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嶽猶豫一下;“你去陣前指揮,隨機應變!”


    “是!”李建安帶著張麻子十幾騎,跑過前麵空陣區,進入戰車陣。


    戰車大陣前,鐵和尚帶領一排炮手已經裝炮完成,正在調整角度。


    二百斤虎蹲炮有一點好處,兩個人抬起來就能調整炮姿,不會因為敵人移動完全失去命中率。


    喀爾楚渾等人見明軍動炮,有些驚慌。


    嶽托的想法是押著人質走到明軍陣前,利用明軍不敢殺官的心裏,讓兩個文官喊投降,打擊明軍的士氣。


    當明軍氣憤時,殺掉兩個文官全家,徹底激怒明軍,讓明軍主動出擊。


    明軍一旦脫離大陣保護,就是八旗鐵騎的羔羊!


    喀爾楚渾已經帶人走到中場,距離雙方都是半裏多。按理說他應該再往前一些,因為兩個文官嗓門再大,半裏地明軍啥也聽不清!


    不過喀爾楚渾害怕了,明軍調整炮姿的感覺,就像馬上要開炮一樣!


    軍令如山!清軍軍法森嚴。喀爾楚渾雖然害怕,也隻能強撐著,繼續前行。


    “把人質放前麵!”喀爾楚渾吆喝著。


    十幾騎白甲兵驅趕十幾個人質,讓人質走在前麵。他們手裏抓著繩索,繩索套著人質脖子。


    白甲兵不怕人質逃跑,騎兵很好追,不行就射殺。


    所以沒有人質敢摘下套脖繩,主動逃跑。


    李建安帶領十幾騎停在陣前,和鐵和尚匯合。他看了看喀爾楚渾等人,急忙向兩邊尋望。


    左翼金日觀已經上馬,帶著幾十騎準備好了。


    右翼楊超也是上馬,隨時準備出擊。


    喀爾楚渾一行人還在逼近,已經走到明軍陣前百步內(150米)。


    喀爾楚渾並不怕明軍幾股騎兵,他們敢衝過來,這邊直接殺了人質往迴跑,還是有時機的。


    讓喀爾楚渾害怕的是李建安的神情,是那二十門對準自己的虎蹲炮。


    “停下!”喀爾楚渾大喝。


    白甲兵立刻拉住繩索,讓人質停下來。


    喀爾楚渾拿著馬鞭,指著兩位文官;“孫大人,賈大人,你們表忠心的時刻到了!給我喊!讓明軍投降!”


    兩個大人都是文臣,從小四書五經,如何喊得出口。


    喀爾楚渾惱恨;“都說好的,怎麽不喊!快喊!快喊!”


    喀爾楚渾用馬鞭抽打兩個人。


    兩位大人忍著痛,卻還是無法喊出口。


    喀爾楚渾惱火;“再不喊!爺可要殺你們兒女了!”


    “別!別!我喊!”“我也喊!”


    兩位大人唿喊起來;“投降吧!明軍兄弟們!大清優待俘虜!善待將士!”


    喀爾楚渾要氣死了,兩個人喊得比說話大不了多少,這誰能聽見啊!


    “給我大聲喊!大聲喊!”喀爾楚渾用馬鞭抽打兩個人。


    兩位大人隻好提高嗓門,大聲唿喊;“明軍兄弟們!投降吧——”


    對麵李建安慌了,因為聲音隱隱約約傳過來,要是被聽清,太影響士氣了!


    李建安放聲大喝;“兩位大人義薄雲天!竟然要舍生取義!讓我們放炮!預備——放!”


    炮手們都是跟李建安混飯吃的,哪管什麽大人,直接就點炮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二十門虎蹲炮響了!二十發小炮彈飛射過去!


    人質急忙撲倒在地!


    喀爾楚渾一行韃子嚇瘋了,有的跳馬撲倒,有的拔馬躲避,有的趴在馬背上閃躲。


    因為距離近,他們又人高馬大,炮彈直接命中五騎!


    嘭嘭嘭嘭嘭!


    兩個韃子兵直接被打爆,還有四匹馬摔倒在地!


    “衝啊——”李建安一聲大叫,催馬衝出去!


    “衝啊——”張麻子帶領十幾騎跟著衝出去!


    喀爾楚渾已經摔倒在地,他剛想爬起來,發現自己的腿被死馬壓住了,卡在馬鞍裏!


    死亡的恐懼立刻讓喀爾楚渾嚇慌了;“快救我!”


    還在馬上的八個白甲兵慌了,按理來說,對麵十幾騎衝過來,他們應該調頭就跑。


    可是主子沒死,跑迴去就是毀家拆族!


    “救主子!”兩個白甲兵翻身下馬,另外六騎白甲兵催馬上前,迎戰李建安馬隊!


    遠處嶽托慌亂了,他雖然沒看清,已經猜出大概;“巴庫勒!衝過去!”


    “駕!”巴庫勒帶領幾十騎跑起來,衝向中場!


    “殺韃子啊!”金日觀一馬當先衝出去,後麵幾十騎立刻跑起來;“殺韃子啊!”


    “跟我上!”楊超一聲大喝,帶領幾十騎衝過來!


    就在三路騎兵加速跑馬的時候,李建安十幾騎已經和六個白甲兵對撞了!


    叮了咣當!雙方一個對穿,生死立判!


    白甲兵全部落馬,李建安這邊折損四人!


    然而李建安馬隊的速度並未拖延,加速向喀爾楚渾等人衝去。


    兩個白甲兵已經把喀爾楚渾拉出來,還有一個摔馬的白甲兵爬起來。


    喀爾楚渾一邊上馬,一邊大喝;“殺人質!”


    那個爬起來的白甲兵一瘸一拐向兩位大人衝去!


    人質也不是傻子,立刻爬起來就跑。


    那個白甲兵抓住孫大人的套脖繩索,跟著就是一刀!


    啊!孫大人被砍翻在地!


    那邊白甲兵還想追賈大人,李建安催馬到了!一刀砍成兩半!


    喀爾楚渾三人剛剛調頭,馬速還沒跑起來,李建安已經追上來,揮刀就砍!


    啊!喀爾楚渾急忙閃躲,直接摔下馬去!


    另外兩個白甲兵想截殺李建安,張麻子等人趕到了,一陣衝殺,將兩人砍落馬下!


    前麵,巴庫勒率領幾十騎正猛衝過來!


    李建安左右看了看,金日觀和楊超來得及阻擊,於是停下馬來!


    張麻子等十餘騎跟著停馬。


    李建安道;“快!拉上人迴陣!”


    眾人急忙調轉馬頭,往迴跑。


    他們還沒跑到剛才搏殺的地方,前麵兩股騎兵已經對撞了!


    巴庫勒的距離遠,哪怕他們拚命催馬,也沒能趕上李建安,反而被近一些的金日觀衝擊了!


    雙方都是幾十騎,對撞在一起一陣爆響!一片人仰馬翻!


    人嘶馬鳴間,雙方多人落馬!


    巴庫勒剛想追擊李建安,楊超幾十騎已經斜插過來!


    騎兵對戰最怕斜插,比對衝的傷亡還大!


    但是已經不可避免!


    嘭嘭嘭!雙方一陣對撞,又是一片傷亡慘重!


    後麵嶽托又急又氣,直拍大腿!


    失算啊!太靠前了!


    戰場離明軍太近!吃大虧了!


    不該讓三兒子太靠近的!誰能想到,對方連文官都炮轟啊!


    三兒子迴不來了!現在派人已經晚了!


    就在嶽托擔驚受怕的時候,李建安和張麻子已經迴到戰場。


    張麻子幾個跳下馬,翻看起來,喀爾楚渾和另一個白甲兵還活著。


    眾人把兩個俘虜押上馬,向本陣奔迴!


    賈大人等活著的十來個人質,一個個跟著跑過來。


    中場的對撞中,巴庫勒已經陣亡!


    幾十個韃子兵和明軍兩場對衝,衝過兩陣的隻剩下九騎。


    九騎韃子已經沒有退路,發現喀爾楚渾被帶走,催馬疾追李建安十餘騎。


    擋在雙方中間的,是奔跑的賈大人十餘人質。


    陣前鐵和尚一聲大喝;“頭排兵準備!”


    頭排戰車上,八十大銃手早已經全部卡位!


    鐵和尚等後麵的李建安跑進三十步,一聲大喝;“放——”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八十斑鳩銃一片爆響!


    因為是居高臨下,八十發鋼彈從李建安馬隊頭頂飛過,殺向九騎韃子!


    賈大人等人質急忙撲倒在地!


    韃子騎兵就倒黴了,人高馬大無法撲倒,九騎韃子全部打爆!


    一片人嘶馬鳴!血肉橫飛!


    九騎連人帶馬,全部爛癱倒地!隻有一個韃子兵爬起來,走了兩步又倒下了。


    中場戰場,金日觀已經撥馬迴來,正在追殺落馬沒死的韃子兵。他一邊殺敵還一邊大叫;“過癮啊!過癮!”


    清軍大陣,嶽托臉色鐵青,他想派騎兵過去,可以已經來不及,現在派人過去,除了挨一輪炮擊,什麽也來不及了!


    楊超損失了十幾騎,兜馬迴來。


    被金日觀追殺的韃子兵,有幾個跑到這邊來,楊超幾十騎一陣兜殺,全部砍翻!


    兩隻隊伍見清軍沒有派人過來,急忙帶上傷員和屍體(包括韃子的),跑馬迴陣。


    李建安見嶽托沒派兵,急忙讓張麻子再跑一趟,把將士們和人質的遺體帶迴來。


    頭一陣!清軍慘敗!


    嶽托感到心痛得厲害,自己損失六七十騎,還有三兒子!他按在馬鞍上,強撐著身體,氣得渾身發抖。


    穩住!一定要穩住!


    趴在地上的賈大人抬起頭來,四下尋望著。他已經淚流滿麵,說不清是嚇得還是怎麽的。


    賈大人發現韃子兵死光了,高興起來,大喊大叫;“孩子們!夫人!快跑啊!”


    十來個劫後餘生的人質,還有些沒扯掉套脖繩,立刻扯下來,向明軍大陣跑去。


    李建安翻身下馬,帶人迎上去。


    賈大人一把抓住李建安,淚流不止;“活下來了!活下來了!”


    李建安扶住賈大人;“大人莫慌!安全了!沒事了!”


    十幾個人質停下來,聚成兩夥。


    賈大人看了看自己的家人,數了數人頭,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全了!我家全乎了!”


    另一邊,孫大人的婦孺抱在一起,哭哭啼啼的。。


    張麻子一夥人迴來了,背迴來將士們和孫大人的遺體。


    除了死人,騎兵營還有一個重傷員沒死,韃子也有三個活口。


    鐵和尚帶人接收了,把重傷員抬到戰車上救治,三個韃子綁起來。


    李建安看了看孫大人的遺體,還好,是被砍死的。


    旁邊賈大人又哭又笑,正在安撫自己家人。他發現李建安看過來,向李建安躬身大禮;“多謝將軍救我一家性命,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李建安笑道;“大人何出此言,我是聽了大人的命令,才放炮的!是您自己救了自己啊!”


    賈大人愣住了,目瞪口呆!他是喊話了,不過是讓這邊投降啊!


    賈大人的老臉立刻紅了,讀書一輩子,投降狗韃子,簡直是奇恥大辱!


    “我……”賈大人說不出話來,淚流不止。


    李建安抓住賈大人手臂,喝道;“大人!不是您義薄雲天,想要舍生取義嘛?您大喊向我開炮!真的把下官震撼了!太正義了!浩然正氣啊!”


    賈大人徹底懵了,我這麽喊了嘛?我瘋了嗎?


    我是誰?我在哪?


    賈大人的老婆立刻就明白了;“可不是嘛!我們就是這麽喊的!老爺!你咋糊塗了!”


    賈大人恍然大悟!明白了!


    這位將軍炮轟文官可是大罪,自己勸降也是大罪!


    可是如果換一種說法,一方是舍生取義,另一方是殺身成仁,那不就是兩全其美,無過還用功啊!


    “沒錯!”賈大人一嗓子嚎出來,直接喊破音了!


    賈大人激動了,緊緊抓住李建安,又哭又笑;“我就是這麽喊的!老夫讀書幾十年,舍生取義!殺身成仁!為了國朝!向我開炮啊!”


    李建安激動了,急忙抱拳;“大人深明大義!建安佩服!”


    賈大人一愣;“那個建安?莫不是山東活菩薩,靖海李建安?”


    李建安笑了;“不才,正是在下!”


    賈大人大驚失色,又哭又笑;“爵爺,你還真是活菩薩啊!大炮轟!火銃打!我們一家人能活下來,真是菩薩保佑啊!”


    哈哈哈,李建安大笑幾聲;“大人錯愛,怎麽稱唿?”


    賈大人退後一步,簡單整理一下官身,跪倒在地;“惠民縣縣丞賈有才拜見爵爺!”


    “大人快快請起!”李建安把賈有才拉起來。


    這時候,孫大人的家眷圍上來,幾個人圍著孫大人的遺體,哭成一團。


    李建安悄聲問道;“那位死去的大人是誰?”


    賈有才壓得聲音;“我們縣令孫不讓。”


    李建安道;“你去安撫一下,我去喊話!”


    賈有才會意,笑了;“多謝大人!”


    李建安說完,跑迴戰車前。他向附近兩個戰車喝道;“兄弟們!跟我喊起來;孫大人殺身成仁!賈大人舍生取義!兩位大人國朝棟梁!名垂青史!萬古長青!”


    兩車戰兵喊起來;“孫大人殺身成仁!賈大人舍生取義!兩位大人國朝棟梁!名垂青史!萬古長青!”


    兩車喊起來,李建安又打手勢,讓都喊起來。


    很快,三遍過後,整個戰車營都喊起來;“孫大人殺身成仁!賈大人舍生取義!兩位大人國朝棟梁!名垂青史!萬古長青!”


    巨大音量響徹整個戰場,讓人肅然起敬!


    楊文嶽等人不明所以,直感到熱血澎湃!


    西陣顏世祖和史可法等人,眼含熱淚。國朝有這樣忠心赤膽的忠臣,何愁國事不興啊!


    對麵嶽托完全懵了,什麽情況?他懷疑自己聽錯了,又聽一遍,終於聽清了!


    嶽托真的要氣死了!他原本有陷害李建安的意思,沒想到李建安炮轟文臣,竟然一點事沒有,反而有功了!


    還有那兩個軟骨頭,竟然成了大英雄?


    我還是低估了李建安的無恥啊!


    此賊像狐狸一樣狡詐!像惡狼一樣陰險!


    不愧是我大清第一禍害!


    比嶽托還震驚的,是孫大人的妻妾子女,怎麽老爺叛朝,反而成了大英雄?


    賈大人走過來,“安撫”幾個人一番。


    幾個人恍然大悟,連連稱是。


    沒錯,老爺“殺身成仁”了!有大功啊!朝廷該給撫恤啊!


    在將士們的唿喊中,李建安讓張麻子護送兩家人迴後陣。


    賈有才走在戰車營中間,昂首挺胸,熱淚盈眶,頻頻向將士們揮手致意。


    後陣那邊,楊文嶽從指揮車下來,親自來迎接“忠臣義士”


    楊文嶽走過來,還沒迎到“忠臣義士”,忽然發現二狗子跑馬過來。


    二狗子到了近前,並不下馬,拱手說道;“撫台大人!我家大人請求炮決俘虜?”


    楊文嶽一愣,他當官這麽多年,頭一迴聽說“炮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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