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林爺爺做的南瓜屋可漂亮了,他能夠在南瓜屋上刻出星星和月亮,還可以在南瓜屋上種出七星花,晚上點上燈後,好漂亮好漂亮的,好多小朋友都有,你瞧見了也一定會很羨慕的。”看小姑娘笑得彎彎的眼睛,就知道她的德林爺爺已經答應為她裝飾南瓜屋了。


    朝微笑著搖搖頭,雖然他也隻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年,可是他並沒有把自己當做一個童稚未泯的孩童,從很小的時候開始,童趣,就不再屬於他了。


    “最漂亮的南瓜屋是花猴哥哥的,喏,就在那座高高的山崗上,他的南瓜屋是最大的,還可以旋轉,晚上在屋子裏可以看見天上的星星,有月亮的時候,月光照進去,可以在牆上和地上看到各種各樣形狀的月光,可神奇了。”尚曦的語氣中不無羨慕。


    朝順著尚曦的小手看到了那座旋轉的南瓜屋,除了石料庫,它基本上是大山村最高的建築了。南瓜屋裝飾得很漂亮,四周爬滿了藤蔓,點綴著各色鮮花,並且緩慢的旋轉著,就像一座夢幻小屋。屋頂上有一窩小鳥,小鳥們吱吱喳喳的叫著,唿喚著母親的迴歸。


    “他都那麽大個人了,還住南瓜屋,真羞。不過那些大姐姐們偏偏都喜歡去那。”尚曦吐著小舌頭笑嘻嘻的,笑顏與懷中花苞交相輝映。


    走過了南瓜地,前麵還是一片菜園,一人高的卷心菜,一排排依次排開。番茄枝椏長得像樹一般高,結滿了一個個盤子那麽大的西紅柿。地瓜地裏,一個個地瓜紛紛露出了半邊身子,臥在地上,像一條條倒扣的小船。


    “烤地瓜好好吃哦,媽媽說,再過幾天我們就可以拔地瓜了。拔地瓜可好玩了。”尚曦坐在一個葫蘆形的地瓜中央,非常開心。


    雖然朝此前從沒有進過一片莊稼,但是他也能看得出,這片莊稼的富饒。


    “為什麽?都長這麽大!”朝禁不住好奇的誘惑,終於開口問尚曦。


    “因為地裏有土靈呀,是一群脾氣不好的大家夥。他們喜歡躲在土裏,一般見不著。不過村裏的大湖裏麵有水靈,它們很常見,就在那裏。”


    朝看到莊稼地過去有一個長著茂密水生植物的小湖,碧綠的水生植物掩蓋了小湖,如果不是尚曦提醒,朝根本看不出那會是個湖。”


    “水靈是非常調皮又非常可愛的小家夥,它們怕太陽曬,都躲在荷葉底下,等你傷好了,我帶你去看吧。”尚曦非常熱情的做著導遊。


    說起來,這還是朝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走進大山村,他對這裏的一切充滿了好奇。


    這裏,沒有一個空閑的人,所有人都在忙碌著,就連半大的小孩子也一副心事重重忙碌的模樣。十幾個小孩在卷心菜地裏向尚曦打招唿。他們的個頭甚至還沒有卷心菜高。


    “小野哥哥,你們在幹什麽?難道又有大牛來了?”尚曦向一個帶著草帽的男孩問道。


    這個叫小野男孩擺出一副嚴肅的麵孔,用老道的語氣迴答著尚曦,非常可笑,“是啊,可叫人操心了,這麽多大牛糟蹋了好些莊稼,你身邊的那位哥哥叫什麽?他是來幫忙的嗎?”


    “朝哥哥,我們去幫他們吧?”


    “好。”


    小野並沒有向朝道謝,似乎覺得這是朝應該做的。


    大牛其實隻是蝸牛,但是個頭卻特別大,及膝高,螺旋的殼上點綴著五顏六色的花紋,晶瑩的觸角伸出殼外,小心翼翼地向四周張望,一遇到人就會立刻縮到殼中,人走後,又會偷偷伸出腦袋偷吃卷心菜。


    孩子們搬起一個個蝸牛殼,將它們請出菜地。


    小孩就是小孩。朝對這些小孩的低效率嗤之以鼻。


    大蝸牛的殼並不堅硬,朝用木拐一戳,就將大蝸牛戳了個對穿,軟黏的蝸牛身體從殼中滑出,不一會就被太陽曬幹。


    “呀!你為什麽要殺了它?”小野瞪著朝。


    朝莫名其妙。“它們吃莊稼,不該殺?”


    “它們隻不過吃了一點莊稼,沒必要殺死它們呀?”


    “不殺它們,它們不是還會再來嗎?”


    “迴來就再搬走呀,為什麽要殺了它們?”


    其他孩子也是一副理當如此的眼神,連尚曦都嘟著小嘴,用批評的目光看著朝。


    被一群比自己還小的孩子教訓,讓朝一時語塞。


    朝不能理解,殺掉對自己有礙的弱小生物有什麽不對嗎?但是看著這些小孩一臉認真的模樣,顯然是認為自己做錯了。


    “你要向它道歉!”小野堅定地說道。


    “對,你要向它道歉,並保證不能再殺它的同伴。”其他孩子也說道。


    “朝哥哥,快向它道歉。”尚曦板著小臉。


    朝看著地上幹癟的蝸牛,又看著一群孩子認真的臉,覺得很可笑。“我是不會向一隻蝸牛道歉的。”


    “你!”小野氣得小臉通紅,衝上前去將朝摁倒在地。


    朝看著一群虎視眈眈的小眼睛,身上的疼痛提醒他——現在他處於弱勢,嘴裏冷哼道,“好吧,你們比我強,我向你們道歉。”


    “不是向我們,是向它。”一個小女孩糾正道。


    向一隻蝸牛道歉,如果是從前,這真的是難以想象。


    朝並沒有固執己見,勉勉強強地向那隻已經幹枯的蝸牛道歉,“對不起。”


    “喔,他道歉了,他道歉了!”十幾個孩子一起歡唿,就像打了一場勝仗。


    看著這些歡唿的孩子們,朝更糊塗了,他實在想不明白,這些孩子為什麽要圍護偷吃他們莊稼的蝸牛呢?為什麽情願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搬走這些大蝸牛,也沒有動過殺了它們一勞永逸的念頭呢?


    從小那個人就告訴自己,弱肉強食,強者掌控整個世界,而弱小者隻是強者的棋子,他們存在的全部意義隻是用來滿足強者的利益,否則,則沒有存在的必要。對人都是如此,又何況是蝸牛這類螻蟻般的生物呢。


    可是這裏的人是怎麽迴事?他們為什麽要這麽關心弱小者?為什麽要在乎弱小者的死活?德林和尚德是這樣,琳娜也是,就連這些小孩也是如此。朝想不通,似乎大山村人的想法和自己的想法天差地別,仿佛各自從小獲知的理念是兩個世界的準則。


    這裏難道真的是另一個世界?


    靈光一閃,有那麽一絲絲細小的東西在他腦海中閃電現身,但是他看不清摸不著,他明白那就是潛藏在他心裏,他一直尋找和渴望的東西。他越急迫的想抓住,那一絲線索就越是從他腦海中滑走,最後消失。失之交臂,沒有人來給他提醒,他搖晃著腦袋,期望著也許有下一次的相遇。


    他看著那些孩子,他們抱起一隻隻大蝸牛來來迴迴,相互比賽,跌倒了又會立刻爬起來,相互喝彩,相互扶持,一張張紅通通的小臉洋溢著滿足。


    單純的世界。


    雖然沒有承認,但是朝心裏有一絲嫉妒,在原來的那個世界,何曾有這樣簡單的快樂,有那麽一點動心,朝希望自己也曾是他們中的一員,但是他並沒有加入,而是轉身獨自離開。


    “這隻大牛是誰殺死的?”朝剛離開不久,一個壯小夥經過莊稼地時看到了蝸牛屍體,向地裏的孩子們問道。


    “皮朋隊長,是朝。”小野答道。


    皮朋非常生氣,“可惡的外來人,果然心狠手辣,我一定要讓老村長將他趕走!”


    “不要啊,皮朋哥哥,朝哥哥已經道歉了。”尚曦拉著皮朋的手勸道。


    小野也說道,“皮朋隊長,他保證他不會再幹了,你不要趕他走,否則他會被村子外麵的魔獸咬死的。”


    “哼,外來人是不可信的……驅獸草枯萎也肯定和他脫不了幹係。”皮朋沒有答應他們。他怒氣衝衝的去報告老德林,發誓一定要將那個外來少年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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