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你也知道緊張啊?”秦舞顯然有所覺察,卻並未向小明設想的方向發展,而是蜷了一體,將整個人都鑽進他的懷裏,“你們男人啊,都不知道珍惜女人的!你可知道,千萬不能傷了一個女人的心,女人的心很脆的,一碰就碎的……”


    秦舞的語氣,不無幽怨,好像是在說別人,又好像在說自己,仿佛一下子卸去了所有的盔甲,露出最柔軟的地方。


    小明吃不準秦舞是真情流露還是在演戲,卻不敢有絲毫放鬆,因為他的胸前空門大開,而她還藏著一柄野戰匕首,能夠絕地反擊的,就在這樣殺機四伏的“親密”接觸中,他也顧不得隱藏內心了:“姐姐,我當然知道珍惜。也不瞞你,我無法忘記宛若,也不想忘記她,我這一生,就是為她而生的……”


    小明說出了這句話,如釋重負,如果說原先他對殺秦舞還有一絲猶豫的話,自此再無轉圜的餘地。


    秦舞卻延續原先的情緒:“小子,就衝你這句話,姐姐既想親你一下,又想打你一下。我替宛若高興,又替玫瑰不值,為什麽受傷的總是女人呢?”


    “姐姐,玫瑰那頭我自然有交代的……”小明也不管秦舞是不是演戲了,眼眸收縮,手已經觸到那把武士刀,隨時可以發動。


    “怎麽交代?可以讓時間倒流嗎?”秦舞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幽幽地哼起一首歌,“如果,時間可以迴到起點,我願意繞過這傷痛的巷子,選擇那剛被雨水洗淨的小路……如果,時間可以迴到起點,我情願不要與你遇見,與你相識……”


    這是小明第二次聽秦舞唱起這首老歌,那令人心碎的旋律,像一顆子彈擊中他的心窩,令他全身發麻,她不是在演戲,她沒有覺察他的殺機,她的表現,分明就是一個受傷的女人,在舌忝著那不曾愈合的傷口!


    小明下不了手了,他無法再給這個受傷的女子,補上致命的一擊!他再次改變了主意,他要和她正大光明地一戰,而不是偷偷模模地下手,他要將兩人的生死、將他和宛若的命運,都交給上天裁決!


    小明知道自己做出了一個最差的選擇,卻也是一個讓自己心安的選擇,他有點痛恨自己的優柔寡斷,沒好氣地打斷她:“姐姐,那個人是誰啊,把你傷得這麽深?”


    “啊?”秦舞如夢初醒,才反應過來似的,一把推開他,嗬斥一聲,“小子,幹嘛抱著我?還用腿夾著我?”


    嘿,豬八戒倒打一耙了,明明是她讓他抱的!小明錯失了殺秦舞的又一個良機,心中竟然感到高興,因為再不用處心積慮尋找下手機會了,他將在返迴的路上向她正式挑戰,讓她死也死得明明白白!


    “姐姐,你累了,??了,我也累了,我們睡吧……”小明解開了心結,全身放鬆下來,隻覺壓在身上的雪,像一床溫暖的大被子,他四肢一蜷,就這麽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特別沉,直到眼前出現了白茫茫一片,小明才醒來,他睜開雙眼,正看到秦舞偎依在自己的胸前,透明麵罩下那張清爽的臉,掛著甜甜的笑意,睡得正香。


    他再也無須為又出現下手的機會而煩惱,心無旁騖地欣賞著秦舞還原了女性本質的臉,想到她昨晚的傷感之態,心頭一陣憐惜,她並非藥頭嘴裏的那種女人,那種受傷的樣子是裝不出來的,隻可惜,她又沒把話說完……


    秦舞的雙眼沒有預兆地睜開,和小明四目相對,一時都有些不知所措。


    “姐姐,你真美……”小明為彼此解圍似地冒出一句。


    “臭小子,你敢調戲姐姐?”秦舞的臉上掠起一團紅暈,隨即眼神一寒,全身發力。


    嘭!小明從雪堆裏倒飛出來,秦舞跟著站起來,兩人站在齊腰深的積雪中,周身雪片飛舞,很有一種浪漫的情調。


    雪後晨光,灰白的大地還在沉睡,萬物俱靜,仿佛一副凝固的舊山水畫。


    “此地風景甚好,適合對練。小子,拔刀!”秦舞緩緩抽出了武士刀,雙手斜握,立於飛雪與大地一動一靜的背景中,別有一番風情。


    小明依言從背上拔出了大砍刀,做賊心虛,差點以為自己提前向她挑戰了。


    “接招!”秦舞一刀挑起一抹雪團,飛擊他的麵部,人也跟著彈起。


    小明眼前一片灰白,風聲襲至,在夜戰中練就的盲視本能瞬間激發,抬起一刀,金戈激蕩,脆響悅耳!


    他一刀擊退秦舞的突襲,刀口一撩,一大團雪花罩向她的身形,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人也跟著衝上前,身後留下一條深深的雪道。


    這是兩人第一次以真正的兵器對戰,稍有疏忽,必將給對方造成真正的殺傷,但真正的高手,自然無懼實兵演練。


    雙刀再碰,鐺鐺鐺!火星亂迸,已在空中交擊了幾個迴合,秦舞又挑起漫天飛雪,竟而消失不見。


    小明兩眼茫茫,索性閉上雙眼,靜心傾聽,刀鋒在身前轉了一圈,劃出一環深溝。


    “呔!”秦舞一聲輕叱,破雪而出,刀鋒所向,直取小明的心窩,其勢如電,其芒如光,無可擋、無所避!


    感受到空前的殺氣,小明眼皮頓開,精光暴射,再無保留,人刀合一,不擋不避,對著秦舞當頭斬下去,腦海裏隻迴響著一句話:天下武功,無堅不破,惟快不破!


    他這一刀,勢大力沉,後發先至,“咣”的一聲,正中秦舞的腦門,隻聽她一聲悶哼,連人帶刀,直摔進雪裏,消失不見……


    小明魂飛魄散,撒手鬆刀,也跟著撲進雪中,不敢相信他竟然殺了她!他雖有殺她之心,但絕非此時此刻!


    “姐姐……”他在雪下翻騰模索著,心中諸般情感交疊,無以複加。


    他殺了她了!他一直處心積慮要殺的女人,現在真的殺了她,卻沒有絲毫的開心,隻剩下深深的懊悔、心疼和自責……


    他原以為她能擋住這一刀的,兩人在她家第一次交手時,也不過旗鼓相當,怎麽才半個月不到,他竟然突飛猛進?


    他更發現自己雖心存仁念,但隻要一出手,鮮有手下留情,無不置敵於死地而後快,內心的寬容和出手的殘酷竟然如此矛盾地集於一身,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他感覺自己扒拉到一條細腿,不由號啕大哭起來:“姐姐,我對不起你……”


    驀地,一個硬物抵住了他的脖子,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麵前響起:“小子,你輸了!”


    小明活見鬼似地打了個激靈,緩緩抬頭,隻見秦舞似笑非笑地站在他的麵前,頭盔上有一道清晰的裂痕。


    “姐姐,你沒死……”小明用力地抽了一下鼻涕,再低頭一看手裏的東西,竟是一條白慘慘的腿骨,嚇得趕緊扔掉,從雪裏站起來。


    “差一點就死了,要不是這把匕首……”秦舞拿開抵住小明脖子的野戰匕首給他看,已斷了一半,原來她剛才用匕首擋在了頭盔上,才逃過一劫。


    “原來如此……”小明看著這柄被自己斬斷的匕首,一時不知是喜是悲。


    “小子,變厲害了!剛才……舍不得姐姐了?”秦舞笑嘻嘻道,一點也沒有從鬼門關前兜了一圈的驚魂未定。


    “哪有……”小明滿臉尷尬,也不知是說哪有變厲害了,還是說哪有舍不得姐姐了。


    他不敢看她親昵的眼神,環顧左右,豁然發現那幾座小雪丘竟然是幾個墳頭,兩人昨晚睡在了一片墳地裏,他雖然不怕鬼,但想到剛才模到的白骨,還是毛發直豎。


    “呀謔——”小明一聲怪叫,腳下踩著兩塊長條形的棺材板,重心向前,左右一撐手中木棍,在雪地上滑下去老遠。


    “小子,悟性不錯,追我啊!”秦舞一個大迴旋,有如一隻輕盈的鳥兒,從小明的身邊飛速掠過。


    秦舞真是匪夷所思,居然就地取材,用棺材板做了兩副滑雪板,教小明滑雪。小明有著冰地訓練的底子,一點就通,令秦舞一反此前的苛刻,對他大加稱讚。


    小明也明白過來,昨天在猴頭街上,秦舞本可以憑借精湛的滑雪技術,輕鬆逃離,卻因為他不會滑雪,而選擇巷戰。


    直到此時,他才知道她對自己的……好!是的,他可以感覺到,她對他的好,並非那種曖昧的男女之情,她似乎真的把他當弟弟了。


    可是他這個弟弟,今早卻差點要了她的命,而且,遲早還要和她決一死戰,他的內心,真是一結剛解,一結又生!


    管他呢,車到山前必有路,沒路也要軋條路!小明拋開煩惱,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耳邊風聲唿唿,身畔山巒相伴,前方的秦舞變成一個小小的黑點,在灰茫茫的雪野上馳騁!


    “姐姐,我來啦!”小明一聲歡叫,左腿前弓,右腿一蹬,衝上一個雪丘,淩空躍起,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追了過去。


    就在你追我趕中,不知不覺,兩人把綿延的雲霧山拋在了身後,停在了一個山口,俯視下麵的浩蕩雪原,頗有天地之一小的感觸。


    “小明,野外實踐到這一步,我也沒什麽教你的了。現在由你決定,我們是前進,還是返迴!”秦舞淡淡遠眺,這是她自訓練以來,第一次正式喊他的名字。


    小明卻沒有留意到秦舞的這一細微變化,他正望著雪原的盡頭,再過去就是大海了,而大海邊就是……


    他的心激動萬分,滿腦子都被一個這麽多年一直纏繞在他心頭的念頭所充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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