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將軍?大堂中的眾人聞言,不禁都倒吸了口涼氣,這魏國除了龐涓,自是再無第二個上將軍。(.)諸人皆是圍攏過來,將龐涓二人圍在當中,各自三三兩兩私下議論起來,一股嗡嗡哄哄之音在大堂內蔓延開來。


    “不知今日上將軍前來,有失遠迎,還望將軍恕罪。”那田老躬身行禮,滿是恭敬的樣子,“不知將軍是今日是欲往何室?”


    “哼。”那龐涓冷哼一聲,斜乜了眼前的田老一眼,淡淡的說道,“宋濤可在此處。”


    “宋先生身為洞香春客卿,自是在洞香春中,不知上將軍尋他所為何事?”田老唯一皺眉,忽然想起剛才宋濤那副異樣的神色,似有所悟。


    “罷了,讓宋濤出來見本將軍。”龐涓眼底閃過一絲厲色,大手一揮,兀自說道。


    “這...”田老一怔,瞥了眼身前的男子,一時不知還如何作答。


    “上將軍親至,可是讓洞香春蓬蓽生輝啊!”不知何時,大堂內已然多了一位矍瘦老者,須發皆白,笑盈盈的看著龐涓。


    “許老。”田老一見來人,隻覺眉頭一鬆,輕喚了一聲,往旁邊微微挪動了一步,將與龐涓正對的位置給讓了出來。


    “不知上將軍尋宋濤作何?”許老緩步向前,站到龐涓的對麵,笑道,“難不成上將軍今日雅興大發,欲要指教宋濤棋藝不成。”


    聞言,龐涓臉色微變,自從前日在自己行轅對弈之後,他深深的明白自己的棋藝遠不是宋濤的對手,冷哼一聲,開口道;“本將軍找他另有其事。”


    “哦,原來如此。”許老瞥了龐涓一眼,似乎有些疑惑的問道,“不過眾人皆知,這宋濤身為洞香春之客卿,卻是專事棋道,既然上將軍尋他不是為了指點棋藝,老夫竊以為以上將軍之英明神武,似乎...”


    許老欲言又止,而大堂內眾人算是聽明白了,這老頭兒隱隱有拒上將軍於千裏之外的意思。屋內嚶嚶嗡嗡之聲複起,少許有心人將許老一臉淡定的神態和龐涓眼底那股不甘卻又無奈之色盡收眼底,心中暗忖:坊間傳言,這洞香春之主來頭不小,今日所見此言果然不虛,想不到這許老不過一介客卿,竟是也讓堂堂魏國上將軍吃了鱉,著實讓人大吃一驚。


    那龐涓見眼前這老兒如此用言語擠兌自己,本就在心中騰騰燃燒著的無名火,此時更盛,雙拳緊握,怒目圓睜,微啟嘴唇,便要怒斥許老。


    “不過既是上將軍之意,洞香春自然不敢違逆。”正在此時,許老卻是話頭調轉,微微一笑,躬身行禮道,“上將軍請吧。”


    “哼!”龐涓本已醞釀了許久的怒意,被他如此生生給憋了迴去,心中自是有所不甘,然而在如此多士子麵前,又不能發火而丟了自己的顏麵,隻得冷哼一聲,舉步就要往前。


    見上將軍欲走,那晉臨自然也是要緊緊跟上,卻不曾想那許老搶先一步將他與龐涓隔開,收斂起嘴角的笑容,淡淡的說道:“還請這位將軍在此等候罷。”


    “你...”晉臨橫了麵前的許老一眼,頓時大怒,眼見龐涓臉上也是披上了一層薄怒,然而許老雙腳死死釘在原地,兩眼平視著龐涓不發一語,隻是安靜的等待這位上將軍的下文。[.超多好看小說]


    “罷了,晉臨你便留守於此。”對峙許久,那龐涓終究將先移開了目光,恨聲道。


    “上將軍...”晉臨大急,卻見龐涓並不迴頭,隨著許老快步穿出了大廳,晉臨無奈,隻得站在原地靜待龐涓歸來。


    “上將軍隨我來。”許老一路將龐涓領到棋室內,緩步走到內廳門口,指著低垂的門簾,朝龐涓笑道,“上將軍請進。”


    龐涓冷冷瞥了許老一眼,見他麵帶笑容,並沒有進去得意思,冷哼一聲,大手一把掀開門簾,昂首闊步走了進去。


    聽著他滿身甲胄打在簾子上而發出的些許清脆聲響,許老眼底緩緩掠過一絲輕蔑。


    “上將軍可算來了。”龐涓甫一進屋,見到的不是自己欲除之而後快的宋濤,卻看見屋內端坐著一俏麗女子,那女子跪坐在軟榻之上,仰起頭看向來人,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開口道。


    “果然是你。”龐涓瞥了女子一眼,臉上一抹異色一閃而逝,看得出他與這女子原本就是相識的。


    “原來上將軍還記得蝶兒,當真是榮幸之至。”蝶兒大小姐單手平伸,微笑著說道,“上將軍請坐。”


    龐涓也不客氣,徑直走到她對麵,跪坐於軟榻上,目光冷冷掃過對麵的女子,卻並沒有開口。


    “前些日子蝶兒得知上將軍身在大梁城行轅之內,親自遣人送上名刺,欲邀將軍前來洞香春論室中講學論道,卻為上將軍所拒,不知今日將軍又是所為何來呢?”蝶兒緩緩開口問道,言語裏倒是頗有幾番深意。


    “想不到墨家钜子當真將偌大的洞香春交予了你這一介女子手中。”那龐涓仿似充耳未聞,並未迴答她的問題,沉吟片刻,緩緩開口道。


    “女子又如何?”聞言,大小姐臉色微變,斜乜了龐涓一眼,俄爾又笑道,“那鬼穀老頭不也將匡扶大魏、問鼎天下的重任托付與你龐大將軍肩上麽?”


    “你!”龐涓死死盯著對麵的女子,卻發現她根本不因自己的身份而有絲毫的畏懼,姣好的麵容上滿是輕鬆與愜意,微歎了口氣,竟是換了種語氣,緩緩道,“數年不見,想不到你竟是學得了如此伶牙俐齒。”


    “哼,數年不見,龐兄不也從一介布衣寒士搖身一變成了這執掌魏國軍事的上將軍了麽?”大小姐卻是冷哼一聲,毫不客氣的將龐涓所言頂了迴去。


    “你...”龐涓為之氣結,卻又無法反駁。


    “上將軍還未迴答蝶兒,今日來我洞香春所為何事?”大小姐見他不語,將剛才自己所問再次重複了一遍。


    “宋濤呢?”龐涓自是想起了自己來此是為何人,當下開口道。


    “哦,想不到上將軍卻是為了此人而來。”蝶兒假意吃驚的說,“此人除了精於棋道,卻無甚本事,不知上將軍尋他又是為何呢?”


    “哼,你洞香春眼線遍及天下,我就不信你不知道這大梁城今日發生了何事?”龐涓強抑這心頭的怒意,開口道。


    “上將軍言重了,蝶兒不過一介女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如何知這大梁城又有何事發生?”


    “那孫伯靈跑了!”龐涓終於按捺不住,厲聲道。


    “孫伯靈跑了?”大小姐似乎為此言吃了一驚,垂首思忖片刻,旋即答道,“那孫伯靈不是上將軍的師弟麽,如何此人離了大梁,將軍為何卻要來我洞香春尋一不相幹的人呢?”


    “不相幹?”龐涓冷笑不已,“那孫伯靈私通齊國,已受了臏刑,若是沒有這宋濤,如何逃得出這大梁城?”


    “上將軍此言差矣!”未想,蝶兒大小姐卻是緩緩收斂起嘴角的笑容,正顏道,“宋濤忝為我洞香春之客卿,斷然不會刻意助一刑犯脫離樊籠,隻怕將軍是聽信了些不實流言吧。”


    “你的意思本將軍冤枉他麽?”


    “蝶兒不敢。”大小姐唯一搖頭,肅然道,“蝶兒隻覺得此間必定有所誤會,若是宋濤是那孫伯靈一路人,他今日何不隨其一道逃離大梁城,去到齊國?反而迴轉洞香春,坐以待斃呢?”


    “這本將軍又從何而知。”龐涓冷哼一聲,似有些不耐,“你讓他出來與本將軍對質,孰對孰非,自然明了。”


    “明了?”大小姐冷冷一笑,開口道,“那宋濤不過一布衣白身,未見過什麽世麵。上將軍一身戎裝,隻怕他見了您,連話都說不清楚,如何還能對質?”


    “你...”龐涓眉梢一挑,總算明白了這女子不過是在胡攪蠻纏而已,當下怒道,“難不成你墨家當真要保這個宋濤不成?”


    “那宋濤並非墨者,我墨家保他作甚?”蝶兒毫不畏懼的與他對視,“隻是小女子見不過某些人依仗權勢,在別的地方失了麵子,卻要在我洞香春客卿身上尋迴,天下豈有此等道理。”


    “你大膽!”龐涓勃然大怒,霍得站起身,大聲說道,“我乃魏國上將軍,如何行事難道須得你洞香春見得過見不過?”


    “上將軍好大的官威啊!”那蝶兒卻是不疾不徐的淡淡說道,“上將軍可是忘了自己師承何處,難不成做了這魏國上卿,便忘了鬼穀老兒昔日與我墨家立下的諾言不成!”


    龐涓無言以對,思忖良久,卻又不甘心的說道:“可你墨家钜子亦是有言在先,但凡我法家中人在魏國之行動,皆會盡力輔佐...”


    “蝶兒自是未曾忘卻。”大小姐打斷龐涓的話,瞥了他一眼,攤開右手掌,開口道,“敢問上將軍可有鬼穀令在身?”


    “這...”龐涓一時語塞。


    “不見鬼穀令,如何讓我洞香春輔佐將軍?”蝶兒見他拿不出令牌,緩緩收迴手。


    隻見龐涓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神色頗為窘迫,他出山數年,從一布衣到官拜上將軍,一直是一帆風順,數年裏加起來吃的憋、受的氣大抵都趕不上今日,這如何不教他心中怒氣陡升。


    那蝶兒見他如此模樣,心知凡事留一線、日後好想見的道理,旋即說道:“其實上將軍亦無須如此震怒,那孫伯靈不過一廢人,即便是到了齊國,齊侯又如何敢拜他為上將,讓一廢人領兵豈不成天下諸國之笑柄。”


    龐涓默然不語,瞄了眼臉上滿是篤定之色的蝶兒,心中暗道:你是不知那鬼穀令正是在此廢人身上。不過他胸口的起伏卻是平複了些許。


    “再說,上將軍未嚐不知這宋濤不過孫伯靈手中棋子而已,他與國梓辛謀劃許久,騙取了此人的信任,徒令其做了一迴替罪羊,你堂堂上將軍何須與這布衣白身計較?”蝶兒接著開口,推開說去,“何況這宋濤獨擅棋道,雖偶有驚人之語,卻如何能入得了魏侯之眼,上將軍斷不用擔心此人日後會出入朝堂之上。”


    “哼,這倒未必!”龐涓冷哼一聲,聲音雖冷,臉上的神色卻是幾乎恢複如常了。


    “未必麽?”蝶兒微微搖頭,笑道,“上將軍可知我洞香春因何延邀此人為客卿。”


    她頓了頓,眼見龐涓微有些疑惑,這才說道:“他入洞香春之初,便在棋盤上勝了一位叫子奇的公子,而且還出言不遜,惹得這位子奇公子憤然離去,從此再未再洞香春中出現?”


    “子奇公子?”龐涓先是一愣,旋即鬆開一直皺著的眉頭,淡淡的說道,“此人當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魏卬心胸狹窄,你在棋道上勝了他便罷了,還要出言羞辱,那魏卬豈能還容得下你。”


    “既是如此,上將軍不若賣我蝶兒一個麵子,今日之時便一筆勾銷,算是我洞香春欠了將軍一個人情,日後必定會報答於將軍。”蝶兒見龐涓怒氣已然消退大半,趁熱打鐵,開口為宋濤求情。


    “這...”龐涓顯然對她所言頗為意動,畢竟他也知道這洞香春在諸國之聲望和其背後墨家的實力,思忖片刻,還是點了點頭,答道,“罷了,既然你墨家如此迴護此人,本將軍也就不再追究了。”


    “上將軍雅量!”大小姐長籲了一口氣,拱手謝道,“此間事了,蝶兒鬥膽邀上將軍往那酒室一敘,暢飲一番如何?”


    “罷了,今日天色已晚,改日再說吧。”現在的龐涓自然是意盡闌珊,其實他亦心知這宋濤不過是自己的師弟尋的一替死鬼而已,隻是無端被騙,還讓廢人孫伯靈逃了出去,他臉麵無光,自然要尋個由頭出出晦氣。而從對麵女子所言,更讓他斷定了宋濤與孫伯靈無關,心中大定,何況聽聞此人還得罪了那公子卬,自是確信宋濤絕無可能在這魏國有嶄露頭角的一天,既是如此,自己不若賣墨家一個麵子,用一個無關緊要的棋子換了偌大的人情,這比穩賺不賠的買賣,精明如龐涓,如何會錯過?


    而那蝶兒見自己三言兩語,打消了龐涓心中的疑慮,保下了宋濤自然也是鬆了一口氣,所謂請龐涓暢飲亦不過是客套話而已,見龐涓推辭,她也不再堅持,開口讓許老送龐涓迴轉,見屋內隻剩下了自己一個人,不禁間長長的唿出一口濁氣,看得出與龐涓這番鬥智頗耗費她的心聲。不過當眼角的餘光不經意間瞥到書案上的那一抹紅色,卻是又不自覺的翹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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