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見過住持,但對方是長輩,這般關心問候自己,沈嘉念露出微笑,迴應:“最近生病了,所以氣色有些差。”


    住持沒說什麽,點了點頭,準備離開。


    傅寄忱卻叫住了他,因為想起了一樁往事,他想弄清楚:“住持還記得,嘉念曾在寺裏住過一段時日嗎?”


    住持不知道他問這個做什麽,如實相告:“記得。”


    沈嘉念表情困惑,她在寺裏住過一段時間?


    哦,對,她曾在傅寄忱的手機裏看過她在寺廟的廊簷下抄寫經書的照片,他跟她說過,她住在寺裏是為了給他祈福。


    傅寄忱對住持說:“當年,她從潭福寺離開那天去見了您,您跟她說了什麽可還記得?我剛剛看到您,突然想起來那天她神色似有些恍惚,應是跟您與她說的話有關。”


    住持表情怔愣一瞬,很快恢複如常:“那麽久遠的事情,我哪裏還記得。”


    傅寄忱:“真的不記得了嗎?”


    住持搖頭:“不記得。”


    傅寄忱:“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


    住持沒與他繼續爭辯,擺擺手,說自己還有事要忙,沒空陪他們閑聊。


    沒等傅寄忱再問東問西,住持拎著扁擔走了。午後的陽光鋪滿石板路,偶爾吹來陣風,竹枝晃動,落下的陰影成一幅畫。


    出家人不打誑語……住持背著手失笑。


    他眯眼迴憶,那時他跟沈施主說了什麽?


    半生驚懼,心悸難解。


    如今這句話倒是應驗了,看沈施主的樣子,像是時常受驚懼、心悸的困擾。


    走在來時的石階上,沈嘉念晃了晃傅寄忱的手,道:“你為什麽要問住持,他跟我說了什麽。”


    傅寄忱看著她:“我剛剛說了,我是突然見到住持,才想起來有這麽一迴事,心裏好奇,就想問個究竟。”


    沈嘉念努了努嘴:“搞得我現在也好奇了,可是我想不起來。”


    她早就對失去的那段記憶不再執著了,眼下倒是格外想要找迴那段記憶。


    “興許是我想多了。”傅寄忱不想她自擾,揭過了這個話題。


    下山的路走得很慢,沈嘉念看著沿路的風景,堵塞的心境漸漸開闊了些,歸家時,已是傍晚時分。


    有大半天沒見到小年糕了,沈嘉念十分想念,把他抱到懷裏就不願意放開:“小年糕,有沒有想媽媽,在家有沒有聽話?”


    月嫂笑說:“可乖了,吃了睡,睡醒了玩一會兒玩具,帶著他在院子裏轉了一圈,他看園丁修剪花枝入了神,不肯進門呢。”


    沈嘉念在小年糕臉上親了一口:“小年糕這麽乖嗎?”


    小年糕嘴裏發出哼哼聲,小模樣可愛得緊,學著媽媽的樣子,嘴巴往她臉上蹭,蹭得她臉上都是口水。


    *


    經過兩個多月的治療,沈嘉念做噩夢的次數相比一開始少了很多,偶爾還是會突然驚惶,迫切想要見到小年糕。


    在心理醫生的建議下,沈嘉念慢慢複工,拾起交響樂團的工作,試圖用別的事情來轉移注意力,比如,拓展一些興趣愛好,抽空去見朋友。


    跟柏長夏約在周六晚上見麵,地點定在柏長夏的新家。


    柏長夏換了新房子,半年前裝修好了,一直在釋放甲醛,沒住進去,最近才開始搬家,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約沈嘉念來暖房。


    傅寄忱當晚有應酬,沈嘉念帶著小年糕前去做客。


    她提前買了套餐具作為禮物,摁響門鈴後,靜靜等待。


    須臾,麵前的門開了,沈嘉念舉起小年糕的手晃了晃:“跟幹媽說你好。”


    柏長夏穿著居家的灰色針織裙,捏了捏小年糕的臉蛋,笑眯眯道:“幹媽可是好久沒見到你了,還是這麽可愛。來,給幹媽香一口。”


    說著,在小年糕臉上親了一口。


    沈嘉念笑了笑,低頭示意門口的地墊:“給你挑了套餐具,祝賀你喬遷之喜。”


    “跟我這麽客氣幹什麽,空手來就行了,怎麽還帶禮物。”柏長夏彎腰拎起禮盒,“謔,這麽重,你抱著孩子怎麽拎上來的?傅老板呢,沒一起過來?”


    “小鄭幫我拿上來的,他剛乘電梯下去。”沈嘉念抱著孩子進屋,“傅寄忱今晚有個重要應酬推不掉。”


    廚房裏抽油煙機在嗡嗡運作,柏長夏的老公祝啟森在做飯,柏長夏把禮盒收好,給沈嘉念倒了杯果汁,還給小年糕準備了一堆小孩兒玩的玩具:“等會兒還有幾個朋友過來,我那個樂團裏的兩個朋友,加上啟森的三個哥們兒,你都見過的。”


    “嗯。”沈嘉念在沙發裏坐下。


    柏長夏沒去廚房,坐在她旁邊陪她聊天。


    沈嘉念看了眼廚房的方向:“他一個人能行嗎?”


    “放心,經過我的指導,他現在在廚藝方麵能獨當一麵。”柏長夏說,“我們聊我們的,不用管他。”


    沈嘉念把小年糕放在沙發上,他手裏攥著一個彩色的小球,小球裏裝了鈴鐺,一動就叮鈴鈴地響。柏長夏看著小年糕嘟著嘴搖晃小球的模樣,忍不住露出笑容:“真快啊,眨眼長這麽大了。”她望向沈嘉念,唇邊的笑收斂了些,“之前發生了那麽大的事,你怎麽沒跟我說過?”


    她指的是尹承德父女倆綁架孩子的事,她是最近才知道的,因為尹承德和尹書瑤的判決書下來,不知怎麽讓媒體知道了,在網上引起了討論。


    “事情發生後我病了一場,半個多月才好,除了照顧小年糕就是養病,其他的都沒心思顧及,忘了告訴你。”


    柏長夏歎口氣,想到尹承德父女倆,恨得牙癢癢:“你那個表妹也是沒底線,這種事都能幹得出來。”她看了看小年糕,“孩子也不放過,真是壞透了。”


    沈嘉念不願迴想那天的事:“不提了,都過去了。”


    “嗯。”柏長夏摸了摸小年糕的腦袋,“跟你說件喜事兒。”


    “什麽?”沈嘉念抬眸。


    柏長夏湊到她耳邊悄悄說了句話,沈嘉念愣住,而後視線下移,落在她肚子上,一臉驚喜道:“真的啊?多久了?”


    “不到兩個月。”柏長夏捂著嘴笑,“之前買的驗孕棒總算派上了用場。”


    她當初買了好幾支,給沈嘉念用了一支,剩下的都收起來了。她這個月有點忙,例假推遲了好久,用了一支,顯示中招了。


    作為過來人,沈嘉念問:“去醫院檢查過了嗎?”


    “查了,確實是有了。”柏長夏把小年糕抱過來,放到腿上,笑著對他說,“我們小年糕要當哥哥了。”


    “那今天豈不是雙喜臨門。”


    “算是吧。”柏長夏說著,不自覺翹起唇角。


    到了吃飯的時間,沈嘉念手機響了,她跟柏長夏說了聲,讓她幫忙看下孩子,她拿著手機去窗邊接電話。


    傅寄忱打來的視頻,接通後,他那邊是酒店的走廊,燈光有些暗。


    “吃飯了嗎?”傅寄忱問。


    “還沒,正準備吃。”


    傅寄忱的麵龐半匿在陰影裏,微偏著頭,顯得落拓不羈,嗓音磁性:“小年糕呢?”


    沈嘉念調了下手機攝像頭,給他看沙發那邊:“夏夏在陪他玩。”說到這兒,她話鋒一轉道,“你怎麽突然給我打電話了,不是有應酬嗎?”


    “包間裏有點悶,出來透透氣,想知道你們母子倆在做什麽,所以就打了。”傅寄忱說。


    沈嘉念看著屏幕上他俊朗的麵龐,嘀咕了句:“我還以為你喝醉了,誤打了電話。”


    傅寄忱拿著手機往前走了幾步,靠在欄杆前,旁邊就是落地窗,框住了璀璨的城市燈火,他勾了勾唇:“我看起來像喝醉了?”


    沈嘉念:“有點兒。”


    他唇邊弧度擴大,聽見那邊有人叫沈嘉念吃飯,盯著她多看了幾眼:“不耽誤你時間了,你去吃飯。我晚點迴去。”


    沈嘉念不著急掛電話:“晚點是幾點?”


    “還得提前報備?”


    沈嘉念抿唇,衝著屏幕裏的人點頭。


    傅寄忱琢磨了下,拖著懶洋洋的調子說:“保守估計得十點。我盡量……盡量十點前迴去。”


    柏長夏抱著孩子過來找沈嘉念:“還沒聊完?準備開吃了。”


    沈嘉念匆匆說了句“少喝點酒啊”,掛了電話,從柏長夏手裏接過孩子,跟她一道往餐廳走。


    柏長夏嘖了聲,在她旁邊小聲說:“你家傅先生也真是夠寶貝你的,有重要應酬還惦記著你,你來我這兒他還能不放心嗎?”


    沈嘉念輕笑:“估計是借著給我打電話出來躲酒呢。”(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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