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確是讓梅影最討厭的地方,也是她覺得最髒的地方,這裏有各種疑難雜症,這裏有各種痛苦哀嚎,這裏的白天除了吵鬧就是叫囂,非常刺耳。這裏的夜晚除了淒冷便是死寂,她受不了這樣的折磨,即使秦揚強製性的要她再住兩天,不需要她自己付任何費用,她還是堅持要離開。


    “老秦,走吧,我想好了,跟你去,就算你騙我,我也認了,我已經落魄如此,也沒啥資本拿給你好騙的。不是要到成都去中轉嗎,你先去訂票,我迴家一趟見見我妹跟她道個別。還有,你先預付我三個月工錢,我要去買個電話,曾經因為我不買電話遺失了我的摯愛,往後我要隨身帶著,我隻有一個妹妹了,我要她隨時能找到我。如果你沒意見我們就起程,如果你不信我就拉倒。我眼下雖是個窮人,但窮人也是有氣節守信用的人。買好電話,第一個就打給你,怎樣?"


    "好,痛快!成交!莫說三個月,我付你半年都行,就你這性子,我實在是非常欣賞,預祝咱們今後合作愉快!”秦揚伸出手來預祝今後的順利,梅影也迴報了他的熱情。


    秦揚打開包拿出厚厚的一遝錢來,梅影隻要了一萬五放在包裏,買個電話已足矣。她這一次要華麗地出行,去體會一種全新的生活,她要重新撰寫人生的新篇章,她討厭平淡的人生,此生注定她會是行走於風口浪尖上,但若不去挑戰,不去做更多的嚐試,又如何去感知那些驚絕之美呢。


    所有的一切都很順利,恰逢第二天就有機票,此時的梅影隻想早日離開,對於秦揚給她的這份工作,她心裏生出很多的新奇與刺激感來。布達拉宮不想去了,也沒有再到八角街的瑪吉阿米酒吧去懷想倉央嘉措那浪漫的愛情,她已經不需要浪漫了,浪漫太害人,讓人憔悴,令人癡醉,她要做個隻活在當下的女人,除了掙錢還是掙錢,一切優雅的生活都來源於金錢,她不會再讓自己蓬頭垢麵了。愛情是個什麽東西?不過是文人墨客們吟風弄月的一點噱頭罷了。她的愛情已經隨著冷旭的魂魄一同超度了,去了遙遠未可知的地方。


    又迴到了故土,這一次她誰也沒見,她覺得自己老了,滄桑了,在這屋子裏所曾有過的一切都飛逝了。這裏有父母溫暖的話語,這裏有冷旭熾熱的情懷,她的少女時代已經嵌入了房子的每一堵牆麵,每一塊磚頭裏。她的閨房裏,那一個春節,冷旭擁著她站在這窗前聆聽雪化的聲音,他情深的眼眸裏滿是纏綿的愛意。每一個清晨他都坐在床邊癡看著她,他說再也不會錯過她每一次醒來的凝望。。。一個人在屋子裏徘徊遊走,所有的前塵往事清晰如昨,有些抓狂,有些難以釋懷,幾乎再次崩潰。蹲在牆角獨自抽泣著,忽聽手機響了,秦揚打來了電話。


    秦揚已經把機票訂好,明天她將再次離開這片故土,也好,也好,若心不堪重負,不如早日離去。這一次真不知啥時候再迴來,她心裏沒底。沒有叫任何人來為她送行,隻與妹妹兩人在家裏吃了一頓五味雜陳的離別飯。


    “妹,我走後,把房子租了吧,你這馬上就要生孩子了,補貼些費用也是好的,雖然你們過得很好,但手裏多些錢也不錯。我這一走還不知啥時候迴來,以後迴來了就去你那裏住,這座房子裏有太多心痛的迴憶,看什麽時候能賣就賣了吧。”


    “姐,房子的事以後再說吧,等你安定下來再說,我總是不放心你去那麽遠的地方,出門在外自己要好生照顧自己,如果那份工作不適合你就迴家來,別勉強去撐,自己身體要緊。”妹妹的眼睛有些發紅,她也清楚自己的姐姐性情偏執,再勸也是無用。


    “嗯,我知道的,你放心吧,這次不同以往,我的心態也好了很多,不會讓自己再頹廢下去了。明天你不用送我了,我打的去機場跟老秦匯合就行了,你也要好好保重身體,我會常給你打電話的。剛才我給丹姐寫了封信,你明天幫我投遞一下吧,我明天就直接從家裏走了。”梅影心裏是想哭的,可她是姐姐,要故做堅強,要用豪情來為自己再一次的出征壯行。


    她們兩姐妹也在不斷地成長與成熟起來,看著妹妹隆起的肚子,難免還是有些感傷,嗨!不想了,梅影甩了甩頭,一切都結束了,新的旅程在等待著她,願明日裏萬事安好吧!


    天氣不錯,雖陽光甚烈,但天氣清朗,時不時還有涼風吹來,梅影這一次是輕裝上陣了,就帶了幾件睡衣和一些日常用品,每個月那麽高的工資,以後還怕沒錢買衣服嗎,掙了錢一定要從頭到腳,從裏至外,把自己好好裝飾一番,一切都該煥然一新了,包括心裏的黴苔也是要好好鏟一鏟了,給自己做個大掃除,輕鬆輕快地繼續今後的人生。


    在鹹陽機場轉了一次機就到了,還好不是太遠,飛機降落了。梅影直起身子往外望去,映入眼簾的全是些貧瘠的黃土地,似乎連草的影子都見不到。梅影心底有了些許小小的失望,見慣了大都市的繁華,突然來到這荒漠之地,比之拉薩的雄山淨水,卻無端地多了茫茫黃沙。她不喜歡這樣沙塵蔽天的地方,可是既然來了就待些日子再說吧,要不是因了這豐厚的薪金,要不是這份工作讓她有新奇感,她倒想尋個江南水鄉去找份工作的,她總覺得那些小橋流水更能帶給心靈以愉悅,那一彎河水都能蜿蜒到她的夢裏,令夢境也美妙起來。


    出了河東機場,毒辣的陽光令梅影不敢睜眼,看到四周的黃沙,口裏頓覺幹渴,她都不想說話了,用手示意秦揚去買瓶水來,在飛機上就聽他說了寧夏很幹燥,沒想到剛下飛機就體會到了。她不怕高原的氣候,可水做的女人怎能少了滋養呢。


    看著眼前來來往往的人們,雖沒有藏人皮膚的粗糙,似乎也好不到哪裏去。膚色大多黝黑,尤其是那些男人,一個個都像是剛從煤窯裏走出來似的,好多人還戴著大邊框的墨鏡,那沉沉的框架仿佛讓耳朵都不斷地痛苦哀吟。在拉薩時總是見很多人以紗遮麵,以此法避開紫外線的照射,而這裏的人卻仿佛更願意讓眼睛躲在厚厚的鏡片後。一路走來,雖是迴族自治區,卻還未見一個戴白帽之人。不知香香公主的淡雅清幽之氣是否還漂蕩於每一粒黃沙之中,不知這位明豔絕倫的女子是否將她的一縷香魂置放於這座沙漠之城的上空,以她清麗脫俗、纖塵不染的容顏來撫慰此間飽受黃沙肆虐的子民們。


    這是中國水資源最少的省區,大氣降水、地表水和地下水都十分貧乏,梅影不了解這座城市,所知也甚少,但感覺這裏最珍貴的就是水了,看著手裏還剩了一小半的礦泉水瓶,拉開背包放了進去,在自己的家鄉,她還從沒體會過如此的口幹舌燥,她覺得從今往後,每一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喝水,她絕對不會讓自己的皮膚像這裏的土地一樣龜裂。


    坐上接秦揚的車向他的酒店行去,一路上她有些昏昏欲睡。當她清醒時,已進入銀川城,雖然道路不太寬敞,但路兩旁的白揚樹的確讓她心生敬意。小時候讀過矛盾先生的《白揚禮讚》,她知道白揚樹是西北最為普通的樹,但她決不是一種平凡的樹。在西北,隻要有草的地方就有白揚樹,不需要施肥和灌溉,她不追逐雨水,也不貪戀陽光,她們將這片黃土地染成一片綠色,給予人們無盡的美好與舒爽。梅影喜歡白揚樹的氣節,那樹枝上每一片葉子都是努力向上的,絕不彎腰乞憐,也不似嬌豔的花兒般長了一張媚俗的麵孔。


    一看到那些樸實無華,挺拔向上的白揚樹,梅影的心裏頓時舒暢了許多,因為她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即將接手的這份工作和工作的性質。她心裏是很清楚這份工作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娛樂城不就是那些達官顯貴們,那些酒足飯飽之人縱情聲色的場所嗎?而她,卻要去管理這樣一個花花世界。這些日子來,她也想了很多,心裏是沒底的,但她會堅守自己的信念,該賺的錢一分都不能少她的,不屬於自己的那一份,絕對不能有絲毫的妄念。對!就是這樣,既然來到了西北,她也要讓自己變成一棵白揚樹,枝枝傲骨,葉葉昂首,勇敢地與西北風抗爭。


    銀川城不大,也不如她的家鄉時尚有現代感,但一到了酒店,看見門口的噴水池,梅影便伸出雙手去感受那落下的水滴與飄散的水霧,那一瞬間,她的身體不再感到幹燥,這些水霧好似彌漫了她的身體,潤澤了她的心田。有一種親切溫軟的氣息撲麵而來,突然之間,她有了一種想要融入這座城市的迫切感。畢竟,她是來工作的,她是來掙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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