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英蓮聞言皆大吃一驚,紫菀更是目瞪口呆,半晌才迴過神來,忙道:“究竟是怎麽迴事,你快說清楚。”


    青鶴便道:“方才我去太太房裏給我們姑娘取茯苓霜,正巧老爺就迴來了,一同迴來的還有榮國府的兩位表少爺並管家媳婦,說是榮國府的老太太打發了來接我們姑娘和大爺、二爺去京城住些時日。


    還有另外十來個婆子媳婦,卻是京城趙將軍府上的,說那是您的親生父親,在咱們老爺那兒得了您的消息,故打發了人來接姑娘您進京的。”


    說罷又道:“那些人正在太太上房裏等著呢,太太便讓我來給姑娘說一聲,讓您趕緊到上房去。”


    紫菀聽完,腦中轉了無數個念頭,仍然想不明白這是怎麽迴事,自己那個便宜父親明明隻是個普通老百姓,怎的搖身一變就成了將軍了?


    還是黛玉反應快,見紫菀怔在原地不動,忙推了推她,道:“姐姐怎的還在這發呆,還不快去前頭瞧瞧。”說罷與英蓮挽了她的手,忙忙的往正房去了。


    到了正房,隻見烏壓壓站了一地的人。


    賈敏正在與賈府的幾個管事媳婦說話,見了紫菀忙叫她到跟前,笑道:“想來青鶴已經告訴你了,老爺這次在京中巧遇了趙將軍,陰錯陽差之下才發覺他就是你的親生父親,找了這麽些年,如今你們總算可以父女團聚了。”


    接著把林如海同趙虎巧遇,又如何發覺他們相像,最終查出真相的事一一細說了。


    又笑道:“老爺說你父親有要事在身,才不得前來,不過已經打發了管事媽媽們來接你了。”說罷示意紫菀看過去。


    紫菀凝神望去,發現左邊站著幾個三四十歲的女人,穿著打扮雖也頗為體麵,但卻不像榮國府的人那般華麗,一直用隱晦的眼光打量自己,心中便知這定是自己的父親趙虎派來的人了。


    那幾個女人見紫菀看來,忙上前請安,道:“給大姑娘請安,老爺知道了大姑娘的下落,歡喜的不行,隻是有要事在身,不得擅自離京,故打發了我們來接姑娘迴府。”


    紫菀忙讓人扶了她們起來,微笑道:“媽媽們一路辛苦了。”


    那幾人忙道不敢,趙虎派來的這幾個媳婦婆子俱是在趙家極有體麵的人,初時聽說被派來接大姑娘,還是在外頭長大的,心中還有些不以為然,待見了麵,卻俱都呆住了。


    這大姑娘的相貌與自家老爺像了五六分,出落的極好,且一言一行,言談舉動,皆是世家千金的體統。那幾個女人見了,隻覺這大姑娘通身的氣派,竟比自家太太生的二姑娘強了不知多少,心中不禁讚歎不已。又想起出京前自家老爺的多番交代,更是再無半分輕視怠慢之意。


    眾人敘了一會話,賈敏便讓人領她們下去歇息了。


    封氏與英蓮見林家如今忙亂不已,便沒有多留,隻在林家住了一日,次日便迴去了。


    卻說林淮與李氏得了消息,心情不免有些沉悶,至晚間,李氏便到了紫菀房裏,勸道:“我聽說趙將軍已續了弦,還有了一雙兒女,實在不放心你迴去,況且如今上皇與當今相爭,京裏亂的很,趙將軍是當今的心腹,隻怕也會被卷入其中,你不如在家裏多留些時日罷?等過個一年半載,那邊的事情平靜了再迴去?”


    紫菀聞言,沉默半晌,終是搖了搖頭,說道:“這些年爹娘待女兒的一番心意,女兒銘感於心,隻是如今京城都已經來人了,此事已成定局,不好再迴絕,況且那終究是女兒的親生父親,昨日聽那些媽媽說這些年在北疆打仗時受了不少傷,原先不知道還罷了,如今既已有了消息,身為人女,自然也要迴去盡一份孝道,哪裏能撇開他老人家,獨自在這裏逍遙?


    況且黛玉妹妹他們這次去了京城,隻怕也會有麻煩,紫菀雖然無能,或許可以幫襯一二,因此竟要辜負媽的一片心意了,還望媽見諒。”


    李氏聞言,先是一怔,隨即滿眼讚歎,笑道:“你這孩子素來重情義,我就猜到你不會聽我的話,罷了,我也不強求你了,橫豎明年你大哥哥任滿,也要迴京,屆時咱們母女亦可團聚。隻是你若有什麽事,定要告訴我們,我們雖然沒什麽本事,但也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受委屈。”


    說罷拍了怕紫菀的手,叫丫頭送上了一個錦匣來,說道:“這是年初時你二哥哥從粵海邊帶來的一些珍珠,倒還圓潤,我年紀也大了,用不上這個,你拿去打幾樣首飾,我看你素日打扮太素了些,女孩兒家家的,該打扮的鮮亮些才對。”


    她雖然不舍紫菀,但也正因她這般人品,自己才會如此喜歡她。


    其實比起迴那個陌生的家,紫菀更願意留在林家,這些年下來,林淮夫妻對她視如己出,她亦把他們當做了自己的親爹娘一般,如今卻告訴她親生父親找到了,要離開這個家,她自然不願。


    但不得不走,雖然不舍,但她若執意留下,不隻自己的名聲有損,林淮夫妻亦會被人詬病,外麵的人不會說是她自己不願走,隻會說他們扣著人家的女兒不放,親爹找到了都不讓人家團聚。況且趙虎終究是她的父親,她既占了人家女兒的身體,自然該替她盡一份孝道。


    李氏雖然不舍,還是親自帶著丫頭給紫菀收拾東西,打點行李。


    紫菀此次進京,隻怕是極少迴來了,因此便欲把身邊的丫頭們都留下,李氏卻不同意,問過她們的意思,梅香與素蘭皆是家生子,父母親人皆在林家,不願離開。


    淡菊與綠竹卻是外頭買進來的,無父無母,在林家孤身一人,聽說之後皆願意隨紫菀進京,李氏便把她們的的身契給了紫菀。


    不過三日,紫菀的行囊便都打點好了。


    這廂,林如海亦重新查看了給黛玉姊弟預備好的行李,倒是極為齊全,隻是想到雖預備了銀兩,在深宅大院畢竟多有不便,再一個也是想他們姐弟兩個手上從容些,便又把京郊附近的幾個出息極好的莊子撥給了他們姐弟,約莫一百來傾,地契都交給了黛玉收著。


    橫豎平日莊子上的事自有林忠並諸管事打理,並不用黛玉怎麽費心。


    此次去榮國府,到底是避難,不好太過張揚,因此黛玉身邊除了貼身的張嬤嬤,另外帶的是青鶴和雪雁兩個大丫鬟,林晟與林佑因年紀還小,便帶了兩個貼身大丫鬟並兩個奶嬤嬤。


    林家在京中除了祖宅外也還有幾所宅子,林如海已事先吩咐三管家林忠另帶了五六房下人先一步進京打理諸事,到時候這幾房下人並不會跟去榮國府,隻在外麵聽候差遣。


    諸事打點齊備,擇了九月二十八啟程。


    紫菀和黛玉姊弟並一幹丫頭婆子坐了前麵一艘大船,賈珠與賈璉帶著小廝和林家的護院,趙虎的親兵等隨行之人便押著行李坐了後麵的大船。一路疾行,往京城而去。


    在水上航行了一個多月,眼看著就要到京城了。眾人皆極為歡喜,唯有黛玉想到此次隻怕要在外祖母家住個一年半載,不知何時才能與爹娘重聚,心中便有些憂愁起來,林晟與林佑亦有些悶悶不樂。


    紫菀見狀,心情亦有些忐忑起來,隻得自我安慰,仍強打起精神,寬慰他們姊弟。


    五日後,紫菀黛玉一行人便抵達了京都。


    到了渡口,便見賈家的人帶了媳婦婆子並車馬轎在等著,趙家的大管家亦早帶了人在渡口等著,見了船來了,忙叫人抬了轎廂進去。


    黛玉幾人正在一處話別,說了半日都舍不得分開。


    紫菀自小在林府長大,對黛玉與林晟林佑素來體貼周到,黛玉姊弟皆把她當做長姐看待,情分極好,此時猛然要分開,俱都十分不舍。


    黛玉挽住了紫菀的手不放,依依不舍道:“姐姐迴了家可別把我們忘了,有時間記得到外祖母家來看看我們。”


    林佑也皺著小眉頭,對紫菀道:“姐姐一定要來看我們。”


    紫菀知道他們姊弟初次離家,又要到陌生的外祖母家去生活,心中定是有些惶然,忙答應了,橫豎如今賈母也算是她的姑祖母,去賈府做客也容易。


    林晟雖然比林佑小一歲,卻更加成熟些,見姐姐一直拉著紫菀的手不放,便皺了皺眉,道:“姐姐,你讓紫菀姐姐出去罷,趙將軍府上的人已經在外頭等著了,外祖母府裏的人也都來了。”


    黛玉聞言,方有些不舍地鬆了紫菀的手,讓淡菊和繡竹扶她上了轎子。自己亦與兩個弟弟上了榮國府的轎子。


    紫菀坐在轎中,隻覺搖搖晃晃走了許久,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便覺轎子停了下來,心知便是到了趙府了。


    片刻後,便有隨行的婆子媳婦上前打起了轎簾,扶了紫菀下轎,淡菊繡竹兩個亦下了轎,跟在紫菀後麵。


    一行人簇擁著紫菀往上房而去。


    趙虎早已在上房等著,見了紫菀,極為激動,想說話卻又不知該說什麽,隻是一個勁的笑。


    淡菊與繡竹為紫菀脫下鬥篷,一旁的丫鬟亦送上了錦墊,紫菀把手爐交於繡竹,端端正正給趙虎跪了下去,磕頭行禮。“女兒拜見父親大人。”


    趙虎滿麵歡喜,忙扶了她起來,細細端詳,見她長相五分像自己,另外五分卻像極了亡妻,心中又是歡喜,又是傷心,輕拍了拍紫菀的手,紅著眼眶道:“好孩子,讓你受苦了,總算老天有眼,讓咱們父女團圓了。”說罷,憶及當年之事,眼眶便有些發熱,隻得強忍住了。


    兩人敘了會話,趙虎便讓管家媳婦王和家的把內院的丫頭婆子都叫了過來,拜見大姑娘。


    紫菀在李氏身邊數年,她知道那些人心裏對她這個半道認迴來的姑娘隻怕沒怎麽放在心上,麵上卻不顯,淡淡地說了幾句話,又讓淡菊和繡竹端了兩托盤荷包出來,賞給了眾人。


    趙虎如今雖然位居三品,但到底是寒門出身,家中無甚底蘊,哪裏及得上林家百年世家。


    紫菀打小在林母身邊長大,後來又有李氏教導,言行舉止,接人待物,皆落落大方,完全是大家千金的氣派。那些婆子丫頭見狀,那輕視之心便收了一大半,又見趙虎言談中對這個女兒頗為疼愛,哪裏還敢說什麽,皆乖乖磕了頭行禮。


    趙虎見狀,頷首一笑,心中亦頗為滿意。


    一時遣退了下人,趙虎方問起紫菀這些年的境況。


    紫菀便把當初如何被拐,如何逃出來,又被林家收留,最後被林淮夫妻收養等事一一說了。


    趙虎聞言,沉默許久,方長歎一聲,道:“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女,當年我去北方送貨,誰知中途遇上了韃子,商隊的東西都被搶了,我們這些人死的死,傷的傷,為父和另外幾人僥幸逃過一劫,被擄去了他們部落裏。


    在那裏忍辱負重兩三年,摸清了那些韃子的底細,暗中傳遞給了我朝的馮將軍,終於大破韃子大軍,為父這才逃出生天,亦因此立了些功勞,方入了馮將軍麾下,一路拚殺,才坐到如今這個位置。


    其實當初我一迴來便去找了你們母親,誰知你舅舅一家已經搬走了,向街坊鄰舍打聽了,才知你娘已經去了,你亦不知所蹤。為父身上又有軍務在身,無奈之下,隻得迴了京城,不過一麵有命人打聽你的下落,偏一直沒有消息,直到上次你林家伯父找到了為父,這才使我們父女相見。”


    紫菀聽罷,這才明白其中緣故。趙虎又跟她介紹了些府裏的情況,包括自己的續弦史氏和一雙兒女。紫菀皆一一暗記在心。


    兩人說了許久的話,直到下麵的人來迴說午膳備好了,兩人這才止住了話頭,移步去前廳用膳。


    父女兩個用畢午飯,趙虎見紫菀麵色有些憔悴,知曉她一路風塵,定是極為疲憊,便沒有再拉著她說話,隻笑道:“你這一路辛苦得很,先迴房歇息去罷,明兒再帶你去拜見你兩位舅舅和舅母。”


    紫菀聞言一怔,隨即反應過來趙虎說的是史鼎和史鼐兩兄弟,如今史氏是她的繼母,按理法論,史家確實是她的外家。


    趙虎又吩咐下麵的人把紫菀帶來的人安頓好,方對紫菀笑道:“這本是你太太的事,隻是為父長年都在北疆,你太太和你一雙弟妹亦都在北邊,這府裏的內務便都由王管家夫婦管著,如今你迴來了,等你休息兩日,這些事便都交給你打理罷。”


    此言一出,房中伺候的人頓時麵色各異起來,皆偷偷抬起頭打量紫菀,看她是何反應。


    紫菀亦是一怔,沒想到一迴來趙虎就要把管家權交給她,不過她可不想接這個燙手山芋,忙道:“女兒初來乍到,對府中事務還不熟悉,隻怕會鬧出笑話來,不如等日後再說,如今還是由王管家打理更妥當些。”


    趙虎聞言,想想也是,便笑道:“那好罷,這個日後再說,你先迴去歇息罷,屋子早給你備好了,你看看合不合心意,不喜歡的話你自己再收拾,要什麽隻管向總管房支去,這是你自個兒的家,不必外道。”


    紫菀忙應了。趙虎又囑咐了幾句,方迴前院去了。


    王和家的亦領了紫菀到她的院子,是正房西邊的一個小院子,約有十來間房,前廳後舍俱全,頗為精致。房中亦收拾的極為齊整,古董擺設,帳幔被褥,俱是上好的,隻是太過富麗了些。


    王和家的覷了一下紫菀的臉色,恭謹迴道:“這些是奴婢著人收拾的,隻怕不合姑娘的心意,您先將就著歇息一會子,有什麽不滿意的,奴婢晚間再打發人來換了下去。”言語間頗有些小心翼翼。


    紫菀見狀,知道是方才趙虎讓她管家的話把她嚇到了,微微一笑,道:“多謝王大娘了,這屋子收拾的挺好的,沒什麽要換的,就不必麻煩了。”


    王和家的聞言,心中方鬆了口氣,忙笑道:“既如此,那奴婢便下去了,姑娘您一路勞累,得好好歇歇才是。”說罷便福身退下了。


    紫菀坐了這一路的船,確實有些累了。梅香與綠雲忙去舀了熱水迴來,淡菊與繡竹服侍她梳洗,卸了簪環,換了身淡綠色的寢衣。


    梅香早已鋪好了床,又拿了個湯婆子在被褥裏捂著,待紫菀臥下,便放下帳幔。綠雲又攏了火盆,添了幾塊銀絲碳進去,焚了百合香,方出了裏間。


    紫菀躺在床上,心中卻在擔心黛玉他們,不知道他們姐弟進榮國府順不順利,有沒有被人為難,這次應該不會像原著那樣讓他們姐弟走角門吧?王夫人有沒有給他們下馬威?還有賈寶玉,不知有沒有冒失的給黛玉取表字。


    紫菀一直翻來覆去在想這些問題,半晌,才迷迷糊糊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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