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息侯當即把履霜托付給了竇憲,自己匆匆帶著竇陽明、水芹、竹茹幾人迴府。


    他本想提竇螢來問一問的,水芹猶豫地進言,“這麽大喇喇地問,二姑娘的臉上怕是不好看。”


    他想了想,覺得有理。遂以府中失竊為由,挨個叫了侍奉各房的丫鬟仆從來問。


    尚夫人、竇芷、竇篤還算配合,交了人出來便完事了。竇螢卻抹不開這麵子,嘟嘟囔囔說,“我身邊的丫鬟都在侯府裏呆久了,甭管什麽稀罕東西,一概不會放進眼裏。不比那從苦窩窩裏出來、眼皮子淺的。大伯該去搜搜那種人的屋子。”


    恰逢繁縷打聽到府裏失竊是假,侯爺其實是在抓走漏二公子、四姑娘出門消息的人——他們今日遇刺了。更要命的是侯爺如今正在懷疑二姑娘,所謂的詢問全府不過是走個過場。


    竇螢想起今日竇陽明詢問其他人時,的確客客氣氣。可問到她的奴婢時,卻拐彎抹角、異常嚴厲,當即信了,又驚又怒的。也不同她母親、弟妹說一聲,便領著房裏的丫鬟們浩浩蕩蕩地殺去了快雪樓,命把裏頭所有的東西都打開,細細翻檢。


    “誰吃飽了撐的,要去作弄他們?我看就是他們自己拉了屎卻不抹幹淨屁股,這才引得人跟著!”竇螢狠狠地撂下話,拿了張凳橫在快雪樓門口,不許人偷溜出去報信,一邊指揮眾人搜查。


    成息侯輾轉得到這消息,已是她搜查完畢了。


    他匆匆趕到快雪樓,一眼便望見所有箱子都大開著,滿地狼藉,太陽穴突突亂跳。極力抑製著自己,方能問出口,“阿螢,你這是做什麽?”


    竇螢沒料到他會突然出現,慌忙地站起身,說,“聽說大伯在查問府裏失竊的東西。侄女想著四妹不在,來幫著她...”


    成息侯不等她說完,便厲聲喝斷道,“履霜是什麽人?你又是什麽東西?她的屋子輪得到你來亂動?”


    竇螢仗著成息侯、長公主、竇憲不矜細事,在府裏大搖大擺慣了。驟聽的這種話,臉色頓時沉了下來,爽性挑明了說,“聽說履霜和二哥因為私自出門而被刺客追擊,受了重傷。侄女聽說大伯疑心這事是我幹的,剛好,我也疑心履霜。”


    水芹站在成息侯身後,驚唿一聲,“姑娘受傷了?!”竹茹也捂著嘴,不敢置信地連聲問成息侯,“姑娘怎麽了?”


    竇螢古怪地看著她們,“你們不知道這事嗎?”


    水芹和竹茹都死命地搖著頭,哭道,“請侯爺快送我們迴獵場去照顧姑娘。”


    成息侯說不急。他淡淡打量著竇螢,問,“霜兒受傷的事,你是從哪裏知道的?”


    竇螢心中一跳,漸漸覺得不對勁起來,指著繁縷道,“是她告訴我的!”


    繁縷嚇了一跳,滿麵疑惑道,“姑娘,您在說什麽啊?”


    竇螢見她不承認,劈麵便是一個耳光,“你有膽子說,沒膽子承認嗎?看我不打死你這個小油嘴!”說著,惡狠狠又是幾耳光。


    水芹看不過眼,“砰”地一聲跪下,對竇螢道,“不管她怎麽著,姑娘下這麽狠的手總是不好...”


    竇螢正在氣頭上,聽她這樣說更怒了,劈麵也給了她一耳光。“賤丫頭,少當著我的麵邀買人心!”


    水芹的身體頓時倒向一邊,捂著臉嗚嗚咽咽。


    竹茹扶住她,黯然道,“別哭了。上次姑娘受了氣,不也忍了嗎?你一個丫頭倒嬌貴起來了。”


    水芹遂咬著嘴唇,抽抽噎噎再不敢再發出聲音。


    成息侯冷眼看了一會兒,直到這時候終於看不下去,大喝一聲,“把二姑娘架下去!”


    竇螢不能置信地喊了聲大伯。成息侯冷冷看著她,又吩咐了一聲。不一會兒,果然有身強力壯的奴婢強製地把她攙了出去。


    快雪樓一時大靜。成息侯坐到椅子上,疲憊地歎了口氣,問,“二姑娘總是這樣嗎?”


    水芹張口便想說話。竹茹忙推了她一把。她不甘不願地低下了頭,沒有開口。


    成息侯的心情更沉鬱了,“你們倆要是不想以後還受欺負,那就有什麽話,盡管說。”


    水芹、竹茹兩個對視一眼。靜了片刻,齊齊俯伏在地,答應一聲是。


    水芹從履霜進府後竇螢的數次挑釁說起,一直到前陣子履霜咳嗽,竇螢每日借著探望的名義諷刺挖苦她。履霜從二公子那兒得了燕窩,好心送給竇螢一些,不料她竟不稀罕,反而全拿去擲鸚鵡了,氣的履霜直哭了半夜。絮絮地說了許多。


    成息侯聽了,氣的發抖,“這個混帳,竟敢這樣作勢!我看這次,八成也是她。”命竇陽明帶人去搜竇螢的屋子。


    這番動靜實在太大,眾人都免不了去打聽。於是很快,一段流言便在府內悄然傳開:除夕四姑娘進宮的時候,檢舉揭發了二殿下的醜行。二姑娘因嫉妒她獨占侯爺恩寵,便趁著她出門,悄悄向二殿下報信,以期借對方之手除去勁敵。


    尚夫人聽了義憤填膺,“誰沒事去算計她?”把傳謠言的人一個個提來大罵。她女兒竇芷看不過眼,幾次勸阻,尚夫人聽得心煩,命人把她關在了房裏。自己帶著兒子竇篤,把個假傳消息的繁縷打了半死。


    等到傍晚,竇陽明搜查的結果出來了。竇螢的屋子裏沒有什麽特異的東西。成息侯聽後背著手踱了半天步,“難道...竟不是她?”


    尚夫人和竇篤打聽到他這麽說,都鬆了口氣。然而丫鬟忽然來報,繁縷傷重而死......


    他們都又驚又怒的,“不過是打了幾下,並沒有下狠手,怎麽會死呢?”風口浪尖上怕人知道,假托繁縷得了重病,匆匆令人把她抬出去。


    不想恰恰被竹茹撞到,告到成息侯那兒。


    成息侯歎息著對竇陽明道,“要不是他們心急,打死了幫忙的丫鬟,我還真被糊弄過去了。”不顧尚夫人的懇求,以竇螢身染沉疾為由,遣送她去了郊外的莊子上。


    而郊外獵場,昏迷了整整一夜的履霜也終於醒來。才睜開眼,她便感覺到被子上壓了東西,沉甸甸的。不由地□□一聲。被子上的重壓馬上消失了,一個聲音急切地問,“你醒了?”


    是竇憲。


    履霜見他雙眼下一片烏青,強忍著背上的鈍痛,問,“你怎麽不迴去睡?”


    竇憲忙說,“我在這裏也是一樣的睡。”


    履霜聲音微弱,“話不能這麽說...”


    竇憲見她嘴唇蒼白,每說一句話都困難無比,忙道,“好了好了,你快別開口,小心傷口裂開。”出了房門,一疊聲叫人送吃的過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竹茹、水芹便帶著一個小案進來,上頭擺放著細粥和若幹精致小菜。


    履霜強撐著微笑,“竹茹你迴來啦?外頭好玩嗎?”


    竹茹恭敬地說,“承姑娘善意,奴婢去西市逛了一圈。人很多,萬幸奴婢沒出閃失。”


    履霜點一點頭。


    竇憲拿過細粥,道,“別起來了,就這麽側著身子吧。我來喂你。”命水芹拿軟枕墊在履霜胳膊下。又道,“知道你餓,可兩天沒進過東西了,一下子用太多,腸胃吃不消。”喂了半碗粥、幾口小菜便收了手。說是少食多餐,等過兩個時辰再進一次。


    履霜也不計較,點點頭答應了。


    接著,竇憲又命拿在外溫著的藥進來。履霜忙製止了,“才喝了粥,等會再喝藥。——還沒問你呢,咱們好端端地出門,怎麽會招惹上刺客?”


    竇憲放下了藥,沉沉歎了口氣,“是劉恭。”


    履霜錯愕半晌,問,“那,那聖上知道這事嗎?”


    竇憲語氣沉沉,“自然知道。咱們遇刺當晚爹就去了宮裏。可等了一晚上,內廷始終說聖上在議事。爹沒奈何隻好迴來了。王福勝緊跟著往家裏賜了一大堆東西。”


    履霜紅著眼圈道,“全怪我,我那天不該...”


    竇憲忙伸了手指,抵在她唇上,“不怪你,不怪你。”他傾身過去,問,“為什麽受了傷,不立刻告訴我?”


    他溫熱的氣息拂在履霜臉上。她有些臉紅地避了過去,囁嚅著說,“刺客那麽多,我怕你分心。”


    竇憲摸著她的頭發,慢慢地摟緊了,“傻孩子。”


    之後竇憲又欲給履霜喂藥,不料她怎麽也不肯喝。他苦口婆心地勸道,“不喝藥傷口怎麽會好?你嫌苦嗎?我拿了好多蜜餞來呢。要不我先喝一口?”雲雲。


    履霜始終在搖頭。逼得急了,才終於扭捏地說,“你出去我就喝。”


    竇憲“啊”了聲,滿麵不解,“為什麽?”


    履霜拿被子蒙著頭,“藥總不能側著身喝吧...我隻穿了小衣...”


    竇憲臉孔作燒,忙放下碗大步走了出去。


    履霜對著他的背影喊道,“我喝完便睡了,你別過來了,也迴去睡會兒。”


    竇憲不敢迴頭,“哦”了一聲,大步流星地走遠了。


    水芹和竹茹難得見他這樣靦腆,都忍俊不禁。轉過頭正欲和履霜玩笑幾句,卻見她臉上的笑漸漸收了,吩咐道,“把藥悄悄潑了。”


    兩人都大驚失色,連連說“這怎麽使得?”


    履霜淡淡看了她們一眼,“又不是永遠不喝藥了。急什麽?”


    水芹還在絮絮叨叨地勸著,竹茹已心思電轉,問,“那姑娘什麽時候才肯喝藥呢?”


    履霜輕飄飄地說,“等有人來看過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佞臣進化手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照水燃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照水燃犀並收藏佞臣進化手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