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施計劃前,沈嘉念四下掃視,負責打理花園的花匠還沒來。根據前幾日的觀察發現,花匠一般九點後過來。程錦在熨燙衣服,一時半刻不會出來。門衛在保安亭裏,隔得遠,一般不會注意這邊。


    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沈嘉念拿出藏在花架後麵的一卷尼龍繩,這是她昨天幫程姨清理雜物間,偷偷從裏麵順出來的。


    人生第一次翻牆,沈嘉念要說不緊張是騙人的,她深吸一口氣,堅信自己能行,然後把繩子綁在藤編椅的椅背縫隙裏,用力將繩子另一端甩到牆頭上。


    她腳上穿著拖鞋,行動格外小心,先踩到椅子上,借著手臂的力道攀上牆頭,艱難地爬上去。


    “啪嗒。”


    一隻拖鞋掉了下去,沈嘉念絕望地閉了閉眼,她不可能再跳下去撿,隻好光著一隻腳站在牆頭上,往外看了一眼,頓時襲來一股眩暈感。


    之前不覺得恐怖,當她真的站上來,才發現院牆的高度比她想象的高很多。


    沈嘉念咽了咽口水,箭在弦上,容不得她退縮,按照原計劃,用力拉扯繩子,把底下的藤編椅拉上來。


    這個辦法她琢磨了幾天,隻要順利將椅子運到院牆外放好,她就能借助椅子的高度完美落地。


    然而,實施起來並不是那麽迴事。


    沈嘉念費了好大的勁才把椅子放到院牆外,但她退怯了,不敢往下跳,害怕落下去的時候重心不穩,椅子翻倒。


    她顫巍巍地立在牆頭,空蕩蕩的褲管隨風鼓起,風裏裹著暑氣,她熱得滿頭大汗,後背也出了一層黏膩的汗,左右權衡不定,不知道是要賭一把還是中途放棄。


    賭一把有兩個結局,要麽順利落地,獲得自由,要麽摔斷胳膊腿,受傷住院。


    沒等她權衡出一個結果,耳邊驀地傳來一道略顯緊張的聲音:“沈嘉念,你爬那麽高做什麽,給我下來。”


    沈嘉念正思考問題,冷不丁聽到傅寄忱的聲音,嚇得不輕,身體晃了晃,腳上另一隻拖鞋也掉了下去,掉到了院牆外麵。


    沈嘉念循聲望去,已經離開家去公司的傅寄忱不知何時迴來了,正站在不遠處,一身黑色的純手工高定商務裝,袖口露出一截白襯衫,鉑金袖扣在太陽底下折射出一縷碎光,晃花了她的眼。


    傅寄忱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院牆底下,朝她伸出雙臂:“下來。”


    仰視的角度,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傅寄忱微眯著眼眸,眉頭輕輕蹙起,打理得一絲不苟的發型在他焦急走來的過程中多了兩分淩亂。


    見沈嘉念一動不動,傅寄忱放緩語調,溫聲勸道:“別害怕,跳下來,我會接住你。”


    摔斷胳膊腿的滋味沈嘉念曾體驗過,對她來說是揮散不去的心理傷痛,所以當她站到牆頭上,才會膽怯猶豫,遲遲不決。


    傅寄忱又走近一步:“聽話,下來。”


    沈嘉念心跳如擂鼓,眼睛一閉跳了下去,傅寄忱穩穩地接住了她,沒讓她的腳落地,抱著她進屋,一顆心同樣躁動不安。


    “翻牆有多危險你不知道?萬一摔下去怎麽辦?”傅寄忱忍耐著沒朝她發脾氣,就是語氣有些重,“摔出個好歹你讓我怎麽辦?”


    沈嘉念驚魂未定,心跳還很快,聽他這麽說就不能忍了:“如果不是你關著我,限製我的自由,我能鋌而走險翻牆嗎?”


    他才是罪魁禍首,憑什麽說她。


    聽到爭吵聲,程錦關掉熨鬥出來,見到去而複返的傅寄忱,有點驚訝,再看沈嘉念一臉怒容,不明所以。


    沈嘉念掙脫傅寄忱的懷抱,光腳踩在地板上。


    傅寄忱拿她沒辦法,抬手在眉心裏摁了下,去鞋櫃給她拿了雙拖鞋過來,抬起手腕看表,再不去公司就要遲到了。今天上午的會議很重要,一堆董事等著,不能放他們鴿子。


    “程姨,盯著她,別讓她再到處亂跑,碰危險的東西。”


    傅寄忱匆匆交代一句,乘電梯上樓,沒多久下來了,手裏拿了一份文件。


    他是因為落了一份重要文件在家裏,讓司機掉頭迴來取,正好撞見沈嘉念站在牆頭搖搖欲墜的一幕,嚇得心髒差點停擺。他小瞧她了,三年沒見,她居然有翻牆的膽子,從前多走幾步路都嚷嚷著好累。


    臨走前,傅寄忱深深地看了一眼沈嘉念,語氣盡量柔和,不惹她生氣:“等我迴來,我們再好好談。”


    隨著大門關上,室內陷入安靜。


    沈嘉念穿上拖鞋,把自己摔到沙發裏,暗自生了會兒悶氣,倒了一大杯白開水灌進肚子裏,還是覺得通體不順暢。


    傅寄忱哪是什麽總裁,他根本就是惡霸!土匪!強盜!無賴!他霸道強勢、蠻不講理、獨斷專行!


    沈嘉念不信自己以前會喜歡他,肯定是被他強行綁在身邊,就跟她眼下的處境一樣,要不就是被洗腦了。


    程錦看她那張紅彤彤的臉蛋上滿是氣氛羞惱,一時不知說什麽好,等她稍微氣消了些,她才試著問明原因:“你和先生怎麽了?”


    這一周以來,傅寄忱每天抽時間陪她待在家裏,兩人的關係眼看著有所緩和,怎麽突然吵架了。


    沈嘉念對上程姨飽含關切的眼神,突然說不出口。難道她要說自己翻牆出逃被傅寄忱逮住了?


    程錦識趣,沈嘉念不肯說,她也就不再追問。


    等沈嘉念去樓上休息,程錦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因為花匠去花園裏打理花花草草,跟她說花架下的藤編椅不見了,他找了一圈,找到了一隻拖鞋。


    程錦一看那拖鞋,是沈嘉念之前穿的,問花匠在哪裏撿到的。


    花匠指給她看,告訴她在牆根處。


    程錦過去,沒找到另一隻拖鞋。


    兩人繞到別墅的院牆外,看見了遺失的藤編椅和另一隻拖鞋,椅背上綁著一條尼龍繩,繩子很長。


    程錦仰頭看了看院牆的高度,腦補出了沈嘉念借助椅子翻牆的情景,她應該是被迴來拿東西的先生撞了個正著,引發了爭執。


    *


    傅寄忱出門時說,等他迴來再好好談,沈嘉念一等就是一整天。


    晚上八點,傅寄忱迴到雲鼎宮苑。


    他今天很忙,除了開會,前幾天有些遺留的問題需要集中處理。


    他提前給程錦打過電話,叫她吩咐廚師,隻做沈嘉念一個人的晚飯,不用給他留,他在公司裏吃。


    傅寄忱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問程錦:“她晚飯吃得怎麽樣?”


    程錦習慣了,巨細靡遺地迴答:“胃口不錯,飯前半小時喝了一小碗冬瓜老鴨湯,廚師做了青豆蝦仁蒸蛋、芹菜炒黃牛肉、涼拌菠菜,她都吃了一些,喝了一杯鮮榨橙汁。”頓了頓,想著先生可能還關心其他的,跟他說,“飯後散了一會兒步,心情還行,之後就迴房了。”


    傅寄忱“嗯”了聲,走進電梯。


    他解開西裝紐扣,脫下來挽在臂彎裏,抬手扯鬆了領口的溫莎結。忙了一天,陡然放鬆下來,身體和麵容上的疲憊掩不住。他靠著電梯壁,微微仰頭,襯衫上端的扣子也被他鬆開了兩顆。


    到了三樓,傅寄忱後背頂著電梯內壁站直,提步邁出,去往自己那間臥室。


    沈嘉念洗過澡了,坐在沙發裏看電影,聽見敲門聲,她沒應,這個時候來敲門,肯定不是程姨。


    反正不管她允不允許,那人想進來自然會進來。


    果然,沒等來她的迴應,傅寄忱徑自推開門往裏走,見到她,他眉宇間的倦意淡了些,走過去,隨手把西裝外套搭在沙發靠背上,微微側身坐到她旁邊的扶手上。


    男人的存在感極強,身上的氣息幾乎將沈嘉念整個籠罩。


    “我們談談。”傅寄忱穿著白襯衫,說話間解開袖扣,露出戴腕表的手腕,金色的手鏈纏在上麵。


    正好,沈嘉念也想跟他談談,她拿起遙控器關掉電視,房間陡然變得安靜。她想要站起來,跟他拉開距離,肩膀被男人一隻手握住:“哪裏也不許去,就坐在這裏談。”


    “你直說,要怎麽做才肯放我自由?”沈嘉念隻好坐下,側過身來,仰麵對著他,緊繃著小臉。


    不服氣的樣子跟剛認識她那會兒一模一樣。


    傅寄忱早料到她會這麽說,已經想好了對策,在她問出來的下一秒,給她答案:“一個月,在這裏住一個月。”


    沈嘉念怔怔地看著他,他在開什麽玩笑?


    傅寄忱眸色漸深,視線落在她眉眼:“如果一個月期滿,你還是不喜歡我,堅持要走,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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