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帳文書!”


    啪的一聲,丁司馬狠狠拍案,“非但沒整死那小子,還讓她進了主帳!廢物,都是廢物!”長案上竹簡被一掃而下,嘩啦啦砸在跪著的幾人膝前,“滾!”


    幾個手下連滾帶爬地出了帳,丁司馬就在帳內走來走去,無頭蒼蠅般,眼前不斷浮現出那晚將軍看來的一眼,真正又驚又怕又憤恨!


    不一會兒,他快步而出,誠惶誠恐地趕到另一座帳前,“魯校尉可在?”


    如果文初在這裏,必定能認出來,帳內負手而立的老校尉,正是那晚跟在將軍身後的某一個。而整個晚上,這校尉冷眼旁觀,一言,更沒引起她絲毫的注意。正如此時此刻,他冷眼望著跪在腳下的丁司馬,如同看一個陌生人,“我對你很失望。”


    “校、校尉息怒,再給末將七日……”


    “骸”


    “不,三天!三天之內,末將必定將那楚問……”


    “夠了。”


    魯校尉淡淡一喝,眼中失望更甚,“一個黃口小兒,不成氣候。大事當前,你莫再多生事端!”


    丁司馬明白他的意思,一個方入兵營的小子,根本入不了校尉的眼,更何況這小子現在進了主帳,時時在將軍的眼皮子底下,一旦動作,若引起了將軍的懷疑,得不償失。可是……


    丁司馬不安道:“末將隻怕那楚氏兄弟……察覺到什麽……”


    “你記著,那隻是一個普通的商隊。”


    “是,是。”


    “你那大舅哥死的淒慘,這兩日家宅可寧?”


    “輪不到你,可輪的到我啊,這不擔心將軍身邊少不得人麽,便宜你了。”


    “將軍也準了?”


    “嘿,將軍封號虎賁,又不是真的老虎。”見她撇撇嘴,毛小哥沉默了一會兒,撓著頭嗬嗬笑,“時間久了你就知道,將軍看著嚴厲,待咱們卻是極好,每一個決定必有他的用意——不理解的,有的走了彎路,有的心存憤恨;可要是理解了,必定受用無窮,夠你感激他一輩子!”


    這段時間來,文初和他抬頭不見低頭見,關係已處的極好,然而卻第一次見他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雪地裏青年凍的手臉通紅,笑容憨厚如鄉農,卻帶著一股子大智若愚的意味,“晚上早些迴來啊,營裏有餃子吃咧!”不等她說話,塞了一串兒銅板過來,趕忙搓著手跑了。


    文初就收起銅板,安心坐了下來,一路思索著他的話,在牛車的晃晃悠悠中,到了雲中縣。


    “臘八粥,過幾天,哩哩拉拉二十三;


    糖人兒粘,掃房子,炸豆腐來烀豬肘;


    宰公雞,把麵發,二十九來蒸饅頭,三十兒晚上熬一宿……”


    穿著新襖的孩子撒著歡兒地跑過她前,臉蛋兒紅紅的,唱出一曲脆生生的歌謠,帶著文初心情也雀躍起來。她跟著輕輕哼唱,看著四下裏一片歡聲笑語,此時方有了除夕的感覺,連連日來的疲憊都不翼而飛。


    想著給楚兮和阿悔帶些小玩意兒迴去,便往對麵的手工鋪子走去。


    然她方行一步,遠處便傳來了鳴鑼之聲。


    南朝等級森嚴,官紳一言,可定賤民生死,鑼聲鳴響三次,乃是縣官出行的標準,意為“速迴避”。文初頓住步子,見四下裏紛紛低頭避讓,便也跟著朝兩側退去。她留意到百姓雖緊張惶恐,卻並任何的負麵情緒,再思及當日初入雲中時守衛的話中維護,“這雲中縣令的威望,當真是浮”


    她低低呢喃著,身邊立即有人小聲應和,“那是,咱們縣令大人可是好官!是這個咧!”豎起大拇指。


    文初不由更加好奇,往中間看去,可惜的是,她等了良久,直到舉著官銜牌的儀仗來了又去,仍舊沒能從四麵的厚簾子中看見那救命恩人的臉。


    儀仗走遠,文初也不再多看。


    就聽那邊一聲婦人的哭喊,陡然亂了起來,“這喪良心啊!大過年兒的,咋又丟了一個少年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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