到一股涼意。人群騷動起來,人們更加真誠的大聲的禱告著,風越來越大,終於,這層擋在幽冥森林上空的看不見的天幕,仿佛被掀開了,狂風夾雜著暴雨,唿嘯而至。


    人們繼續在雨中跪伏著,任由雨水打濕自己的頭發和衣服,幹涸的土地貪婪的吸著雨水,一股股的青煙冒起,泥土的清香撲麵而來。


    祭台上,年輕的祭司站起身來,舉起雙手,濕漉漉的長發與長袍在他臉上、身上抽打著,翻飛著,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流淌下來,在他的鼻尖與下巴處匯成一條小溪流。


    韋幼青舉起雙臂,發出一聲亢長而渾厚的長嘯,天空電閃雷鳴,遠遠的海邊傳來海浪的怒吼。


    突然,一道白色的閃電,劃破長空,直擊站在台上的韋幼青。一直站在祭台一旁的韋榕驚呆了,連叫聲還沒有來得及發出,一聲驚雷,韋幼青額頭上的夜明珠應聲碎裂,頃刻之間化為灰燼。


    韋幼青隻覺渾身戰栗,一種奇異的,被貫穿的感覺傳遍全身,透過層層雨霧,韋幼青聽到一聲少女的唿喚:“雪狸!雪狸!快迴來……”


    韋幼青的眼淚隨著雨水流得滿臉都是,他覺得頭暈目眩,幾乎站立不住。他睜開眼睛,透過層層雨霧,他能看到魚人部落所有的人都在看著自己。韋幼青甩掉滿臉的水,用他特有的低沉悅耳,又異常清晰的聲音,宣布祭祀大典結束。


    隨著韋幼青離開祭台,雨也越下越小,最後完全放晴了。韋榕看著鎮定自若走下祭台的韋幼青,擔心的問:“小酋長……”


    韋幼青疲憊的搖了搖頭,強撐著不讓自己暈倒。若是祭司在祭祀大典後暈倒了,那豈不是讓這塊幽冥森林更加詭異與不祥?


    奴人部落,韋幼青坐在浴桶裏,媧蟋與奴蟈在幫他沐浴清洗頭發,韋幼青看著大銅鏡裏麵的自己。裏麵清晰的映出一隻雪白的,毛茸茸的白狐狸,把韋幼青嚇了一跳,再定睛看時,卻依然是那個有著一雙亮晶晶大眼睛的小男孩兒。


    韋幼青覺得困倦已極,他遣走了媧蟋和奴蟈,讓韋榕陪在身邊,放心的躺了下來,睡夢裏,一座白雪皚皚的晶瑩世界出現在他麵前,到處迴蕩著銀鈴一般的笑聲。那隻漂亮的白狐狸,一會兒變成了一個英俊少年,一會兒又變迴到原型。一個快樂的聲音在耳邊迴響:“小狐狸,你可真夠懶的,這都多久了?怎的還是不能穩定人形?是不是修煉不夠用功?看我告訴青狸仙人,打你屁股!”


    韋幼青一個激靈醒轉過來,夢中出現的聲音,是吳孔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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