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並不複雜,見色起意而已。


    要知道以劉宏當初的身份和眼界,都忍不住冒起了天下之大不韙,將這一對雙胎姐妹拘為了禁臠,她們姿色如何,自是可想而知了。


    而趙闕府上的易容師傅,也並未給兩人的容貌大變,跟文初差不多的,隻細節上稍微的少許改動,分毫不減二女美色,能被某些紈絝子看中,也就不算意外了。


    這紈絝子剛剛上船,身後跟了不少的下人,長相頗俊,油頭粉麵,深秋時節打了把扇子,很是風度翩翩一躬身,“兩位姑娘請留步,在下尤禮,可否有幸請姑娘們飲一杯水酒?”


    兩姐妹乍被攔住,顯然嚇了一跳,下意識就找文初。


    身邊不少人也紛紛看向文初。


    船行十日,大多數人都混了個臉熟,文初戴著紗帽,氣度不凡,身邊又跟了三個漂亮的侍婢,自是惹人注意。她正在樓上用著膳,瞥一眼下頭名叫尤禮的公子哥,“晉叔,帶她們上來,莫動手。”


    晉叔應了,起身往下走。


    下頭那尤禮又道:“兩位姑娘可莫怕,在下並非登徒子……”


    文初夾了一筷子秋筍,想都不想就接上,“在下出自漢中尤家,家風慎嚴,決計不會做那失禮之事。”


    她話音剛落,尤禮的話也接上了,“在下出自漢中尤家,乃是世家子,絕不會傷害姑娘們。”


    身邊用膳的桌子上,紛紛一呆,正給文初布著菜的伶秀也傻了眼,“公子?”文初咽下香脆可口的秋筍,搖搖頭,“一聽就沒學問,還沒你家公子說的文雅。”


    伶秀捂著嘴噗嗤一笑。


    四下裏一陣悶悶的憋笑聲。


    下頭尤禮尚不明所以,“啪”一下收起了扇子,抵著掌心又是一揖,自以為風流倜儻的道:“隻是在下一眼見到兩位姑娘……”


    “便傾慕不已,莫不是這世上真有一見鍾情之事?”文初放下碗筷,慢悠悠喝了口茶,“唐突了姑娘們,可萬莫怪我。”


    “便一見傾心,難以忘懷,若今日不能同姑娘們一敘,必將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唐突冒犯了佳人,還請姑娘們莫怪。”


    噴笑聲此起彼伏,幾乎要掀翻了這大船去。


    有不明所以的紛紛探著頭詢問,聽完也是一陣悶笑。


    尤禮嚇了一跳,莫名其妙地抬頭看,正迎上一道道戲謔的目光,他也不是傻的,一眼瞧見戴著紗帽淡定喝茶的文初,下意識就覺得是她搞了鬼。目中一怒,扇柄指著文初,“兀那小子,你說了什麽?”


    文初摸摸鼻子,拱了拱手,“慚愧,在下也未想到,這次是閣下的更文雅。”


    笑聲更大,一桌桌的人七仰八歪地笑倒在桌子上,尤禮哪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還沒說話,眼前人影一晃,身邊被他隨從堵住的姐妹花,頓時被一個中年人帶離了三步遠。


    兩姐妹長長鬆下一口氣,“多謝晉叔。”


    晉叔素來話不多,點了點頭,目中也流露著幾分笑意,帶著兩女往樓上去。


    尤禮也沒追,他看出這中年人手底下有功夫,不是他隨從能比的,另來他自認身份不凡,根本也無需和人動手。想了想,皺著眉朝樓上道:“兩位姑娘是你的人?”本以為是一對小家碧玉,既是奴婢,那便好辦了,“本公子出一百金,替兩位姑娘贖身。”


    一百金,買一對婢子,這絕對是天大的數目了,若換到洛陽的奴市上,那四個貌美如花的婢女,隻消幾個銀兩而已。


    四下裏紛紛咋舌稱奇,猜著這尤禮的來頭,文初也不由輕歎,越往南這些世家就越有銀錢,這才是漢中,那麽江州又如何,蘇杭又是如何?


    想著她半晌沒迴話,下頭尤禮當她猶豫了,不由笑著打起了扇子,“小兄弟可是去往江州?想來也是為了應溪書院的秋招了?當知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多一個敵人多一堵牆,可莫貪一時爽快,而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啊……”


    說到這裏停了下來,顯得意味深長的,自信滿滿,又得意洋洋。


    卻不想文初連問都沒問,重新喝起了茶水來,一旁伶秀招唿著上了來晉叔和方梅方蘭,一同坐下用膳。


    尤禮等了良久都無人搭茬,那一桌五人幹脆就無視了他,他嗬嗬笑了兩聲,也不再多說,目光在兩姐妹的臉上身上狠狠一刮,“既然如此,尤某也不強人所難了,若是有緣,咱們江州再會!走!”


    他拂袖而去,帶著隨從嘩啦啦下的階梯,入了艙室去,這一段插曲便這麽過去了。


    “公子,我們又給您添麻煩了。”妹妹方蘭小心翼翼得瞥一眼文初,伶秀噗嗤一笑,“你們也太瞧得起那個人了,這算什麽麻煩,一個世家子,跳梁小醜而已。”


    方蘭想了想,也對,公子身份不凡,哪裏是那些人能比得的。


    方梅的眉頭卻半晌沒打開,顯得有些擔憂,若在洛陽,自是誰人也不用怕的,可換了地方,強龍難壓地頭蛇,“公子,我聽著那人的意思,許是在江州很有些來頭?”


    “自然!你們可知道,應溪書院的院首姓什麽?”這一聲,卻是一旁桌子上,一個十五六的貌美少女問來的。


    這桌上四五個女子,盡是差不多的年紀,也是在漢中上的船。她們笑嘻嘻地瞧著這邊兒,一個勁兒朝文初打量著,美眸閃動間,還有剛才大笑後餘下的水波。


    文初心下一動,“莫不是姓尤?”


    “那可不,剛才那個人,出自漢中,卻是江州尤家的旁支,估摸著尤院首就是他叔父叔伯呢!”少女說著直接拉著椅子坐了過來,半點兒都不認生,“未知公子是……”


    “敝姓步。”文初隨口編來。幾個少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顯然沒想起有哪個世家是姓步的,“原來是步公子,公子也是去往應溪書院的吧,說不得,咱們還能成為同窗呢。”


    應溪書院,是南朝的第二大書院,也是唯一收容女學子的書院。每年招生兩次,分春招和秋招,吸引了各地的學子儒生。當然了,若在之前,有地處京畿的豫山書院壓著,名頭雖響,收的卻多是二流學子。


    今年也巧了,劉宏讓文初玩兒下了台,豫山書院名存實亡,應溪書院的秋招便火了起來。隻這一條船上,便有不少的儒生學子,背著書匣,帶著童子,盡是奔著秋招去的。


    “說起來,這還是托了楚大人的福呢,也不知那楚大人長的何等樣子,聽說年不過十六七,是個翩翩貴公子,將來誰若是嫁了那等郎君,真個三世修來的福氣!”


    說著說著便聊到了這裏來,幾個少女本是嘰嘰喳喳,這會兒一齊托著腮,麵生紅霞,向往不已。


    伶秀三女一同掩著口笑,眉目間盡是得意之色。


    文初瞪她們一眼,咳嗽一聲道:“楚大人的名頭竟這般響?”


    “那是自然!滿朝文武盡是老頭子,隻楚大人一個英武少年,功夫了得,文采也是非凡!步公子沒聽說過那河上三猜麽,楚大人隻看了一眼,連人家穿的何種顏色的肚兜都猜出來了呢!”


    文初的笑容瞬間僵住了,怔了老半天,才哭笑不得地道:“這從哪兒傳的謠言,哪裏猜過什麽肚兜……”


    “步公子!”幾個女子齊刷刷地板了臉,不悅道:“楚大人是何等人物,自是什麽都猜得的,步公子的年紀不大,想來若是努力,追上楚大人的高度也未嚐沒機會,何需這般背後詆毀。”


    “我……”


    “步公子請便吧,小女子告退。”


    香風拂過,一眾女子嘩啦啦走了個精光,留給文初一眾氣哼哼的背影。她呆了老半天,才指著自己鼻子,撮了撮牙花子,“我詆毀楚大人?這叫個什麽事兒!”


    伶秀三女早就在一旁笑到打跌,連晉叔都忍俊不禁,難得見她吃癟鬱悶,笑著別過了臉。


    ……


    接下來的日子,船行飛快,一站接著一站停靠,已離著江州不遠了。


    越是快到目的地,上船的儒生學子們的比例就越高,“應溪書院”四個字也越是頻頻入耳,儼然有了躋身南朝第一大書院的勢頭。


    文初先前還頗覺熱鬧,時間久了,真如那幾個女子所說,滿朝文武盡是老頭子,她打交道的多是城府深沉之人,和這些之乎者也賣弄文采的年輕學子們,反倒聊不到了一處去。便索性躲進了艙房裏,看看書,和伶秀聊聊天,身邊方梅和方蘭琴瑟和鳴,清清靜靜的,倒也逍遙自在。


    直到這日夜裏,睡夢之中轟隆一聲,客船猛然停住,劇烈的顛簸搖晃起來。艙室內擺設嘩啦啦落地,外頭傳來陣陣尖叫,有人高喝,有人唿救,還有一扇扇的門吱呀打開。


    稀裏嘩啦的聲音亂作一團,文初飛快披了外衣,一開門,就看見了麵色凝重的晉叔和伶秀慌張的表情。顯然也是睡夢中被驚醒的,衣裳盡是著的倉促,急急道:“公子不好了!船觸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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