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想歸這麽想,變身智障的夏生並不能理解白童子苦心,發現自己去路被封,他猶如困獸一般,喉嚨裏嗚咽了一聲,扭身緊盯白童子動作。見他眉毛受了委屈一般撇成八字形,臉上不自覺露出依賴求助之色,白童子簡直沒辦法。


    這間高級套房空間還算富餘,隻是家具物什多了些,跑起來磕磕絆絆。夏生左右突圍都被白童子用結界擋了下來,漸漸被封鎖在幾個球形結界的中央,無處可逃。


    可憐巴巴的半妖唿扇唿扇背後翅膀,抬眼望望天花板,試探性往起蹦了蹦,試圖走空路逃離。可惜他的翅膀還未成熟,架不起人身重量,稍微浮空一瞬,便會重新落地,幾乎與裝飾無二。


    白童子早知道此事,甚至都不去阻攔,反而有些好笑,看夏生反複蹦躂幾次,手足無措的樣子,不知為何特別心軟。


    當事者夏生本人卻一點也不知道白童子正看著他在心裏樂嗬,那廝慣常是表情稀少,冷臉居多,隔著結界看過來,心智全無的半妖隻以為那個自己很有好感的人是在看他笑話,嘴角若有似無的弧度不似寵溺,而更像嘲諷。


    他好委屈,他們之間明明這麽好,為什麽不幫他?


    白童子沒明白夏生控訴看過來的眼神具體是什麽意思,畢竟關於這一點,他可以說是非常無辜了,生性情感波動小也不是他的錯。


    本來夏生是可以理解他各種微表情的,可惜現如今龍崽子變成小智障,這才產生如此誤會。


    欣賞夠了夏生到處亂蹦的小模樣,察覺身後桔梗一臉無語,似乎沒想到他會這般惡趣味,頗有些大開眼界的意思。白童子幹咳一聲,徑直穿過結界,準備去裏麵把自己的小崽子抓出來。


    夏生見狀受驚,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哽咽般的驚叫,整個人沿著結界邊緣往上猛躥了一段,猴子似的。他再次努力扇了扇自己的小翅膀,那中看不中用的東西在空氣裏徒勞無功比劃著,除了帶來一陣涼風,其他屁事不頂。


    這就讓半妖很生氣了,這麽緊要的關頭,翅膀居然不頂事,那長它還有什麽用,放著當累贅嗎?


    氣急敗壞半晌,眼看那邊的白發妖怪越走越近,夏生奮力燃燒自己下線的智商,緊緊扒著一個結界,空洞的眼神裏有些惶然無措,拚命催促自己想出一個有效地法子來脫困。


    就這麽想著想著,突然,像是福至心靈,又或者大腦短暫迴歸了一下。想到自己飛不起來是因為身體太重的關係,夏生順理成章推測著,那麽把身體變輕不就好了,體型變成翅膀能承受的大小,事情便迎刃而解。


    半妖臉上立時出現得意洋洋的神色,滿麵寫著‘我真機智’幾個大字,鼻子都差點翹起來。這幅表現實在沒心機到極點,白童子馬上警醒,知道夏生又要開始搞幺蛾子。


    他一邊加快速度往那邊走,一邊試圖用語言跟崽子溝通,道:“夏生,聽話到吾這邊來,吾不會傷害汝的,乖一點。”


    “唔……”


    夏生聞言支吾一聲,沒能成功說出話來,頓時一臉懵逼。他的語言係統跟神智一起失控了,沒辦法明白表達出自己想說的話,或者說,他現在根本沒有想說的話,隻有憑直覺欲要表達的感情而已。


    白童子沒能徹底領會到夏生如今的狀態,見對方似乎乖了一點,老實放下手臂不再亂動,他立刻抓緊機會迅速往前走去,伸手打算利索些把人給抓住,帶迴床上。


    誰料夏生根本不是聽懂了他的話,正在乖乖‘引頸就戮’。也許他隻是在反應,發現妖怪又一次企圖抓自己,夏生屁股著火一般再次揮動翅膀,急吼吼地一個勁兒往天上直竄,口中惶惑著吱哇亂叫,龍尾甩的好似風火輪。


    下一刻,興許是方才的靈機一動幫助夏生找到努力方向,在又一次揮翅動作裏,夏生終於找到章法,不似方才那般胡扇瞎撲騰了。


    隻見他緊扒著結界的雙手上同樣開始漸漸蔓延生長出精致的米白色鱗片,迅速覆蓋,爬遍全身。十指圓潤光滑的指甲也驟然變長,突出尖銳利刺,微微向下彎鉤,瞬間扣入界膜裏麵。


    與此同時,他的四肢開始瘋狂縮水,變短變細,藏入衣衫之中。長長發絲無風自舞,流水一般生長,向下一拋,披散了一地,四下蜿蜒。


    這還不算完,在衣物遮掩之下,夏生消瘦的脊椎骨沿途似乎也長出奶金色的毛發,略微撐起了布料,毛炸炸的支棱著,有些像動物鬃毛。


    而最讓人目瞪口呆的,還要數變化無法掩藏的他的麵容,在那張本來可愛秀美的小臉蛋上,口鼻迅速凸起,同樣遍布鱗片。鼻側長出細小短須,眉眼拉長,眉骨高聳,連彎彎的月牙眉都變得濃密許多,一路斜飛入鬢。


    他頭上的龍角也再次長大不少,生出了第二根枝杈,螺旋花紋繁複神秘,顏色稚嫩。


    至此,小龍妖的整個變化過程才算是告一段落,不再有動靜。而他的變化也是第一次如此徹底,身形縮水幾倍,直接變成了不到白童子膝蓋的高度,軟乎乎趴在地麵上,被衣服纏成一團。


    白童子看不清夏生被遮蓋的真容,不過即便如此,隻憑方才寥寥幾眼,他也能夠確定,自家臭小子,應當是徹底妖化了。


    沒想到被逼急眼的夏生會突然產生如此變化,著實讓人有些措手不及。好在白童子很快迴過神,快步走過去一把將小龍崽子抄起,抱進懷裏,撥開皺巴巴的衣服細細打量。


    第一次完全妖化,不知道夏生會不會更加虛弱,得趕緊把他身上的詛咒祛除才行。


    從衣堆堆裏被救出來的夏生軟趴趴窩在妖怪懷裏,一副乖巧至極的小模樣,仰頭朝白童子看過來,低低嗷嗚一聲,似是討好。


    白童子勾唇,伸手摸摸崽子幼小的角,哼道:“這下乖了?早這樣多好,待在吾身邊,吾又不會害汝。”


    “嗷——”


    夏生似乎徹底喪失語言能力,隻好苦逼兮兮發單音詞。方才眼角拉長變細似乎是白童子的錯覺,這會兒湊近一看,還未成年的小家夥分明長了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熟悉的火紅色濕漉漉看過來,能叫鐵石心腸也化成溫柔鄉。


    白童子自然不是什麽鐵石心腸,看到小龍妖一個勁兒往身上挨蹭,好像恢複了神智的模樣。他不自覺地軟下眼神,把小龍往起兜一兜,輕輕用下頜點他額頭。


    “汝現在感覺怎麽樣,咒印可有好一點?”


    “嗷嗚~~”


    夏生忙不迭點頭,兩隻短小的爪子狂揮亂舞,不知所雲。還好白童子已經很了解他,光看眼神就知道崽子好了很多,至少已經恢複精神。


    趁此機會,他打算再接再厲,一氣將殘餘咒印消滅掉,好給夏生留下餘力來自愈身體。周圍結界已無用處,揮手撤掉,白童子抱著懷中一團,反身走迴床邊,把夏生從衣服堆裏翻出來,安置妥當。


    做這一切的時候,夏生再無遮蔽的身體也被他看了個遍,米白色鱗片覆蓋全身,倒是不必遮羞。不過胸口與手臂處的咒印並沒有因此而直接消失,仍舊頑固盤踞一隅,黑壓壓滲透著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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