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吼聲、墨蕭聲,傳遍了整個武院,偌大紫岩城。


    在淩風乘風而去,一曲蕭瑟的時候,武院之中幾乎所有人都為之驚動了,尤其是石軒和曹玉書。


    兩人原本還在房中商量著莽蒼山和玄陰子兩件巧合地湊到了一起的事情應當怎樣去處理,聞聲神色皆是大變,竄出了房間,一躍而上高處,正好能看到淩風與座下獅隼在天邊化作了一個小黑點兒。


    “這……”


    曹玉書張口結舌,不敢置信地說道:“師父,師弟這是去莽蒼山?”


    他也知道,這一問純屬多餘,淩風遠去的不正是莽蒼山方向嗎?


    曹玉書之所以震驚如此,是不想相信淩風竟然要一個人去對付那個血神老人的傳人!要知道,連狂獅鐵戰這樣先天第四重的強者都隕落在其手中,這個新一代的血神有多強大完全可以想象。


    想到這裏,他臉色更難看了,焦急出聲:“師父,我們快去追小師弟迴來,他雖然有後天第九層的修為,可是這一去……無異於以卵擊石啊!”


    心中憂急,曹玉書甚至等不得石軒開口,就要躍下去,追上去。


    他剛做出了姿勢,手臂就被一隻有力的手拽住了。


    “師父……”


    曹玉書愕然迴頭,望向拽住他的石軒。


    石軒神情亦是凝重,卻是在緩緩地搖頭,道:“沒用的,紫岩城裏麵唯一的一頭獅隼已經被你師弟帶走了,我們是絕對追不上他的。”


    “再說了,你師弟不告而別,為的就是怕我們阻攔。他既是決心已下,你就是變出一頭獅隼追上去,亦是無用。”


    “可是……”曹玉書猶自不甘心,想到淩風要獨自一個人麵對那個比妖魔更可怕的存在,他就沒法安心。


    淩風入門時候,曹玉書已然出師,對這個小師弟向來視做弟弟一樣,這種擔憂完全是親人一般的憂心。


    石軒看著曹玉書真情流露,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笑意,欣慰地拍著他的肩膀說道:“看到你們師兄弟如此,為師很開心,很開心……”


    曹玉書感受到石軒語氣中的觸動,亦是動容。他深知,石軒也很珍惜玄陰子這個師弟,隻是當年恩怨,既無法言明對錯,也無法挽迴了。


    “放心吧玉書。”


    石軒收斂了情緒,遠眺著淩風遠去的方向,悠悠地說道:“你還記得嗎?當初在黃沙穀中,風兒站出來迎戰荊俊的時候,他是怎麽說的?”


    “相信我……相信我……”


    曹玉書的腦海裏,浮現出了那個時候淩風稚女敕臉龐上的堅定之色,以及那種讓人無法心生懷疑的信任、踏實感覺。


    好像,隻要他說了,就一定會做到。


    曹玉書喃喃出聲:“希望他這一次,也沒有騙我??騙我們吧。”


    師徒兩人正對話呢,忽然心神一動,院外跑進來了一個匆匆忙忙的少年人。


    “石執事,曹師兄,淩師兄他……他……”


    少年人氣喘籲籲,話都說不全了,結結巴巴了半天,石軒他們還沒有著急呢,他卻急得麵紅耳赤,眼看就要哭出來了。


    石軒溫和地安慰了一句:“少年人,你慢點說,沒事的。”


    “是,石供奉!”


    石軒的話裏麵,仿佛帶著某種讓人心安的力量,少年人感激地笑笑,勻了勻唿吸,把淩風交代他的話重複了一遍。


    “不要擔心……不要擔心……,這孩子,為人師,為人兄者,又怎麽能不擔心?”


    石軒搖了搖頭,歎息出聲:“不過現在,也隻能靠你了。”


    “罷了,少年人多謝你了,你下去吧。”


    石軒揮了揮手,讓那個少年人離去,隨後對曹玉書說道:“玉書,你師弟已經動身了,我們也該出發了。”


    曹玉書知道石軒指的是什麽,以獅隼的飛行速度,等他們趕去莽蒼山那裏早就塵埃落定了,他們現在能做的,也就是青山鎮玄陰子那頭。


    淩風堅持獨自前去莽蒼山,興許也有不想讓石師因為他而留下遺憾之故吧。


    “這紫岩城……”


    曹玉書看著在清晨中蘇醒過來,仿佛一個婦人淡淡地抹上了一層胭脂,顯得嬌豔可人的紫岩城,略顯踟躕地問出了聲來。


    他與石軒這一去,紫岩城的力量就真的被抽空了,要是有個萬一……


    曹玉書不敢想下去了,當初石軒之所以沒有參加對吸血妖魔的圍剿,為的就是留個人守住紫岩城。當然,這也與他們低估了那個存在的強大與可怕有關。


    “沒事的。”


    石軒笑了笑,道:“為師今早收到了白帝城那邊的消息,武院上院派遣了強者,最遲三日後,就會抵達紫岩城。”


    “到時有上院強者在,魑魅魍魎們要是以為我們紫岩城空虛想做些什麽,倒也隨得他們。”


    曹玉書也笑了,紫岩城的空虛瞞不過人去,武院上院的強者們來得正是時候,到時怕是會有心懷不軌的人正撞上鐵板,頭破血流。


    “他們來得倒是快。”


    “你師弟,畢竟是深受上天帝看重的後起第一人啊!”


    石軒想到平時武院上院應對的遲緩,這次的簡潔高效,就有搖頭失笑之感。


    這幾日過去,隨著淨衣丐、金算盤商立、富老板,還有蕭無敵、白清清、杜如晦等人的迴歸,淩風迷神天後起第一人的名聲,也在以各種渠道,飛速地流傳了開來。


    天下間,不知道多少人對他寄予了厚望!


    “玉書,我們出發吧!”


    “莫要輸給你師弟了。”


    石軒說笑著,神色間卻帶著凝重,負手望向城外,那目光所投的方向,直指熊狼山脈外青山鎮……


    ……


    莽蒼山,在紫岩城之北,雄踞在大地上,覆蓋著厚厚的林木,遠遠望去,仿佛一個墨綠色的巨人仰臥著,隨時可能蘇醒過來,一個翻身,就是地動山搖。


    山中,有綠楠、青皮、烏椿、箭毒、紅杉、銀杏等混交在一起,更多的卻是常情鬆柏,即便是風刀霜劍的嚴寒,亦不能抹去那一片蒼鬱。


    透過那層層疊疊的樹冠密葉,循著陽光穿入的罅隙裏望去,可以看到在莽蒼山上的林下,長滿了九節木、大羅傘、鉤枝藤、百節竹等蔓藤植物,與林間繁衍的諸多生靈一起,讓這個山林中的世界永不寂寞。


    沿著山林向下,當林木漸漸稀疏,偶爾有砍伐痕跡,有人蹤腳印的時候,就是漸漸靠近了人族聚居之地了。


    在莽蒼山腳下,有著星羅棋布般撒開的一些村莊,他們存在的曆史,或許可以直追莽蒼山上不少蒼天老樹,多少年以來村人靠山吃山,與莽蒼山息息相關,命運相連。


    這一日,當炊煙嫋嫋,與天上的浮雲糾纏時候,一聲獅吼鷹嘯般的聲音擊穿了天穹,獅隼矯健的身姿出現在了莽蒼山邊緣,一處村落上空。


    一時間,驚起了宿鳥無數,山林倒是依舊安靜,沉默地看著這個意外來客。


    淩風本來隻是路過,受炊煙吸引,隨意地向下一瞄,瞳孔卻為之驟縮。


    “咦?!”


    “有古怪!”


    這樣的村莊,淩風一路上所見不知道多少,下方的這一座若說有什麽不同,便是它是最靠近莽蒼山範圍,也是最容易受到妖獸襲擊的。


    可在這個時候,吸引了淩風注意力的,並不是這座村莊的位置,而是村人們的異狀。


    此時,正值夕陽西下,昏黃時分,晚霞燃燒了天空,本當是村人或采樵或狩獵或務農歸來的時候,應當是各自迴家,享受一日辛苦後的放鬆,老婆孩子,狗吠雞鳴,才是常態。


    然而,村中卻是一派忙忙碌碌景象。


    淩風下意識地覺得不對勁,伸手在獅隼的後背上一壓,獅隼明白了他的意思,盤旋著降低了高度,讓淩風可以更清楚地分辨下方的情況。


    在這座小村子外的土坡上,有一座古老的山神廟,觀其殘破模樣,怕是不知道幾百年曆史了。


    那些忙碌的村人們,正一人一個地扛著麻袋樣的東西,走入了山神廟,再空手而出。


    “那些是……”


    現在距離近了,淩風也看得更清楚了,那些村人們扛著的,赫然是一具具包裹在粗麻布裏麵的屍體——蜷曲如小兒的屍體。


    “他們是死於血神長恨手中的紫岩城武者嗎?”


    “這些村人又為什麽會甘冒危險去收斂他們?”


    淩風越看越是驚奇。


    在紫岩城中,他就知道那些武者的屍體並沒有被帶迴,當時還是靠著狂獅鐵戰犧牲自己糾纏住血神長恨,才讓僅存的那些武者們狼狽地逃迴。


    那種情況下,保命已是不易,又怎麽有可能收殮帶迴屍體呢?!


    淩風本以為,這些日子過去,那些屍體怕是都已經進入了山中虎狼的肚子裏了,不曾想,竟是有這麽一個村落,這些村民在收殮。


    “這個山神廟,看來便是村中的義莊了。”


    淩風按在獅隼後背上的手一加力,獅隼長嘯了一聲,向著山神廟外降落了下去。


    “我得去看個究竟,看看這裏麵,到底又是怎樣一個緣故。”


    此時日已西沉,淩風也不急於一時,夜入山林,那樣的話敵暗我明,說不準救人不成,報仇不成,反而飲恨在血神長恨手中。


    當獅隼離地不過十餘丈的時候,淩風一躍而下,落到了山神廟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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