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後廳外,宋濤忽然止住了腳步,瞥了眼青色的簾子,仿似想到了什麽,心跳沒來由的有些加快,理了理衣角、捋了捋額發、摸了摸臉頰,雖然兩世為人,不過加起來的歲數也沒有超過不惑之年,在某些問題上,咱們的宋濤同學還不過是個雛兒。(.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盡量放鬆,而後大喇喇的一掀簾子,宋濤大踏步的走了進去,沒想到屋內正巧有一人往外走,這一進一出,兩人都沒注意到來人,或者說注意到了,但是身體已經避不開了。


    因而宋濤與來人撞了個正著,隻聽“哎呀”一聲,宋濤倒是皮糙肉厚,隻往後退了半步,而身前一個女子則是蹲在地上,淚眼汪汪的揉著額頭,一臉晦氣。


    看清楚與自己相撞的人就是剛才請自己過來的婢女,宋濤不由得有些尷尬,不過那婢女見撞自己的人是這洞香春的大紅人,隻能含淚委屈的行了個禮躬身出去,宋濤無語啞然,安慰也不是不安慰心不安,目送那受傷的女子遠去,終究一個字沒說,麵色大窘,而屋內則適時的響起了一串熟悉的笑聲。


    宋濤臉色微赧,昂起頭,假意若無其事的打量著屋內的陳設來,以期緩解此時尷尬。目光四下梭巡了片刻,很快便定格在靠牆的那方矮矮書案之上,因為書案上端放著一個圓形的紅色球狀物,自然便是那晚蝶兒大小姐從大市上買迴來的繡球。


    一陣微風襲來,拂過書案,那繡球在案上輕輕滾動,並未掉落,不過薄薄的銅片相互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音。


    “隻可惜並未成雙。”不曾想,大小姐竟是緩緩收起了笑容,微歎了口氣,幽幽道。


    “世間之事豈能盡如人意。”宋濤搖了搖頭,臉上的紅潮漸漸褪去,“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此時古難全,大小姐又何必介懷。”


    “你...”女子深深的望了宋濤一眼,她對宋濤這種出口成章的本領早已了然,嘴角不自覺的微微揚起,歎道,“宋先生果然大才!”


    “大小姐謬讚了。”宋濤扁扁嘴:女人啊,總是如此多愁善感。俄爾想起,自己還不知此來所為何事,當下開口道,“不知大小姐因何事召宋濤前來?”


    “一日不見,先生為何對蝶兒反倒像是陌路人了,難不成是記恨昨日之事?”大小姐見他一臉嚴肅,眼巴巴的瞅著宋濤,可憐兮兮的說道。


    看到她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宋濤頓覺一陣頭疼,這丫頭又來這招,隻好無奈答道:“宋濤不敢。”


    “那先生陪蝶兒對弈一局吧。”果然,大小姐臉上旋即換上了笑容,伸手指向早已準備好的紅木案和棋盤說道。


    “小姐雅興,宋濤自當奉陪。”宋濤走到女子對麵的軟榻坐好,瞥了大小姐一眼,這才發現原本有些緊張的心情不知何時已然平靜了下來,難道是眼前這黑白世界的緣故?


    大小姐照例是執白先行,不過不知為何,今日的蝶兒的棋藝較往日弱了不少,似乎很有些心緒不寧,甚至連一處黑棋的引征都沒有看到,平白送了十數子。宋濤心下疑惑,正欲說點什麽,耳邊卻傳來大小姐的聲音。[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聽說今日先生被那龐涓請去了?”女子看似無心的問了句。


    宋濤心中忽覺有些怪異,蓋因聽到了龐涓兩個字,瞥了眼對麵端坐的大小姐,她卻是臉色如常,看不出有何異狀,仿若剛才不過隨口提到一個不相識的路人般,哪有對一國上將軍絲毫的敬畏。


    “是。”宋濤按捺下心頭的差異,開口應道。


    “他邀你所為何事?”棋盤上應聲落下一粒白子,和著女子清脆的聲音,很是悅耳。


    “這...”宋濤微微一愣,先是在棋盤上應了一手,這才緩緩開口,“上將軍不過邀宋濤前去對弈而已,並無它事。”


    “是麽?僅此而已?”大小姐斜乜了他一眼,芊芊玉手再次拈起一粒白子,“啪”一聲將兩粒黑子當中挖斷。


    宋濤顯然是看到了大小姐眼底那抹意味深長的神色,微歎了口氣,俄而笑著說道:“大抵是因為論集和市井傳聞的緣故,上將軍還對宋濤進行了一番考校,說是欲邀宋濤出任其軍務司馬一職。”


    “哼。”大小姐小巧的鼻翼微皺,冷哼了一聲,臉色也驟然轉冷,“軍務司馬,年俸三千斛的要職,這龐涓好大的手筆!那先生可是要辭去我這洞香春之客卿了,去到他那軍營中?若是如此,蝶兒在此恭祝先生離高官厚祿、飛黃騰達之日不遠矣。”


    又是一粒白子被重重的打到棋盤之上,不知怎的,剛才還有些清脆悅耳的落子聲,此時卻便很是刺耳,宋濤偷瞄了一眼對麵女子的臉,如花容顏上難得一見的披上了一層薄怒。


    “宋濤倒是很想要那三千斛的俸祿。”宋濤嘴角卻是掛起一絲笑意,充耳不聞耳邊傳來了冷哼,舉重若輕的拾起一粒黑子緩緩放到棋盤之上,兀自笑道,“可惜上將軍對宋濤之才學不甚滿意,隻怕那軍務司馬一職還落不到我的頭上。”


    “哦,此話怎講?”大小姐迫不及待的追問道,臉上雖然還是冷冷的,可眼底卻似有喜色一掠而過。


    宋濤搖了搖頭,笑著將龐涓如何考校自己,而自己又是如何作答的與蝶兒大小姐說了一遍,那大小姐邊聽,臉色也是變得越來越好,直到宋濤說到“願意自請領一學館,大興我魏之文風”時,蝶兒竟是忍不住掩嘴輕笑了出聲,美目注視著宋濤,似嗔似喜。


    “你呀,當真是個滑頭。”靜靜的聽宋濤敘述完一整日上將軍行轅之行,大小姐終究忍不住笑著白了他一眼。


    “非宋濤不願為之,實在是力有不逮,如何能勝任那軍務司馬一職。”宋濤也笑著說道,眉目間哪有絲毫的遺憾,反而是頗有幾分自得之色。


    “那龐涓對先生所言就未曾起疑心?”末了,大小姐沉吟片刻,忽的開口問道。


    “疑心?”宋濤微微一愣,旋即開口道,“上將軍雄才大略,宋濤這點微末本領,如何入得他的法眼。”


    大小姐啞然,終究還是輕輕點了點頭,想來她對龐涓此人還是有一定了解的,顯然也是認可了宋濤所言。沉默了會兒,她忽然緩緩收斂起嘴角的笑意,歎了口氣,幽幽道:“以先生之才,區區軍務司馬斷然是看不起的,若是他日諸國以上卿來邀...”


    “小姐多慮了!”未曾想,宋濤竟是打斷了她的話,篤定的說道,“宋濤先前曾有言,誌不在朝堂之上,平生隻求富足即可,如今忝為洞香春客卿,已是大為滿足,自不會另作他想。”


    “先生此言大善。”大小姐眸子裏閃爍著異樣的神色,深深的望了宋濤一眼,眼見宋濤臉上滿是誠懇,不知為何,一向口齒伶俐的自己竟是不知該說什麽。


    屋內的兩個人靜靜的凝視著對方,皆是從對方嘴角看到一抹淺淺的笑意。相視而笑,莫逆於心,大抵也不過如此吧。


    叮咚、叮咚。直到一股沁人的微風襲來,書案上的繡球不安分的輕吟起來。大小姐才似恍然大悟般,迅速的收迴目光,輕輕低下臻首,臉上已然飛起兩朵紅霞。


    倒是宋濤自持臉皮厚,幹咳兩聲,將目光緩緩轉迴棋盤之上,沉吟片刻,拈起一粒黑子點在棋盤之上,大小姐循聲望來,將通盤仔細端詳了一遍,臉上的紅潮慢慢退去,嗔了宋濤一眼,將棋盤往前一推,不滿嚷道:“先生也太過狡猾了,竟是趁蝶兒不注意圍死了蝶兒的大龍,這盤不算!”


    “嗬嗬,大小姐此話差矣。”宋濤一臉得意,搖頭晃腦的說道,“這棋盤之上哪有注意不注意的之分,敗則敗矣,饒舌亦是無用。”


    “哼!”大小姐再哼了一聲,白了宋濤一眼,不過與剛才相比,這次她的眼底卻滿是蘊著笑意。


    “天色不早了,宋濤就不打擾大小姐。”宋濤拱手道,見大小姐點點頭,便準備轉身離去,不過將走


    未走之際,忽然看了眼書案上的那一抹紅,俄而笑著說道,“大小姐將此物置於此處,倒是別致得緊。”


    說完,也不待蝶兒答話,急急走了出去。


    大小姐嘴角微揚,目送宋濤離開後廳,俄而起身拾起書案上的繡球,沿著楚繡細密的條紋緩緩摩挲著,心中若有所思。


    不知何時,後廳又出現了一個男子的身影,周身清矍,須發花白,不是許老卻又是何人。


    “小姐。”許老朝蝶兒大小姐行了個禮,負手伺立在一旁,沉默不語。


    屋內的氣氛一時有些靜謐,兩人都似乎各自在想著些什麽,久久沒有人聲在後廳響起。


    “叮咚叮咚”兩聲脆響終究劃破了屋內的沉寂,許老循聲抬起頭,閃過一抹紅色,原來女子將摩挲許久繡球放迴了書案上,那繡球上的銅片相互撞擊,發出輕微的響聲。


    “那國梓辛可是迴轉大梁了?”蝶兒目光平視許老,緩緩開口道。


    “是的。”許老輕聲應道。


    “許老曾說,宋先生去國梓辛的驛所尋他,他卻是避而不見?”大小姐眼底閃過一絲異色,繼續問道。


    “的確,宋濤今日從上將軍行轅出來後,並沒有立刻迴轉洞香春,而是先去了國梓辛的驛所,不過卻是失望而歸。”許老一板一眼的答道,少有平日閑暇時那種略帶輕鬆的口吻。


    “如此...”大小姐沉吟片刻,有些疑惑的說道,“此舉倒是讓人難以琢磨。”


    “老夫亦是這麽認為,按理來說,若是此人欲助孫臏逃脫囹圄,交好各方麵人物自是必要,而這大梁城中,宋濤身為我洞香春客卿已是聲名鵲起,兩人原本就是相識,想來斷無避其不見的道理。”許老搖搖頭,看得出來,對與國梓辛此舉,他也是一頭霧水。


    “罷了,不用去想他了。”大小姐揮了揮手,算是為這個讓人有些糾結的問題下了定論,“安邑那邊還有何消息?”


    “公孫痤死了。”許老瞥了大小姐一眼,緩緩道。


    “是麽?”大小姐臉色不變,淡淡的開口道,“他這一死,魏國丞相之位便空了,隻怕那安邑朝堂上頗為熱鬧吧。”


    “小姐所言極是,據安邑的門客迴報,這幾日數位重臣蒙召,入宮商議丞相人選,據聞多是推薦上將軍龐涓為相...”


    “龐涓?哼!”蝶兒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隻是魏罃似乎另有考慮,前些日子急召公子卬從大梁迴轉安邑,一入安邑城旋即便宣召其入宮,至今還在宮內。”許老將這些日子從安邑傳迴的消息逐一稟報。


    “公子卬?”大小姐竟是忽然笑了起來,瞥了眼許老,笑道,“便是那日化名子奇與許老您對弈之人?”


    “正是。”許老想也不想,一口答道,“此子量小無才、浮華紈絝,平日裏精於聲色犬馬,若是此人為相,隻怕魏國朝堂少有安寧之日了。”


    若是宋濤在此,聽聞大小姐所言隻怕登時便會臉色大變,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大出風頭之日的手下敗將竟是這魏君之弟,而且看屋內兩人的模樣,多半早已知道此人的身份,卻一直未告知與自己,其中深意,頗讓人猜想。


    “安寧?有何不安寧的。”大小姐臉上的笑意更盛,篤定的開口道,“那魏罃雖無能,然而卻並不昏聵。相較於龐涓,魏罃對於這公子卬為相,隻怕心裏要安生得多。”


    大小姐言語冷淡,直唿魏君魏罃之名諱,顯然是對此人無甚好感。可惜宋濤走得早了些,不然必定是大吃一驚,想那後世之商人若欲在一地站穩,這結交攀附權貴自是不能少的,如何有這大小姐般,反而對其如此輕蔑。


    許老臉色微變,看向蝶兒大小姐,是有些不解,努了努嘴唇,正欲出言,卻看見久違的一道黃色身影從門外閃了進來,直撲向端坐於後廳中間的蝶兒大小姐。


    大小姐驀然看見一物向自己襲來,先是一驚,待看清楚是何物,臉上旋即換上笑容,一把將其摟在懷裏,那東西似乎很是享受般,在她身上左蹭右蹭,甚是安逸的模樣。能得到大小姐如此厚待的玩意兒,除了那條名為伯當的小犬,自是不會有他物。


    “你這畜生,可算知道迴來的路。”右手緩緩捋著懷裏寵物的皮毛,蝶兒似乎想到了什麽,抬起頭,笑道:“許老可知,白日裏門內有傳書來說,爹爹不日便會來洞香春。”


    “什麽,門主要來大梁?”許老顯然是被大小姐此話所驚,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


    “信上卻是如是說。爹爹已從山內動身,想來過些時日便會到大梁吧。”大小姐臉上洋溢的笑意,眼波流轉間蕩漾著欣喜,看得出她是極為高興。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的大秦生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卡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卡家並收藏我的大秦生活最新章節