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解剖課嘛,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尤其是對看多了各種各樣屍體的朗坤來說——事實上不止是朗坤,在事情發生前,就連霍刑都是這麽認為的。


    解剖課在下午三點,朗坤早早到了,坐在霍刑的辦公室裏吹空調。


    霍刑怕朗坤無聊,讓他在自己的書架上隨便找書看。


    霍刑書架上的內容非常豐富,除了關於人體解剖和犯罪心理的專業書籍,還有金庸和梁羽生兩位武俠小說大師的全套作品,最讓朗坤覺得意外的是,他的藏書裏居然還包括精編版《史記》和一套看上去頗有些年頭的線裝《山海經》。


    其實朗坤對《山海經》有點興趣,但是那套書一看就是古董級別的,他怕自己一不小心下手過重,那可是把自己賣了都賠不起的。


    最後朗坤挑了本《人體解剖學》,坐在沙發上細細研讀起來。


    差不多兩點半的時候,霍刑起身,朗坤以為課要開始了,剛要跟上,就被霍刑給阻止,“上課前有一些準備工作要做,我得先下去,場麵不太好看,你就別瞎湊熱鬧了,在這等著,一會兒三點直接到樓下414教室找我。”


    “哦,好。”霍刑的語氣帶著點命令的意思,朗坤很奇怪自己聽了居然沒有覺得不舒服,反而還乖乖點頭答應,霍醫生連命令人的樣子都是那麽地帥!


    “那套《山海經》,你有興趣的話可以看看,挺有趣的,不用怕弄壞,我有好幾套。”


    “......”


    朗坤看著霍刑離開的背影,一時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該吐槽這人太過心細,還是壕地太喪心病狂。


    最後朗坤還是沒去碰《山海經》,他覺得手上這本解剖學的書也不算太枯燥。


    又一個人待了會兒,眼看著時間差不多,朗坤替霍刑鎖上辦公室門,準備下樓。


    原本朗坤是想走下樓的,可是消防樓梯在走廊盡頭,而且消防門居然很不合常理地上了鎖,實在沒辦法,他隻能等解剖樓的老古董電梯來把自己接下去,和上次一樣,這部電梯讓朗坤覺得很不舒服,明明一點都不怕狹窄的空間,卻忍不住感到厭惡。


    電梯門好看的雕花鐵門打開,朗坤走出電梯,走廊上空蕩蕩的沒有人。


    “......”


    下午三點,照理來說應該是學生人來人往的時候,更何況還有一節課即將開始,就算沒有學生因為即將遲到而在走廊上疾跑,也或多或少應該有一些上課前的喧鬧,絕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安靜,透著一股死寂。


    難道有什麽原因,讓學生和教師都集體撤出了?


    這個想法才在朗坤腦子裏形成了那麽一小會兒,就被排除了可能性——即使有什麽事情發生,霍刑絕不會將他獨自扔在這裏,大概因為這一層是專門為解剖課設置的,所以平時沒有人來吧!


    朗坤小小地自戀著,心想不如先去約好的414教室看看情況。


    414和霍刑的辦公室一樣處於走廊中間,位置就在霍刑辦公室的下方,這並不是一串很好的數字,但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這幢解剖樓在建成後給房間編號時,並沒有避開這一串數字,反而是完美衝撞,404、414、444,一個不落下。


    教室門上有一扇嵌著玻璃的小窗,朗坤朝裏看了看,發現還是一個人都沒,他又抬頭看了眼門牌,果然是414沒錯。


    真是見鬼了,朗坤心想。


    生怕霍刑在忙,朗坤放棄了給他打個電話的想法,左右說好了在這間課室見麵,朗坤索性大著膽子進去,坐在唯一的椅子上玩手機。教室裏冷氣開地也很足,幾乎到了讓人覺得寒冷的地步,又一陣冷風吹來,朗坤頓時覺得脖子後麵涼涼的。


    ......不會真的有鬼吧,嗬嗬......


    摸摸後脖頸,朗坤迴頭看了一眼,這一眼把他看地頓時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差點尿了——身後的一張解剖台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具屍體,原本應當蓋在屍體上的白布掀開,露出了死者的麵孔,是個很年輕的的男性死者,眼簾自然輕垂,看上去像是睡著了一樣,麵容異常柔和安詳,和那些在福爾馬林裏泡過頭的屍體完全不同。


    朗坤本來就不害怕屍體,剛才也隻是因為屍體突然出現所以嚇了一跳而已,現在想來應該是屍體早就在那,隻是因為用白布蓋著,自己進來的時候就沒注意——這裏的每一張解剖台上都蓋著白布。


    長得這麽好看,卻這麽年輕就死了,真是可惜......朗坤心裏對這位年輕死者多了些惋惜,心想就這麽讓死者的遺容暴露在空氣中也不好,況且他也聽鄒之晨講過解剖台上的一些禁忌,便想過去替死者將白布重新蓋上。


    來到解剖台旁,朗坤剛要拿起白布,突然,死者藏在白布下的手臂動了,一把抓住了朗坤的手腕!


    !!!


    朗坤一驚,難道要詐屍?


    社會主義好青年平時盜墓小說看太多,整天這個詐屍那個粽子的,特別逗。


    和剛才一樣,朗坤也隻是在最初的時候被嚇了一跳,幾秒種後就鎮定下來,不就是沒死透神經還在跳嘛?小意思哈哈哈哈!他淡定地伸出沒被抓住的那隻手,試圖將死者箍著自己手腕的手拿下來,哪知道死者力氣極大,居然讓他沒辦法掙脫!


    情況很不妙,饒是朗坤心裏已經默念過三次“我是無神論者”,這時候還是有些動搖。


    很快,死者就給他薄弱的無神論觀念來了最後一擊,隻見死者原本輕垂著的眼簾張開,渾濁的雙眼在盯著天花板“看”了幾秒後緩緩聚焦,逐漸清明起來,而後它轉過頭來看著朗坤,五官還是那五官,但朗坤卻在他的表情上讀到了嫉妒和貪婪,因為嫉妒貪婪而變得猥瑣。


    人的表情怎麽可以那麽多變,從柔和到猥瑣,隻是一瞬間。


    這樣的認知可讓朗坤起了渾身雞皮疙瘩,本能反應,剛才就扣在死者手腕上的手使出小擒拿,將死者手腕卸下,終於得以脫困。


    朗坤身形活絡,當.兵時練出來的反應能力還在,得到自由的第一時間,他便迅速從剛才默默計算好的路線往門口跑去,一把拉開門的時候他還在慶幸自己得救了,哪知下一秒他就重新一頭紮進了教室。


    “......”朗坤鬆了口氣的笑容還停在臉上,表情變得很尷尬,短暫的沉默後,朗坤怒罵,“臥槽,誰特麽要害死本大爺,還用這麽陰損的招式!”


    是的,朗坤大爺已經徹底拋棄無神論了。


    死者被他扭了關節,大約也是疼的,尖嘯著坐了起來,原本蓋在他身上的白布徹底掉下來,露出胸腹部密密麻麻的針腳,身體看上去像是被拆開又縫起來無數次。


    扯開還糾纏在腿上的白布扔到一邊,死者下床朝朗坤走去,邊走邊將自己被卸下的手腕給扭迴去,“嗬嗬,霍刑把你護得如此周全,他那麽厲害,要找到機會接近你可真不容易。”它將手指伸.進自己被切開t字口的喉嚨,調整好聲帶後居然還能開口說話!


    臥槽,好高級!


    朗坤忍不住感歎,居然有一瞬間忘記了生死和恐懼。


    死者沒有理會他讚歎的表情,繼續道:“你是霍刑的軟肋,把你弄死,就能輕易把他拿下,嗬嗬!以前的你可不好對付,上一次費了我們不少力氣還是讓你溜了,如今你能力不足,我看你還怎麽逃!”說著,朝朗坤撲了過來。


    朗坤根本不知道它亂七八糟說的什麽,隻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斃,但背後靠著的是那扇出去後還會再迴來的門,左手邊一張解剖台擋了路,怎麽看都是死路一條。眼看著這死家夥的指尖就要碰到自己,朗坤一咬牙,再次拉開門跑了出去。


    死者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朗坤在做什麽樣的垂死掙紮,自己就收勢不及撲了出去。


    就在它撲出去的那一刻,朗坤算準了位置第三次進教室,正好趕得及在死人屁.股.上踹一腳加速它的運動,緊接著在它頭進教室的時候,抄起解剖台旁亂七八糟的工具砸了過去,那張又柔和又猥瑣的臉瞬間給插.成了一頭刺蝟。


    “噗......”因為那模樣太好笑,朗坤忍不住笑出聲。


    但是朗坤也不敢太得意,畢竟關係著小命,玩大了不好收場就沒意思了。


    手邊能砸的能摔的,都已經用得差不多了,死人將拔.出來的一把手術刀扔開,在拔.出剪刀的時候順便把眼珠子也帶了出來,那畫麵帶來的刺激感,真是天然有機,純正無添加。


    朗坤乘它對付這些刀子剪刀的時候,悄悄往窗邊挪了幾步,想目測一下從四樓跳下去會不會死,畢竟有人從六樓跳下去都活著。


    等等......誰特麽從六樓跳下去還不死?


    朗坤甩了甩頭,想把這個奇怪的想法從腦海裏甩出去,與此同時,死人已經把自己清理幹淨,將眼珠子重新安迴眼眶後,就嘿嘿笑著朝朗坤走來,那樣子特別像是要強搶民男,朗坤心裏一緊,難道逃不掉?


    就在這時,霍刑熟悉的嗓音響起,朗坤一聽到這聲音就好像見到了救世主,也不管霍醫生出現在這裏合不合理,說的話有沒有疑點了。


    “嶽貞,為什麽你總是不聽我的話,我記得我說過,讓你別給臉不要臉,再敢動他我要你好看!”同樣的嗓音,不一樣的冷酷,隨著這道聲音的降臨,朗坤隻見一隻好看的手從教室外伸進來,一把扼住死人的喉嚨,霍刑挾著死人進了教室。


    霍刑穿著白大褂,幹淨一塵不染,鼻梁上架著眼睛,看上去特別斯文。


    但是他做的事情就很不斯文了,隻見他扼在死人喉間的手往下,在它腹部那道傷口停留片刻,然後毫無預警地將縫傷口的線扯開,手指靈活地鑽進去,將死人的腸子和胃一起扯了出來。


    “......”朗坤頓時無語,這一手可真夠殘暴的!


    他還是太天真,更殘暴的還在後麵,霍刑將那些腸子啊胃扔進水槽,複又將手伸.進死人的腹腔,小臂幾乎全埋了進去,在碰觸到它的心髒後輕柔地撫摸著,像是在對待心愛的物品,“你說,我現在把它捏爆了,你會不會痛?”


    “霍刑,你敢!”


    “我有什麽不敢的?每次你質疑我不敢做的事情,哪一件我不是給辦得漂漂亮亮送到你眼前的?”


    “......”嶽貞無語,因為霍刑說的是事實。


    霍刑看著死人的麵孔,搖頭惋惜道:“原本這位死者和你非親非故,而且又那麽偉大將遺體捐獻,你犯的錯,不該讓他替你承受碎屍萬段,不過今天也隻能對不起他了。”


    說著,霍刑五指用力,捏爆了死後還被利用的年輕人脆弱的心髒,透著腐爛氣息的汙血噴了霍刑滿臉,白大褂的領子也髒了。


    這殘暴的一手把朗坤給嚇得不輕,詐屍見鬼什麽的已經不可怕了,可怕的是他一直很敬仰的霍醫生,那個溫文爾雅又幽默風趣的霍醫生,居然會有如此叫人膽寒的表情,這讓朗坤不禁懷疑起自己過去認識的霍醫生和現在這個,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霍刑拋開屍體,洗幹淨手上的汙漬後又沾濕白大褂幹淨的下擺,將自己頭上臉上的血汙擦掉,他的動作很順暢,就好像剛上完一堂解剖課,而不是捏爆一具屍體的心髒。


    勉強收拾幹淨自己後,霍刑朝朗坤走過去,而朗坤本能地後退了一步。


    這一步,讓霍刑的表情變得更冷。


    他會殺了我,朗坤心想。


    但霍刑要捧著他當寶貝還來不及,又怎麽會殺他?他輕輕抬起沒有碰過屍體的那隻手,指甲修剪得很幹淨的手指在朗坤眉間一點,還由不得他再思考更多,人就軟軟往下倒去,被霍刑一把接在懷裏。


    與此同時,一道魔氣纏著原本藏在死者心髒裏的魔氣,一起撞進嶽貞身體裏,他“噗”地噴出一口鮮血,腳下的陣法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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