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轉動的思緒暫且壓下,裴液抽出劍來,再次開始習練蟬雀劍。如今這門劍法隻剩兩處需要琢磨,一者仍是【展翅】【清鳴】,裴液希望能夠將它們自如地運用到武比之中;二者則是雀部的後兩式,裴液有些懷疑其中是否有自己尚未打通的關竅,不然何以它遠遠比不上蟬部。


    武場上這兩天仍是翠羽門的授課,結束之後便接上七蛟洞,再往後便是鷺洲詩會,繼而便是武比了。


    如此一下午過去,武場上人們漸漸離散,月掛樓頭,涼風細露,裴液擦完劍一抬頭,身形高大的女子立在了身前。


    “時間到了。”女子道。


    裴液起身,揉了揉手腕,挽個劍花,對女子笑道:“好,來吧。但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


    張君雪隻橫刀在前。


    “我三生了,你要少留些力。”裴液笑著提醒道,而後長劍一轉,以蟬雀劍攻去,口中道,“尚懷通,當然是劍道拙境對嗎?”


    張君雪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清楚地記著初見這少年時,他不過一生之境。


    “對。”


    “那你的策略是什麽呢?”裴液感受著自己對女子穩穩的壓製,“硬實力不如,‘技’上也不如。”


    “是要找機會撐住,然後用那三刀嗎?”裴液迴憶著那力量可怕的第二刀,“能不能讓我看看第三刀是什麽樣子?”


    “.”


    “怎麽了?你可以對我用一下,我看看能不能擋住這一刀。”裴液認真建議道。


    “不是.是四刀。”


    裴液怔了一下,偏頭重新審視這位對練許久的同伴。


    還有第四刀?


    “我目前隻能出到第四刀。”張君雪示意裴液繼續攻來,艱難抵抗著說道,“這幾刀對身體強度的要求太高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每日如此高強度地鍛煉體魄。


    裴液點點頭,忽然一皺眉:“所以,伱是打算在武比上複仇尚懷通嗎?”


    張君雪竟然沉默地點了點頭。


    “.武比上可以殺人嗎?”


    “不可以。”


    “.”


    裴液記得教頭說過,武比禁絕損傷人命。


    至少博望是如此。


    斷肢、殘廢,都可以,因為不留力之下在所難免。而一旦到了這個地步,也就勝負已分了,並無不死不休的必要。


    固然,也有招招奪命的狠辣武功,也有激烈搏鬥中的失手殺人.但律法不會為了這些意外情況降低標準。


    因為一旦開了這個口子,一些不是意外的,也就成了“意外”了。


    在禁傷人命的律法頒布之前,每屆武比總要有四五條人命,一年下來十好幾條,每一條都是理由充分的“意外”。


    但律法頒布之後,每年驟降為一個、兩個。


    這種一年三次、每次參賽人員重合極高的武比,若不做這種限製,會對武道人才造成很多不必要的損傷。


    因此麵對武比上的命案,州衙的態度一直是從嚴從重,即便尚懷通,也沒用這種方法對張、古二人斬草除根。


    “.你還是跟我幹吧。”裴液手上遞招,勸道,“先不談單挑的勝機,即便能勝了,不是也要把自己搭進去?”


    “你打算怎麽幹?”


    “場下殺了他啊。”


    “怎麽殺?”


    “暫時沒想好。”裴液道,“我這幾天會跑一跑,打探打探,找個漏洞出來。到時候咱們合力,勝算也大些。”


    “.行。但如果武比前沒得手,我就武比上再來。”女子悶聲道,“因為其實我更擅長這個。”


    “嗯那便先試試,如何?”裴液一劍振開女子的刀,“你可以對我用到第三刀、第四刀。”


    “.我,先用到第三刀吧。”


    “也好。”裴液沒托大。


    “來了。”女子提醒一聲,風聲驟然如嘯。


    第一刀就是當晚對成江宏的那一刀,已然勢大力沉,被成江宏一隻手勉強接住。裴液此時麵對這一刀,全力之下已可以勉強抗衡。


    第二刀是前幾日將肖丘之劍一刀擊飛的那招,麵對這一刀,裴液用【食葉】從容地接了下來,共出了十二劍。


    第三刀則從未出現於博望城中。


    此時武場中空無一人,夜空下,宛如猛虎的咆哮忽然而起。裴液再次用【食葉】接下,這次他連出了二十一劍,已幾乎達到了他如今能力的極限,手臂震麻不已。


    裴液用眼神示意張君雪不必停下。


    第四刀真如蛟龍之怒。


    【食葉】連出二十三劍,“叮叮當當”連成一片玉珠,二十三劍結束,此刀仍然威力驚人地斬來。裴液最後橫劍一格,也幸虧女子及時收手,少年身體飛出去三丈有餘。勉強站起來時,雙臂已然麻軟得握不住劍。


    裴液喘息著,看著女子,露出一個驚且無奈的笑,剛剛三生的躊躇滿誌被一下擊碎。


    但其實他現在的純粹力量也就剛剛超過肖丘,肖丘在第二刀下潰敗,他能擋住第三刀,已是十分驚人了。


    “你這個我覺得尚懷通還真不一定接得住。”裴液喃喃道,“你還留了力的,對吧?”


    張君雪點點頭。


    “這,是什麽刀法?”裴液第一次對劍以外的兵器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我用《疊浪》的辦法禦使《斬腰刀》。”張君雪道,“《疊浪》,就是當年鄭壽贈與的那部刀法。我沒有練,但看過許多次,記住了裏麵的技法。用這種方式,可以用出力量強出四倍的‘斬腰’。”


    “.”


    這話說來容易,但將兩門刀法雜糅起來,其中一門還沒有學過,這本是極難思議的事情。


    裴液即便不懂刀,但由此推彼,也可想象得出女子的天賦之高。


    或許也隻有她這副身體能夠支撐這種刀技。


    裴液安靜地揉著胳膊,忽然道:“你如此刻苦地練刀,其實也不隻是為了複仇.對吧?”


    張君雪抬起頭來,雙眸粲粲如星。


    “你其實從小就喜歡刀,是不是?”少年露出笑來,如同碰到知己,“無論有沒有背負仇恨,你都會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張君雪看著他,兩人相視而笑。


    “是的。”女子聲音清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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