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頭喪氣的走出延英殿,李逢吉明白,自己已經輸了,自己躲在黑暗角落等來的大好機會,竟然如此輕易的被裴度的一句話擊敗,敗得體無完膚,敗得徹徹底底。但李逢吉不甘心,他還要挽迴自己的名譽,這一次他將矛頭對準了一個小人,一個聲名狼藉的小人,張宿,曾經扳倒宰相韋貫之的左補闕張宿。當然,如今的張宿早已不是什麽左補闕,而是比部員外郎,對這個靠著伶牙俐齒升官發財的幸臣,李純鍾愛有加,準備提拔他作諫議大夫。李逢吉認為,為自己挽迴名譽的時機到了,他再次慷慨激昂的勸諫天子,說諫議大夫是一個要職,一個可以臧否朝政的要職。張宿不過是一個奸佞小人,根本沒有資格竊取如此要職。如果您一定要用他,那麽就請罷免了我的宰相之職。


    李純的臉上浮過一絲冷笑,張宿是一個奸佞小人,你李逢吉又是個什麽東西?既然你願意騰地方,那就收拾收拾鋪蓋,滾吧!去哪兒?那就東川吧,離長安遠遠的,省得看見你心煩。李逢吉要走了,但是他還有一個同黨,而且身居要職,這個人當然就是翰林學士令狐楚。不要慌,裴度自然不肯放過這個將政敵一網打盡的大好時機。


    也許是因緣巧合,也許是刻意為之,總之,那個起草製書,任命裴度為淮西招撫使的人,正是那個文采風流的令狐楚。搖曳的燭光,照耀出一張慘淡的麵容,令狐楚做夢也沒有想到,他們苦心經營的陰謀,在裴度麵前,是如此的脆弱,如此的不堪一擊。慘敗之後的令狐楚,隻想找一個僻靜的角落,悄悄舔舐自己的傷口。可是,天子偏偏讓他連夜起草製書,為自己的政敵歌功頌德,這讓我們的大才子,令狐楚先生,情何以堪!


    曾經,利刃加頸的令狐楚從容不迫的揮毫潑墨;曾經,文思泉湧的令狐楚洋洋灑灑的下筆千言;曾經,文采風流的令狐楚妙筆生花。如今,我們的令狐才子卻再沒有轅門揮毫的從容淡定,再沒有詩酒酬酢時的風流倜儻,再沒有汩汩滔滔的文思泉湧,文思枯竭的令狐楚草草完成了皇帝交代的任務,就頹然睡去。


    裴度雖然沒有令狐楚那樣才華橫溢,卻也是飽讀詩書,滿腹經綸,至少,製書還是看的懂的。接到令狐楚起草的製書,裴度帶著吹毛求疵的精神,開始仔細審閱這份王者之言,令狐楚精神恍惚下的草草之作,自然少不了這樣那樣的毛病,而這些毛病自然也逃不過裴度的法眼。很快,裴度就找出了幾處紕漏,他立刻上書,請求修改製書。


    說實話,裴度的作法是不合體統的,是非常出格的,因為“天子之言曰製,書則載其言製書”,也就是說,製書後麵代表的是天子,作為一國之君,自然是金口玉言,豈能說改就改?但裴度故意用這種出格的行為,表達自己的不滿,對李逢吉和令狐楚相互勾結的不滿,他要借助這次製書,將令狐楚趕出翰林院。對此,天子李純自然是心領神會,為了免除他的後顧之憂,李純如其所願,免除了令狐楚翰林學士的頭銜。


    沒有了後顧之憂,裴度大踏步的走向淮西戰場,此一去,裴度抱定了“不破樓蘭終不還”的決心和勇氣,決定用自己的生命支撐自己武力削藩的政治主張。臨行前,他不無悲壯的對天子說“臣若賊滅,則朝天有期;賊在,則歸闕無日。”很少動情的天子李純,再次被裴度感動的稀裏嘩啦,龍目含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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