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服食了仙藥,鉛汞化合物就開始在李純的肚子裏翻江倒海,再加上硫磺在旁煽風點火,更是如虎添翼,孜孜不倦、夜以繼日的興風作浪。五金八石之類的東東,也趁機興致勃勃的在李純的肚子裏安營紮寨,算是有了自己的地盤,開始日複一日的招兵買馬,擴充自己的實力。於是乎,李純的肚子就成了各方勢力相互激蕩,相互角逐的戰場,這可害苦了李純。


    痛苦,日逐一日的痛苦,逐漸消磨了李純的健康,同時,也逐漸增大了李純的脾氣。


    痛苦,無法言表的痛苦,需要發泄,匪夷所思的發泄。發泄,隻有發泄,才能夠讓李純的痛苦,得到暫時的緩解。


    不同身份、不同地位、不同性格的人,發泄方式也各不相同:厭惡學習的學生,其發泄方式可能是將該死的課本狠狠的扔在地上;麵對無理取鬧的學生,老師的發泄方式可能是將其逐出課堂;公司員工的發泄方式可能是背後說說領導的壞話;老板的發泄方式則是當麵大聲嗬斥不聽話的員工;家庭主婦的發泄方式可能是摔碟子打碗,或者喋喋不休的絮叨和詈罵;性格暴躁的丈夫,則可能高高舉起拳頭……至於砸玻璃,踹門,撞牆,酗酒,打架,甚至聲嘶力竭的扯上兩嗓子,都可能成為發泄方式中的一種。


    當然,這些都是普通人的發泄方式,李純不是普通人,而是皇帝。所以,李純的發泄方式一點也不普通,而是很特別,很殘忍:殺人!


    “打死他,打死這個沒用的奴才!”李純嘶啞的叫喊迴蕩在中和殿內。伴隨著李純嘶啞的叫喊,一個黃衣小太監被活活打死在李純麵前。至死,這個小太監也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麽錯!因為,或許,他壓根就沒有犯錯!或許,一句話,一個不經意的動作,一個眼神,一種表情,一聲咳嗽,甚至一次略顯粗重的唿吸,都有可能激怒暴躁的李純,從而為自己引來殺身之禍!


    幾個太監無聲無息的走入大殿,麵無表情的抬起逐漸冰冷僵硬的屍身,然後又無聲無息的退去,生怕一個不小心,惹怒了床上的那位瘟神。


    望著那個被抬起的小黃衣,所有的宮女和太監都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那個已經失去生命的人就是他們自己。他們早已記不起這是第幾個被無辜打死的人,誰能保證,下一個不會輪到自己?


    “伴君如伴虎”,誰能想到,昔日英明神武的大唐天子,僅僅因為那一小撮魚肚白的粉末,就變成了脾氣暴躁的殺人狂魔。


    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緩緩爬上宮牆,將最後一縷光芒灑遍中和殿的每一個角落,金黃的陽光溫柔的撫摸著每一張惶恐的麵龐。即將過去的這一個白晝,對於中和殿中的每一個人而言,都是那麽的漫長,那麽的煎熬!好在,無論多麽漫長、多麽煎熬的白晝,都即將過去,黑夜,可愛的黑夜即將來臨。


    或許,當朝陽再度冉冉升起的時候,中和殿中的每一個人都再也不必恐懼,更不必在痛苦中煎熬,因為,今夜,一切都將畫上一個句號。那個人,那個高高在上的人,那個令他們無比恐懼的人,那個可以隨意決定他們生死的人,將失去他曾經鮮活的生命。當然,不會是壽終正寢,也不是因為病入膏肓,而是因為謀殺!今夜,今夜的主宰注定不是令人窒息的黑暗,而是另外一種更為亮麗的顏色,血紅血紅的紅色!


    那個人,那個準備用尖刀刺穿李純心髒的人,那個即將弑殺君主的人,此刻,就躲在中和殿的殿柱後麵。事實上,他在那裏已經隱藏了整整一個下午。


    除了僵臥在龍床上的李純,中和殿中的每一個人,包括每一個宮女和每一個太監,都知道這個人的存在,當然也知道這個人究竟要幹什麽。但是,沒有一個人試圖阻止這個弑君的陰謀,也沒有任何人感到任何不妥,他們隻是用期冀和乞憐的目光,望著殿柱後麵的那個人,希望他早點動手,早點結束這痛苦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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