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是臘月初八,家家戶戶都在熬臘八粥。


    原本闔府皆喜氣洋洋預備過年,誰知在林母在臘月十二那日忽然暈厥倒地,人事不知。直把眾人嚇得魂飛魄散,紫菀想起原著中林母好像就是在這一兩年去世的,更是心中直跳。


    幸而周大夫住得近,及時趕了過來,連續施針用藥,林母方轉危為安,眾人才鬆了口氣。


    之後又日日吃藥,因紫菀粗通醫理,便都是她貼身服侍,她素來小心,煎藥喂藥都不假人手,飲食宜忌等等也都十分小心,直調養了大半個月,林母才慢慢好起來。


    臨近新年,府裏每人都發了兩套新衣,兩個月月錢,紫菀也得了兩套新衣裳。


    她在林母病重期間悉心照料,十分妥帖,越發得林母看重,在年前便升了一等,下麵的人也都是人精,送來的兩套衣裳俱是大毛的,皮毛細膩柔軟,外麵的料子也極為精致,十分難得。


    到了臘月三十,府中各色皆已齊備,門神、對聯、桃符等俱都換了新的,點著朱紅高燭,爆竹之聲此起彼伏,一派喜氣洋洋之象。林如海等人祭了祖,用過家宴,便在林母上房內守歲,直到三更天才睡。


    次日便是大年初一,上下人等皆換了新衣,打扮的花團錦簇。


    紫菀一大早起來,換了新衣,上麵穿了件蔥黃色盤金彩繡排穗襖,下麵則穿著桃紅撒花銀鼠皮裙,從林母給的那套金累絲攢珠頭麵府中選了幾樣輕巧的戴上,梳洗好了,便與春雨菡萏等人齊去向林母拜年。


    林母十分高興,每人賞了兩個荷包,鼓鼓囊囊,裝滿了各式金銀錁子。少時,其餘家下人等也來行了禮,然後散了押歲錢並荷包金銀錁子等。


    之後便是各家親友來賀,又有來請吃年酒的。林母到底大病初愈,也沒精神會客,便隻在房中歇息,或看著黛玉姊弟玩鬧,或與老嬤嬤們抹骨牌作耍,各家來請,一概不會,皆是賈敏帶人前去。


    賈敏既要去各家應酬交際,這邊亦要安排請吃年酒,沒一刻得閑。


    正月初九又是保哥兒的百日宴,林家也早早的便預備起來了,一麵打發人到各家下帖子,一麵置辦宴席當日所需的酒水、菜蔬、瓜果等物,闔府皆忙碌到了二十分,連年也不曾好過。


    到了正月初九這日,府裏一大早便忙碌起來了,一麵打發了人去路邊施粥舍米,又在門外街上連開了九十九桌的流水席,凡是路過之人皆可入席。


    不多時,各世交親友皆到了,便是實在不能到的也都打發人送了禮來,有金陵甄家、陳巡撫家等等,一時不能勝記。


    林府大門口一時之間人來人往,十分熱鬧。林如海也給保哥兒取了大名,單名一個佑字,取其上天庇佑,長保平安之意。之後便開了祠堂,敬告祖宗,將名字上了族譜。


    接著元宵將近,各家又請戲酒。林母身體業已痊愈,也挑著去了兩家,去了兩次又嫌吵鬧,之後便都不去了。


    忙完了年事,府裏也慢慢清靜下來。林母因年前病了那一場,如今好容易好了,便欲去廟裏燒香還願。


    賈敏想著與黛玉保哥兒姊弟祈福,也說去,因此便擬定了二月初一去棲霞寺燒香。


    隻黛玉與保哥兒年紀尚幼,如今天氣又冷,那棲霞寺又遠,便不帶她們兩姊弟,隻讓奶娘丫頭們好生看著。林母到底有些不放心,便想著留兩個大丫頭下來看顧。


    春雨知道黛玉與紫菀情分極好,紫菀又素來細心穩重,便欲讓她留下,照看一二,誰知紫菀卻搖頭拒了,春雨聞言不禁一怔,疑惑道:“這是為何?”


    紫菀咬了咬唇,半晌方低聲道:“姐姐,我明兒想一起去廟裏燒炷香,請廟裏的師父給去世的親人念幾天往生咒,超度他們。”


    春雨才想起曾聽紫菀說過母親早逝,父親下落不明,以為她是為自己雙親祈福。想到紫菀如今孑然一人,也無個親眷,心下不禁有些惻然,便道:“既如此,那你明兒一道去罷,姑娘那兒我一會兒再安排便是。”


    紫菀聞言忙道了謝。


    自從穿到了這個世界,她便一直心下不安,雖然不是她自己願意,到底占了原主的身體,她一直想為原主超度,卻偏偏一直找不到機會,正巧這次林母去燒香還願,可趁此了卻這樁心事。


    到了二月初一這日,紫菀一大早便起來了,換了身素淡些的衣裳,頭上也隻戴了支白珠簪子並的幾朵珠花便罷了。想了想又從錢匣中取了一包銀子,用帕子包了放入袖袋中,方往林母房中去了。


    眾人收拾妥當,巳時便出了門。


    林如海騎馬在前,林母與賈敏則同坐了一輛翠幄青綢馬車,春雨紫菀等人同坐一輛車,另有跟著的媳婦嬤嬤等人在另兩輛車上,還有隨行的護衛、管事等人。


    路上行人見這情景便知是大戶人家的內眷出行,忙避讓了。


    紫菀是第二次出門,坐在車內倒也沒那麽新奇了,昨兒一晚上沒睡好,同春雨幾個說了一會話,覺著有些困倦,便靠在車廂上閉目養神。


    初時還可聽到街上攤販們的吆喝叫賣聲,到了後麵卻是越來越安靜,連春雨幾個也有些累了,不再說話,隻聽見車馬的軲轆聲。


    一行人走了將近一個時辰,忽覺馬車停了下來,紫菀還以為是到了,醒了醒神,微微掀開簾子往外一看,還是隻見一片青山良田,隻路邊上有一家茶棚,方知是要中途歇息更衣了。


    早有隨行的護衛管事先行去跟茶棚主人說了,各桌椅板凳也都清理了一下,又拉了帳幔。


    跟車的媳婦婆子們也下去,在茶棚內的椅子上鋪好了狼皮坐褥,又焚了香,□□妥當,方來請林母與賈敏下車更衣歇息。


    春雨紫菀等人忙先下了車,扶了林母與賈敏進屋,隻見這茶棚雖然不大,收拾的卻極為幹淨,林母與賈敏更了衣,洗了手,早有仆婦送了什錦屜盒並熱茶上來。


    眾人吃了些點心,喝了茶,歇息了一會子便繼續趕路了。


    又走了大半個時辰,才到了山門腳下。早有管事先去寺裏報信了,這棲霞寺已有近千年的曆史,香火十分鼎盛,每逢初一十五,寺裏更是人滿為患。


    幸而林如海早幾日便打發人來說了,廂房也早已打掃妥當了。這時得了消息,寺裏的閑雜人等皆已退避了,住持師父也帶了人前來相迎。一時寒暄過後,眾人方進了寺裏。


    到了寺裏,林母與賈敏到佛前上了香,又聽住持講了一會兒經,用了素齋,便迴廂房歇息了。


    房裏收拾的十分幹淨,紫菀開窗通了一會兒氣,又從荷包裏取了兩塊梅花香餅,在爐內焚了,與春雨一道服侍林母睡下了,方往前頭來。


    紫菀在佛前燒香跪拜後,添了五兩香油錢,便去找了住持師父,將來意說明,住持師父知她是跟著林母來的,又十分誠懇,思慮了一會便應了。


    紫菀這才放下心來,又添了五十兩銀子的香油錢,方迴了廂房。


    林母等人到家時已經快酉時了,天色也暗了下來。


    眾人坐了一日的馬車,疲累至極,都迴房梳洗歇息去了。


    紫菀了卻了一樁心事,心情也輕鬆了許多。迴了房裏,要了熱水梳洗了一番,換了件藕荷色綾襖,外罩玫瑰紫二色比肩褂,下麵係了條玉色繡折枝玉蘭的百褶裙,在薰籠上歪了一會子,才覺好了許多。


    想起黛玉今兒在林母房裏歇息,正好前兒給黛玉做了個香袋兒,便欲一道帶過去看看她。


    見外麵天更色暗了些,又開始起風了,忙抱了手爐,袖了香袋兒,往黛玉住的西暖閣去了。


    方走到西暖閣外間,卻靜悄悄的,不聞一聲兒,不禁有些疑惑,進了暖閣一看,隻一個小丫頭正靠在火爐邊打盹兒,其他人卻不見人影。


    紫菀見這上麵是燈,下麵是火,卻沒個大人看著,不禁皺了皺眉,正欲叫醒那個小丫頭,忽聽見內室傳來黛玉的哭聲,心中一緊,忙快步進了裏間。


    隻見黛玉正自在拔步床上睡著,卻睡得極不安穩,被子也踢開了,不住地小聲哭泣。


    紫菀便知是夢魘住了,忙上前輕聲喚醒黛玉:“姑娘,姑娘,快醒醒。”連喚了好幾聲,黛玉才迷迷糊糊醒過來,許是被噩夢嚇著了,醒來後仍是臉色煞白,不住的哭泣。


    紫菀忙上前擁住黛玉,黛玉縮在紫菀懷裏,隻不住地哽咽,紫菀忙柔聲安撫,又把給她做的那個精致香袋兒拿出來哄她頑,黛玉才慢慢緩過來。


    紫菀見狀才放下心來,柔聲問道:“方才是誰伏侍姑娘的?怎的讓姑娘一個人在屋裏?”


    黛玉聞言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方才芍藥姐姐和王嬤嬤都在的,等醒來就沒看到了。”


    紫菀聞言越發皺緊了眉頭,今兒林母房裏是芍藥與綠萼留下來照看,黛玉身邊也有王嬤嬤和四個貼身嬤嬤並大丫頭,再如何也不至於一個人都不在。


    想了想,揚聲叫了那兩個小丫頭進來,問道:“今兒是誰跟著姑娘的?怎的姑娘的跟前都沒人守著?人都哪去了?”


    那小丫頭也是黛玉房裏的,忙道:“綠漪姐姐今兒肚子不舒服,紫珠姐姐和綠萼姐姐扶她迴房歇息去了,本來是王嬤嬤在姑娘跟前守著,後來外麵傳話說她家小子今兒病了,方才急急忙忙家去了。”卻沒提芍藥如何。


    紫菀聞言不再說話,揮手讓小丫頭下去了,心下卻越發動了氣,芍藥不說,王嬤嬤是黛玉的奶嬤嬤,便是有事出去也該好生交代一聲,卻這樣就把黛玉扔在屋裏,實在是讓人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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