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夏生來說,這便已經是最大的反應了,若是真正的白童子,哪怕被踢中沒什麽感覺,他也一定會暫停動作,好好揉搓自己一把,跟他打趣幾句的。


    得出這個結論,夏生頓時渾身都不自在起來,感覺仿佛自己才是ntr了白童子的那個,雖然隻是在意識裏麵,身上的人也不過是赤子的造物。那他也不要這樣,不想要除了白童子以外的任何人或妖或幻象之類的家夥觸碰自己,這感覺太令人作嘔了。


    反應極快地開始掙紮,心理反應劇烈的夏生幾乎使出渾身解數,身上立刻便著起了火,嵐炎烈烈燃燒,雷炎也迅速出場,二者結合在周身劈啪作響,誓要把身上的假貨給一舉清理出去。


    ‘白童子’很快便在清濯炎火的燒灼裏被波及,皮肉漸漸發焦,開始散發出香糊之味。死氣之炎對妖氣永遠有壓製作用,隻要能逼開這個家夥,浪費一些也沒什麽。


    然而事情卻並沒有如夏生所願發展,至少一開始沒有。緩慢皮開肉綻的‘白童子’哪怕在這種情狀之下,竟然仍舊堅守了陣地,把自己死死貼在半妖身上不挪窩,緊緊擁抱著他。那兩瓣被燒傷的嘴唇不懈的在夏生身上巡遊著,四下吮吻,留下一朵朵殷紅的小花,猶如初梅綻放。


    這對夏生來講簡直是心理陰影上的又一重心理大陰影,幻境真實反映了對方被燒傷的每一步過程,每一塊皮肉綻裂開,都仿佛有聲音在耳邊迴響。那張俊逸的臉龐漸漸被毀壞,扭曲變形,這幅死也要與自己抱緊在一起的情景,既驚悚,又讓人心酸。


    畢竟他長著白童子的臉啊,夏生被幻境影響的意識時不時恍惚一下,偶爾便會覺得,身上這人果然還是白童子沒錯。他不顧危險再次進入幻境裏麵救下自己,並且想要和自己親近,然而他做了什麽,他在傷害這個好不容易動了心的妖怪,在彼此歡好的中途,點燃對他傷害性極大地火焰,要將他直送到地獄裏麵。


    他們不應該是這樣子的,好不容易有了愛情的默契,隻待迴到家中,就要終於彼此坦明心意的他們,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他在做什麽?


    他在做什麽……


    半妖火紅色的雙眸裏慢慢溢出淚來,仿佛受盡委屈一般哽咽出聲,伸手抱住了身上快要被全部燒化掉的妖怪,捫心自問。他到底在做些什麽啊,他怎麽會這樣,怎麽會傷害自己第一次動心的人。


    ‘白童子’雙手已然被燒焦,結結實實的粘連在了夏生背後,與他親密相擁,猶如一體。這一道幻象被白夜賦予的唯一使命就是‘深愛夏生,要與他進行魚水之歡’,因此不論是被腳踹,又或是被火燒,都沒能使他與半妖分開。


    這種直白單調的指令成功配合著幻境的迷惑作用,最終使夏生失去了理智,陷入傷害到白童子的無限恐慌之中,再不敢動用半點武力。這個‘白童子’不會反擊他,這個‘白童子’不會嘲諷他,這個‘白童子’不會離開他……


    這個‘白童子’深愛著他。


    帶著虛幻而茫然的笑意,夏生將臉頰在‘白童子’傷痕累累的頸窩間輕輕碰了碰,眉宇中顯露出疼痛之意,自責難安。他抱著他,聲音低到像是怕對方受到驚嚇,悄悄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你抱我吧,我願意的,抱抱我,不要討厭我……”


    “抱我吧,白童子,對不起……我愛你……”


    不知何時起,半妖隻是微微有些哽咽的聲音開始模糊,眼淚漱漱而下,幾乎要痛哭起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覺得好難過,為什麽他要傷害自己最重要的人?他喜歡他,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情。


    夏生抽噎著,任由眼淚流進發從裏麵,帶來一陣涼意。他的周身開始冒出金色的火焰,要為遍體鱗傷的妖怪做治療。與此同時,他將雙腿纏繞上‘白童子’的腰身,與之緊密貼合,口中喃喃的繼續說著:“抱我吧,白童子,我會治好你的……對不起,很痛吧?很痛吧?”


    “你別怕,我們就在這裏,哪兒也不去,你抱抱我,別討厭我,好不好?”


    “我把什麽都給你,我的血,我的骨與肉,我的心髒,全部都給你。所以愛我吧,不要再拒絕我了,愛我吧。”


    “對不起,對不起……”


    夏生嗚嗚哭著,像是要把愛上他以來所有的委屈全部發泄出來,一邊神誌不清的道著歉,一邊渴望的哀求。他要為了自己剛才做的錯事懺悔,同時也要請求對方的愛,他已經等的太久了,不想再幹耗下去,彼此不明不白的相處。


    這些話已不全然是他對幻境中‘白童子’所說的傾訴,半妖在清醒與茫然之間苦苦掙紮,一邊想要就此沉淪下去,與這個深愛他的妖怪作伴;另一邊,殘存的理智告訴他,自己真正熱愛了這麽久的人,那隻高傲淩然的銀發妖怪,正在外麵等他,等他迴去,要對自己說一些事情。


    他神思惶惶,頭腦一片空白,仿佛浸在溫水之中,一半舒適,一半苦痛。來這裏之前,他似乎有些什麽話想要對白童子說,有一件事想要為白童子做,那是什麽事情來著?


    獻出自己的心,自己的骨與血,讓他獲得新生吧。奈落的心髒什麽的,白童子才不需要,他有自己就夠了,因為自己什麽都可以為他做。


    被加倍放大了對白童子的愛意,夏生來之前心內的想法越發鮮明起來,終於有了下定決心付諸實施的念頭。他朦朧著撫摸‘白童子’焦黑的發絲,神情癲狂,微笑著道:“殺了赤子吧,白童子,不要再為心髒的事情費心。你有我,我來做你的心髒,從此以後,你的喜怒哀樂都與奈落無關,知道嗎?”


    他邊說著,邊迷離的笑著,鬆開了一隻沾滿血肉的手臂反手探到身後,再次化出之前收迴的羽翼,一把抓住邊緣,攥在掌心裏。


    緊接著,沒有絲毫蓄力或者征兆,半妖猛一使力,將還未發育完整的脆弱翅膀向外扯去,連皮帶肉,沒有一絲猶豫,就這麽將自己的半邊龍翼撕裂了下來。


    蝴蝶骨處傳來一陣鑽心的痛楚,鮮血四溢,夏生恍若未覺,將翅膀抱進懷裏,另一隻手同樣作勢背到身後去,要再做一次同樣的事情。


    這一次他沒能得逞,不知何時,身上焦黑扭曲的人形終於離開了與他相貼的狀態,支起身體半撐在空中。他的臉好像恢複了,又變迴了白童子俊逸冰冷的模樣,此時正擰眉瞪視著自己,雙眼怒火滔滔。


    ‘白童子’拽著他欲要再一次自殘的手臂,握力阻斷了血液通暢,很快使夏生感到一陣酸麻,掙紮力道軟了下去。那妖怪黯淡的紫色瞳孔裏滿是不自知的心疼,震驚與慌亂,他看著夏生懷裏的斷翼,大聲嗬斥道:“汝在做什麽?!真打算隨赤子心意,毀掉自己嗎!蠢貨!”


    “……”


    “說話,白癡,為什麽要這麽做,汝在幻境裏到底看到什麽了……為什麽要對吾說對不起,汝到底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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