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就這些吧,一會兒你帶把鑰匙走,日後有什麽想看的自來便是。”許綽道,“這裏都是我自己的藏書,需要便帶走。”


    “哦好,”裴液猶豫了一下,“館主,我還用.交那個作業嗎?”


    “嗯?”許綽一怔,又勾了下嘴角,“哦也寫給我看看吧。”


    “好。”


    “修劍院那邊有什麽難處嗎?”


    “沒。”裴液習慣性道,卻又想起來,“哦就是昨日我們定了劍梯,其中有兩門劍不大易得,不知館主這裏有沒有消息。”


    “你說。”


    “一門是儒家的《四氣玉燭劍》,我不認得人家,說是這門劍很重要,恐怕不大好學到;另一門是越爺爺曾經掌握的意劍,也沒有頭緒。”


    許綽輕輕叩著桌麵,沉吟了一會兒:“《四氣玉燭劍》,過後我幫你問問祭酒。至於越的意劍,實話說,我們是同伴大過友人,我亦不通武學,並不了解他的劍術。”


    “唔,多謝館主。”


    “不過有一人想必知道,但她暫時不在神京——想必你也不太急用,屆時見了麵你問她便是。”


    “.誰?”


    “【白鳳見梧】,應宿羽。”


    裴液迴到修劍院時,夜幕已然降下,正碰上歸來的楊真冰,下午他顯然去劍場修習了,額上還帶著細細的薄汗。


    黑衣少年一雙眸子疑惑地看著他。


    “書。”裴液抱著箱子驕傲道。


    今夜是終於空閑下來的晚上,顏非卿依然在院中躺著,楊真冰仍然一縷縷地錘煉著自己的劍技,裴液也扯了把椅子來到院裏。


    “顏兄,我想把院外的名字換一換。”裴液把自己的劍梯玉冊墊在劍上,翻開第一頁,“現下我和楊兄住進來了,也得有所體現”


    向後仰頭道:“你說是不是,楊兄?”


    楊真冰認真練劍。


    顏非卿頭也沒抬:“隨你。”


    但翻了頁書,還是抬了下頭補充道:“字我來寫。”


    “好!”裴液反正隻要命名權,尋好個舒適的坐姿,落眸在了書頁上。


    “盡生靈之理,得物象之劍”


    秋驥子的筆跡,明綺天的言語。


    秋驥子所言“進入劍梯”者,裴液昨夜大約已有所領悟——其實並非人進入劍梯,而是劍梯歸於人身。


    它確實並非“練劍計劃”之類的東西,而更像一種專給劍修煉的功法,劍術之間的勾連組合真的能蘊生出某種玄妙。


    因而他須得真個領悟其中所敘之理,化入劍中,從此《風瑤》不再隻是一門孤零的劍術,而是在某個玄妙之境擁有自己應許的位置。


    裴液緩緩握住了劍柄,靜坐闔眸。


    氣候已漸入冬節了,寒月傾落,冷風拂麵,少年麵容安靜,院中的一切緩緩向遠方退去,另一個他欲達的世界卻越來越近。


    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睜開了眸子,麵前是一片死寂的荒蕪。


    整個世界一片寂冷,隻有他一人獨行,而就是在這樣的境界中,他第一次“看見”了《風瑤》。


    一門鋒利的、變幻的、冷銳的劍術,由無數紛亂的劍影組成,那是他對這門劍一切理解的集合。


    這門劍他已經很熟悉了,無論劍招劍理還是生死弈劍都相當深入,縱然楊真冰說他粗疏,但其實即便在李蔚如麵前,他都已當得起“精習”二字。


    裴液在這門劍前立了一會兒,伸指將它輕輕一點。


    於是紛雪般的刃影散去了,劍化為了生命,一隻蟬從裴液的腳邊破開了土壤,玉翅一振飛了起來,在這個寂冷的世界中發出了第一聲來自生命的鳴叫。


    裴液含笑伸出手指,這隻蟬便斂翅乖順地停在了他的指上。


    “你一個在這兒好像也有點兒孤單。”裴液伸出拇指揉了揉它的腦袋。


    他睜開眼,想了一會兒,提起劍來學會了【洗樹銅影】。


    於是劍中世界裏便多了一隻靈意昂然的黃鳥。


    【蟬魚觀】之二十四劍已成兩門。


    翌日一早,裴液便捧著劍梯到了藏劍樓,牌子驗過身份,入門便碰上秋驥子。


    “院主好。”裴液躬身行禮。


    秋驥子打量他一眼:“伱來晃蕩什麽?”


    “手上拙劍學完了,來選門新的。”裴液晃了下手中玉冊,“院主,這應當沒什麽順序?我挑喜歡的先學行不行?”


    秋驥子皺眉:“當然有順序,二十四劍正因合二十四節氣,方能在下一階納入《四氣》。你修習起來,要麽從春開始,由始到終;要麽按當下時節,從秋冬之交開始,如此才不遇瓶頸,劍界也容易構成。”


    “哦”


    “另外少劍君說你劍靈心浮,還真是點得對——前日不是叫你先踏踏實實把劍梯化入嗎,你這條尤其宏大而難,更得腳踏實地才行,怎麽又急著來找劍?”秋驥子嚴肅道。


    “院主,我已經化入了。”


    “.”秋驥子微微一仰頭,緩聲道,“哦?”


    “真的,昨天抽了一個晚上來弄。”


    “.玉翡那兩門劍已經構入劍梯了?”


    “對,一隻蟬一隻雀,但總體還是光禿禿的,我想著種兩顆樹呢.”裴液翻著玉冊,“但也不知道這些劍都是什麽,就過來找找看。”


    秋驥子麵無表情地垂落目光,看著他手中玉冊一言不發。


    “.怎麽了院主。”


    “沒事。”秋驥子淡漠抬起目光,“你這個確實沒什麽順序,隨你喜歡學吧。”


    老頭轉身往樓上走去:“幹禿禿的種樹也不容易活,剛好你劍中無水,我幫你挑一門吧。”


    “多謝院主!”


    兩人一路來到四樓,秋驥子徑直往裏走去,越過一個個書架,幾乎在無人觸及的最深處,又開了一道單獨的禁製之後,從其後的架子裏抽出來了七冊劍籍。


    “一門雨劍,朝傳中的佼佼。兩冊劍典,兩本解注,三本劍理。”秋驥子翻出來給他,“水之意算是劍中一大領域了,上下限拉得很開闊,你若沒接觸過,弈劍時就容易吃虧。”


    “.哦,多謝院主。”裴液鄭重接過,輕輕撫了撫這個封麵。


    這是他見過最不講究的劍籍了,封裝和書寫都很隨性,像是趴在石頭上寫就的抄本。


    但就是這粗糙間顯出一種自然的瀟灑來,字跡間如蘊清涼的劍意。


    封麵上兩行墨字。


    “天地穹廬,馬上死生;天雨劍晦,簫冷曲清。”


    “【簫馬劍】白馬秘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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