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忙笑道:“老太君越發自謙了,上迴見了府上的幾位姑娘,個個都是難得一見的,讓人讚都讚不過來呢,如今又來說這頑話。”


    旁邊的諸位夫人見她們兩個互相讚個不停,不禁笑道:“您二位互相讚了半日,就算不渴,可也該喝口水潤潤喉了。”說的林母兩人都笑起來。


    甄夫人原是甄老夫人的侄孫女,素來也是言笑無忌的,此時也在一旁對賈敏笑道:“我看我們老太君是不好誇自家的姑娘,才拉著你們玉兒讚個不停,禮尚往來,你們老太太自然隻有讚我們府上的幾位姑娘了。”


    眾人聞言越發笑個不住,甄老夫人更是笑得直擦眼淚,指著甄夫人道:“你少興頭些,今兒不比往常,別讓在座的夫人們笑話。”又摟了黛玉在懷,笑道:“可別把我們玉兒給教壞了。”


    說話間,早有甄老夫人身邊的人取了表禮上來,卻是尺頭四匹,吉慶有餘金銀錁一對,金玉項圈兩個,甄老夫人見狀含笑點了點頭,對黛玉笑道:“太簡薄了,拿去頑罷。”


    那尺頭顏色鮮嫩,花樣精致,便是進上的也不及,金玉項圈也俱是上好的,精巧別致,眾人見甄老夫人出手這般大方,都暗自咋舌不已。


    黛玉轉頭看向賈敏,見賈敏微微點了點頭,方嬌嫩嫩地向甄老夫人道謝:“多謝老太君。”清荷在一邊,忙上前接過表禮。


    甄老夫人又攜著黛玉的手說了好一會子話,問些‘平日在家做什麽’‘可曾讀書識字’等話。


    黛玉也不怕生,一一答了,眾人見她雖然年幼,但口齒清楚,言語間嬌憨可愛,都在心下讚歎不已。


    最後還是甄老夫人見黛玉一直乖巧的站在那裏聽她們說話,怕她悶著了,便對賈敏笑道:“倒是我糊塗了,一直拉著這孩子,倒讓她不自在了,今兒各家夫人都帶了自家的千金過來,都在外頭園子裏呢,也有好幾個與玉兒年紀相仿的,倒有伴兒,你婆婆這會子又不用你立規矩,你也帶玉兒去外頭頑一會子吧。”


    林母聞言也向賈敏笑道:“你去吧,我在這裏陪老太君說說話。”


    賈敏見廳內大都是些有了年紀的老誥命,自己在這呆著也不合適,便告了罪,帶著黛玉出去了。


    出了花廳,便見東邊的花圃邊好些個小姑娘在一處頑,有鬥草的,也有翻紅線的,十分熱鬧。


    黛玉是第一次出門做客,見了這些不覺十分新奇,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賈敏見狀一笑,輕輕推了推黛玉,笑道:“去跟姊妹們頑罷,隻是記得別太淘氣了。”又吩咐王嬤嬤綠漪幾人好生看著,黛玉聞言興衝衝地去了。


    賈敏轉身坐到旁邊席上,一邊與諸位夫人說話,一邊暗中留心黛玉,見黛玉不一會便與幾個小姑娘在一處頑了,方放下心來。


    不多時便有人來迴話說酒宴備好了,請眾位夫人到園中賞花用膳。


    眾人移步到了園中,那園中正值百花盛開,一片姹紫嫣紅,花海中立著五六間別致的小敞廳,皆以翠竹搭建,十分清雅,四周又有各色鮮花圍繞,清風徐來,傳來陣陣花香。


    眾人入了廳中,一時分賓主落座。


    林母與甄老夫人及幾位老誥命坐在左邊一席,賈敏則與其他誥命夫人坐在右邊一席。


    賈敏留神細看,見今日席上倒有好幾位是沒見過的,想來是江南其他各州縣趕來賀壽的,心中暗歎甄家權勢之盛,真真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


    不多時,又有下人呈了戲單上來,眾人謙讓一番,到底讓甄老夫人點了第一出,之後都陸陸續續點了,那幾班小戲便在對麵水榭中咿咿呀呀扮演起來。


    這邊廂各家的小姑娘們都由奶嬤嬤們服侍,在另外兩桌上,黛玉也由王嬤嬤和綠漪服侍著,席上的飯菜都是大廚房單做的,小姑娘們頑了大半天,又有伴兒,胃口都極好,連黛玉也多吃了小半碗飯。


    像紫菀春雨等跟著的人,甄府也另置了席麵給她們。


    紫菀早餓了半天,幸而有荷包裏的兩塊點心墊了墊肚子,此時見席上擺了滿滿一桌的酒菜,皆是些珍稀之物,不禁暗暗咋舌,光這一桌酒菜就要好幾十兩銀子,這還是她們下麵的人吃的,主子們的隻怕更加奢靡。今日一天下來不知道要花多少銀子,都說甄家富貴,今日才算是見識到了。


    用罷酒菜,眾人便一邊看戲一邊閑話。


    素來女眷們在一處也沒別的話說,左不過是說些衣裳首飾之類的閑話。


    說起衣裳,眾位夫人見賈敏今日的衣裳著實精致,不免都讚歎不已,賈敏又是個極聰敏細致的女子,見識又遠在眾人之上,言談舉動都十分不俗,且不論品秩高低,她皆待人十分有禮,連新認識的幾位夫人都愛與她說話,不多時賈敏這一桌便十分熱鬧起來。


    誰知卻觸怒了別人,不是別個,卻是金陵知府王大人的太太牛氏。


    那牛氏方才見賈敏風姿綽約,著實壓倒眾人,心中就有些不虞。


    再者,她奉承了甄老夫人那麽久,甄老夫人都是淡淡的,誰知見了賈敏卻百般誇讚,後來又待黛玉那般親厚,今日的風頭倒讓賈敏母女占了大半。


    如今見賈敏席上言笑晏晏,眾人皆圍著賈敏打轉,就隻她冷冷清清坐在一旁,竟是似有若無一般,心中更加不忿。


    她不知乃是因她言語粗鄙,方才沒人願與她說話,隻覺著是賈敏的緣故,此時便假意笑道:“依我看,在場的諸位夫人太太之中,還是林家太太的衣裳最精致好看,林太太本就是個美人,心思又極精巧,今日這般一打扮,倒把咱們都比下去了。”


    此言一出,席上頓時一靜,這話明麵上是誇賈敏生得好,又會打扮,但誰不知她話中的意思?


    所謂“德、言、容、功”,身為女子,品格和言行才是最重要的,容貌隻是其次,俗話說娶妻娶賢,當家夫人最重要的也是當家理事的手段,這般言語豈不是諷刺賈敏隻重容貌,行事無禮,搶了眾人的風頭?


    其實今日來赴宴的這些夫人誥命們哪個不是打扮的光鮮亮麗?


    素日在家可以衣著清淡素雅,今日雖然不能打扮的太過華麗,搶了主人家的風頭,但總不能人家過壽,你也穿著一身素淡過來吧?那不是來賀壽而是來結仇的。


    再者,這素來聚會的場合便是眾人爭奇鬥豔的時候,衣裳、首飾不止要新的,還都得是新巧別致的,若是略有一絲兒不妥當,便會被人暗地裏笑話。


    上迴賞花宴就有一位文官家的夫人,因家中不甚富貴,沒錢打新首飾,便戴了一套原先戴過一次的頭麵,被眾人笑話了許久,至今還在家中躲羞,不敢出來見人。


    今日便是牛氏自己也是穿金戴銀,塗脂抹粉,打扮的花枝招展。與她比起來賈敏的打扮隻能說是中規中矩,並無逾矩之處。隻是她生的太好,容貌氣度本就少有人及,這一打扮就更加出挑了,難免搶了其他人的風頭。


    牛氏話音一落,在場諸人不禁麵色各異起來。


    這裏一番動靜,甄老夫人在主位上自然聽到了,隻眯了眯眼,看了牛氏一眼,仍舊淡笑著,看著台上的小戲。


    眾人又都看向林母,林母卻仿佛沒聽到這話似的,正笑嗬嗬的同幾位老誥命說話。


    賈敏聽著這話不像,見眾人各異的目光都看過來,心中暗歎這牛氏真是個倒三不著兩的,做事一點也拎不清,也不看看今兒是什麽日子,便是要擠兌別人也要看場合。


    這牛氏素日是被下麵那些阿諛奉承的人捧昏了頭,卻沒想到今日可是甄老夫人的七十大壽,再者壽宴上的夫人太太們哪個不是有頭有臉的?賈敏這般出眾,自然也礙了不少人的眼,但也隻是暗中嘀咕罷了,無人敢在這時候放肆。


    這牛氏不過是四品恭人罷了,其夫雖是金陵府的知府,但在這些世家麵前,根本就沒什麽分量,現在固然諷刺了賈敏,出了口氣,但也落了甄老夫人的麵子。


    在場諸人都暗笑牛氏沒腦子,但也有些好奇,不知賈敏會如何應對,一時都向賈敏望去。


    賈敏也不著惱,隻微微一笑道:“王太太這話我可不敢當,我這裙子不過是拾人牙慧,照做了出來,勉強能見人罷了,論做工,論心思,哪裏比得上老太君的衣裳,那才是真正的精致呢。哪裏是我們這些比得上的。”


    林母此時也在一旁笑道:“方才就看到老太君這一身衣裳了,可真真是精致的了不得,早想問了呢,隻怕幾位老姐姐笑話我們小家子氣,連一件衣裳也盯著,故一直忍著沒問。”


    眾人聞言也都看向甄老夫人的衣裳。


    隻見甄老夫人今日穿著一件大紅織金纏枝牡丹妝花紗繡“福如東海”的對襟紗衫,麵為織金纏枝花卉妝暗花紗,衣身前後綬以方補,前身方補分為兩片,左右各一,以金線及五彩絲線分別繡“福”“海”二字及南山、福海,後身整片居中繡“南山”二字,兩邊繡雲紋、仙鶴及壽山福海,下麵則係著雲紋雙膝襴馬麵裙。


    眾人素日原是在衣裳首飾上下功夫的,自然看得出這衣裳確實極為精致,再者賈敏此言也圓了場,又漲了甄老夫人的麵子,便皆笑道:“果然是精致的了不得,我們一心說話,倒沒留心,還是林夫人眼神好。”


    甄老夫人聞言,心中不免十分得意,方才那幾分不悅也都沒了,笑道:“諸位夫人過獎了,這是我家的大丫頭和三丫頭繡的,費了六七個月功夫才繡成。”


    眾人都道:“這可真真是兩位姑娘的孝心虔,這衣裳針腳細密勻淨,竟不見半點線頭,不像是縫製的,倒像是本來就是一件衣裳似的,更難得的是不止針線好,配色鮮亮,這衣服上的刺繡才真正是用足了心思,真真新奇巧妙,真不知是何等心靈手巧的人才能做出這般衣裳。”


    又有一人笑道:“既如此,老太君何不請了兩位姑娘出來,也讓大夥兒見見,開開眼界。”


    眾人聞言都道:“這話極是,老太君可別小氣,今兒可是老太君的好日子,也該讓姑娘們出來見見才是。”


    甄老夫人見眾人如此說,不禁笑道:“倒不為別的,隻是她們生的靦腆,羞手羞腳的,怕讓諸位夫人笑話,才讓她們在屋裏待著,既如此,我這就叫了她們來。”說罷對身邊的丫鬟吩咐了幾句,那丫鬟依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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